第十一章
马佛昨天晚上回到家后无比地兴奋,而姚妮妮知道了马佛这种兴奋,是来自于黄岛路39号里院就要拆迁了,而且马家的兄弟姐妹将要瓜分马氏宝丽的房产后,简直比马佛还要兴奋。
姚妮妮殷勤地给马佛斟满酒,无比感慨的说:“我在黄岛路摆摊的那些年,就听说周围的破房子要拆迁。住户都瞪着眼珠子想在拆迁中捞一把好处。今天来一家开发商,明天来一家开发商,可都被住户的密度和高昂的成本吓跑了。于是最近三年五年也么有个动静。住户都灰心了,么有人信了,等不起了。有的住户开始卖房子了,我当时还真有心买个一间半间的,价格也说的过去……早知道有今天,这会儿不也能发点小财吗。”
“那时候我还不认识你呢,你发不发财跟我有么关系……事后诸葛亮的事就别叨咕了,要都有前后眼,还不都成富人了。”马佛嘬了一口酒说:“明天就去老大家开会,马家人全体会议。”
“开会?老大怎么发开善心了呢?”姚妮妮问。
“发么善心,还不是我提议的,老大么办法不得不同意。”马佛得意地说。
“你妈死前就么撂下么话?”姚妮妮问。
“撂么话?”马佛问。
“房子呗,她怎么地也得有个交代哈。”姚妮妮说。
“撂么撂下话我不知道,反正么给我撂下话。”马佛说。
“么给你撂下话并不等于么给旁人撂下。我知道你妈一直对我有成见,不待见我,处处给我白眼珠子看……哼,给你撂下话不就等于让我捡便宜了。你说我哪点不如老三媳妇涂颖?对她对我咋就差的那么大?”姚妮妮说。
“这还用问我吗?你自己不知道?人家涂颖那是温良恭俭让,你呢,在马家有点人缘吗?”马佛又嘬了一口小酒说:“么给俺们兄弟姐妹撂下话,可给尚来和小灿撂下话了……”
“他俩算个球,给他俩撂下么话了?”姚妮妮问。
“要不说俺妈不待见你,说话太臭,么叫他俩算个球,尚来和小灿在老太太眼中就是两个金球……跟你说,老太太的房子早就过户给了尚来了!”马佛说。
“我的妈耶,这是真的?多时候的事?”姚妮妮问。
“有两年了吧……”
“么想到老太太做事这么绝哈,你们兄弟姐妹几个谁也不知道?那不都成傻冒了吗……”
“你才是傻冒呢……老太太办事是够绝的,保密工作天衣无缝哈……老大说过户的事他也不知道你信吗?”马佛说。
“我肯定不信,那不是胡扯吊蛋吗,他说不知道那是糊弄洋鬼子,哼,这下麻烦了。”姚妮妮义愤填膺。
“麻烦么?”
“现在房子是尚来的了,法律都承认了,你们还分个么劲?”
“所以俺们必须讨个说法,不能就这么稀里糊涂地就完事了……不过听尚来说话的意思,好像老大有给俺们几个补偿的想法。”马佛说。
“所以说你们才在老大家开会就是商量这事?”
“那是,给少了我还不干呢,大姐听说老太太把房子给了尚来,急促败火地也挺生气的。”
“那你们就联合起来讨说法,房子是子女的,孙子算哪门子亲戚。”
“你知道老太太那几间房能补助多少钱?三百多万呐……”
“干哈啊这是,这不是要了命了吗,这么多呀,那更得去争取了。”
马佛又嘬了一口酒,放下酒杯说:“我已经把老太太房子的分配方案跟老大说了……就算三百万吧,五家分,一家六十万呢。”
“老大同意了?”姚妮妮问。
“么说同意也么事不同意,要不开会呐。”马佛说。
姚妮妮哈哈一笑说:“马佛,你脑门子让驴踢了吧,还五家分呢,别说房子已经过户给了尚来两口子,就是不过给尚来两口子,老大也绝不会五家分哪,你做梦去吧。”
“你的意思咱就和老三家一样,弃权不要了?”马佛睃视着姚妮妮。
“么,老三家弃权不要了?不可能,是不是又闹么幺蛾子?”姚妮妮说。
“是涂颖说的,听那口气可不是闹幺蛾子,谁有这么大的肚量闹这幺蛾子,几十万是闹着玩的吗?要不你闹一个给我看看?”马佛说。
“那明天的会她两口子真不参加了?”姚妮妮问。
“不参加老大不干,必须参加。”马佛又说:“而且还得必须参与分配。”
“真能装,你在前面冲锋陷阵,她在后面老好人装大款,嘁,不参与分配正好,三百万四家分。”姚妮妮说。
“不行,大哥说了,只要一家不参加明天的会,这回就开不成。”马佛说。
“卧槽,这一大一小的是不是又在唱双簧?”姚妮妮说。
“不会的,”马佛寻思一会儿又无不担心地说,“我到是不担心老三么事,他不要拉倒,正好,不要俺们不就多分点吗……我担心的是尚来,尚来那小子不太好惹,生意人,把钱看的太重,别看他平时不吭不响的,那是个遇到事翻脸不认人的主……”
“谁也不会把钱看轻了……再说尚来算老几?和他半毛钱的关系都么有,跟谁翻脸?他想干哈?嘁。”姚妮妮说。
“半毛钱的关系么有?关系大了哈,”马佛说,“户主现在是尚来,他不吐口的话,谁敢动老太太的房子,犯法啊懂不懂?还敢小瞧尚来?”
“老大家还不是老大说了算,尚来不还是听他爹的?”姚妮妮说。
“尚来就是听他爹的,不还有小灿吗,小灿是个么心眼你又不是不知道,商场的领导,管着百十号员工,眼睛一闭一睁,十八个心眼等着你哪,马家人谁能对付的了她?”马佛说。
“大姐么的都知道过户这事了?”姚妮妮问。
“知道了,气的也是撅了,你说老太太怎么能这么弄?”马佛说。
“你是怎么知道的?”姚妮妮问。
“我怎么知道的,我和大姐去了黄岛路打听拆迁的事了,正好碰到尚来在家,他隐瞒不住了呗,他亲口说的。”马佛说。
“老太太不死的话,是不是这事还要继续隐瞒着你们?”姚妮妮说。
“哼,老大还说,过户的时候他和大嫂谁也不知道,过完了尚来才告诉他的。“马佛说。
“其实尚来是个挺实在的人,这一切肯定是小灿在里面操控的,用脚丫子也能想的出来,小灿还指不定怎么糊弄老太太呢,过户这事挺麻烦的,必须老太太亲自去房产局,还得公证……”姚妮妮说。
“老大就算是过完户后知道了,那知道了就不应该跟俺们几个说说?”马佛说。
“谁说不是呐,”姚妮妮撇撇嘴说,“真是人为财死鸟为食亡哈,么亲情兄弟姐妹的,在银子跟前都是小人。”
马佛不乐意听姚妮妮说老大说的太出格了,问:“你不是小人?你不是小人怎么急得红着眼珠子想分房产?嘁,别说旁人,都一个熊样。”
这个节骨眼上,姚妮妮不敢对马佛咋样,要是平时早就扭着肥胖的身子骂马佛了。
这会儿姚妮妮明白的很,她心里就是再有火气,也要忍着,小不忍则乱大谋,糊弄到马佛明天去老大家开会,要是此刻把他惹急眼了,尥蹶子不去开会了,那可是因小失大得不偿失了。
姚妮妮挨了骂还是笑嘻嘻地说:“明天开会我能去吗?”
“老大说了,马家的人都去,虽说你是二婚,可咋说也是马家的人哈……”马佛说。
“二婚咋地了?二婚也是你乐意的,我又么藏着掖着的糊弄你,最起码我是离了婚你明媒正娶的,嘁,”姚妮妮颇不服气,“金草儿就不一样了哈,么离婚就和你弄上了,老太太还那么待见她,你说这理到哪儿讲去。”
姚妮妮说起金草儿,马佛一点也不生气,姚妮妮时不时地在他面前提提挺好,省着马佛时间长了把金草儿忘了。
马佛和马晓君昨天就达成了统一联盟了,联盟的主题是捍卫法律面前人人平等的尊严,无论是男是女。
马家人人都应该享有马氏宝丽房产的继承权,这是不能含糊的。甚至对明天在马鼎家开会,可能出现分配上的麻烦事,也都进行了估摸和预想,并准备了相应措施。
其实,昨天下午,马佛和马晓君在黄岛路里院分手后,马佛见马晓君走远了,就又尥回了里院,他心存不甘,想进一步打听母亲房子的拆迁补偿的信息。
在里院,依然有叽叽喳喳的住户在讨论着拆迁补助款的事。
这时,潘永贵看见了在人群中的马佛,从后面拍了马佛一下。
马佛吓了一跳,回头见是潘永贵,叫了声“潘叔”后,又伸着脑袋听住户们叽叽喳喳的议论声。
潘永贵见状问马佛:“老二,你就别听了,想知道么问我,我告诉你。”
“呦,你么都明白?”马佛问。
“差不多。”潘永贵说。
马佛干笑了两声问:“我妈房子的户主是谁?嘿嘿。”
“尚来和小灿……难不住我。”潘永贵说。
“呦,潘叔,你咋知道的?”马佛不敢轻视潘永贵了。
“别管我咋知道的,还有么问的?么有我走了?”潘永贵转身就走。
“哎潘叔,咋地也得抽根烟哈。”马佛掏出烟递给潘永贵一根,点上,又问:“潘叔,知道俺妈的房子能补助多少钱吗?”
“知道,你妈的房子是咱里院面积最大的,位置又好,从窗户上能看见教堂尖顶……”潘永贵说。
“你么事还经常到俺妈家看教堂尖顶哈?”马佛从心烦潘永贵,说:“我问你俺妈的房子大概能补助多少钱,你还么告诉我呢……”
“三百二十万,差不多是这么个数,我要是不当回迁户,补助比你妈的少点。”潘永贵说。
“补助款么时候到住户的手里?”马佛问。
“用不了十天半月的吧,我是听小琴说的……”潘永贵深吸了一口烟,咳嗽了几声说:“你们兄弟姐妹就别惦记着补助款了,你妈去世前么事都交代给尚来了,让尚来在外面买新房子。”
马佛心里一阵呐喊,潘老头怎么么事都知道,是个探子哈。
马佛离开里院后,急火火地给马晓君打电话,说了潘永贵给他实锤的消息。
“别跟我说这些了,我懒的听,”马晓君烦厌马佛畏畏缩缩像是个特务似的,“一切等明天去大哥家开会再说吧。”
“你给二姐打电话了?”马佛问。
“么打,明天早上打。”马晓君说。
“提前打咱们先统一一下意见多好。”马佛说。
“你就别操旁人的事了,你说你一个大老爷们,能不能干点让你姐宾服你的事,老是在自家的窝里逞能。”马晓君说。
“好好,我不说了,那就明天见。”马佛说。
回到家,姚妮妮把饭做好了,马西水正在啃骨头,像狗似的呲牙咧嘴地啃。
“西水饿了,我就叫他先吃了……”姚妮妮说。
“么事,吃吧吃吧,在外面玩的是不是太累太饿了?回家补偿点营养?”
马西水白了一眼马佛,边继续呲牙咧嘴地啃边说:“你比我亲爹还了解我哈。”
马佛瞪了马西水一眼说:“这一天不在我跟前提个一两回你亲爹,你是不是就活不了了?找你亲爹要骨头去!”
“吃饭吧,”姚妮妮赶紧打断马佛的话,把米饭放到餐桌上,问,“哈酒吗?”
“哈点,今儿高兴,哈点。”马佛说。
姚妮妮一阵窃喜,每次马佛说这话,姚妮妮都能在这话里受益,马佛多半口袋里又有钱了。
姚妮妮赶忙把酒拿过来,给马佛斟满,放下酒瓶子后问:“么事高兴,发么小财了?”
马佛端起酒杯,“滋溜”一下把酒杯里的酒嘬完,姚妮妮赶忙又给他斟满。
一杯酒下肚,马佛觉得脸上微微地有点热了,就把要瓜分老太太的房子说了。
马佛窝囊了几句姚妮妮,姚妮妮又想刺激马佛说了金草儿的事,见马佛不仅么生气,还有些得意洋洋的,也就不再说了,一切等到开会的结果。
马佛抬头环顾了一下房间,深叹了一口气说:“咱该换换房子了……”
姚妮妮疑惑中掺杂着少许的兴奋,问:“此话怎讲?”
“这房子我住了有三十年了吧……”马佛自言自语地说。
“我总共跟你住了十五六年,先前你和谁住的我不知道。”姚妮妮说。
马佛睃视了姚妮妮一眼说:“么意思?和你结婚前我和谁住的你也管?嘁。”
“我管你那闲事干哈,”姚妮妮的厚嘴唇撇了撇说,“说正事,怎么忽然想起换房子了?有银子了?”
“老太太的房产分了不就有钱了,这套旧的卖掉,买新的。”马佛说。
“哎马佛,明天老三两口子到底去还是不去?”姚妮妮问。
“肯定去,他两口子就是再装,也经受不住三百多万的诱惑啊。”马佛说。
“我挺讨厌他们两口子的,虚伪的很,不实在。”姚妮妮说。
“你讨厌人家人家还讨厌你呢,谁也别说谁。”马佛说。
“人不为己天诛地灭,这话搁身上都好使。”姚妮妮厚嘴唇又吧唧了两下:“这事老大做的也忒不地道了,聪明反被聪明误,这事能掖着藏着吗?掖不地藏不地,早晚还不得露馅,嘁。”
“这事还是我和大姐的功劳呢,不然的话,我们还傻子似的在等。”马佛说。
“二姐知道房子过户的事吗?”姚妮妮问。
“她哪儿能知道,不过大姐肯定告诉她了,唉,知道了她也么有脾气,和老三的媳妇差不多,老好人。”马佛说。
“也就是说,开会这事是你和大姐张罗的,他们几个吃现成的?”姚妮妮问。
“可以这么说。”
“那我明天指定要去,我也得说道说道。”
“你去行,可不能满嘴胡言,好事别办砸了,主动权在大哥和尚来的手里,给他们逼急眼了,最后闹的可别竹篮子打水一场空,吃亏的还是咱们……”
“我知道。”
马西水从餐桌旁站起来,打了两个闷嗝说:“你们活的累不累?见天价就琢磨着旁人的那点东西,怎么过还不是过啊,嘁。”
“你知道个屁,”姚妮妮一下子火了,说,“你都老大不小的了,你不找媳妇不结婚不买房子啊?”
马西水晃动着麻杆胳膊,一条小龙纹在那儿:“别打着我的旗号说事,我压根就不想结婚,多tm的累。”
“狗屁,你爸跟我说了,把钱要回来就贷款给你买套房子,最起码首付是够了。”姚妮妮说。
马佛嘿嘿两声说:“姚妮妮,我么时候跟你说给他买房子了?钱要回来我是想换房子。”
“买房子换房子还不是一个样,都是咱家的事。”姚妮妮说。
“怎么能一样呢?我买房子我能住,房主是我;给他买他住,房主是他。”马佛说。
“别给我买,我也不当房主,有能耐我就结婚,么能耐我就光棍,自在的很呐。”马西水说。
……
第二天早上七点半多钟,马佛给马晓君打电话:“大姐,西水送我和姚妮妮去大哥家,顺路捎着你?”
“不用了,我已经到了。”马晓君说。
“你到哪儿了?”
“你说我到哪儿了?到大哥家了,正吃饭呢。”
“不是说好了一起去吗?这才七点半你就……”
“早点晚点的还多么重要吗?”
“那行,我这就去。”马佛烦躁地说:“真行哈,提前去了,还吃上饭了。”
马佛扣上电话后,姚妮妮嘿嘿笑了两声说:“咋样,你以为自己很聪明哈,还有比你更聪明的人。大姐那人你还不知道,阴一套阳一套的,永远不要相信和你在同一个地方获利的人。你知道这半个小时大姐和老大会达成么默契,人心叵测啊,说不定大姐都让老大收买了呢,当上了叛徒了。”
“别说了,我也不是好欺负的,开快点。”马佛拍了一下马西水的肩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