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怀孕了。”
夏苒抬头望了眼面前对她说出这句话的女人,二十来岁的年纪,样子算得上漂亮,尤其是那双含水的眼睛,望着你的时候好像含着绵绵情意,又藏着三分欲语还休。
“哦?你告诉我这个,是想让我负责吗?”
夏苒佯做无谓地端起了面前的咖啡,经典的美式,半颗糖也不加,吞下一口,一路从口腔苦到胃里。
“不是的…孩子…孩子…”
女人嗫嚅着半天说不出下文,夏苒皱了皱眉头,似乎没有耐心再听她的下文,她放下杯子起身欲走,一只纤细莹白的手突然拉住了她。
“夏、夏小姐,我知道你和廷安的事,虽然一开始我怎么都没办法说服自己去接受,但是廷安跟我说,他之前做了很多对不起你的事,所以他才会留在你身边陪着你…可是现在我怀孕了,我们马上就要结婚了,所以…所以我能不能求求你不要再利用廷安的同情心再纠缠他了?”
“我纠缠他?”
夏苒差点气笑了,她重新开始打量面前这个眼圈发红似乎受了天大委屈的女人,内心同时涌起一阵难喻的悲愤,痛苦和绝望像海浪似的击打着她的心,冰冷的刺痛像吐着信子的蛇一路攀爬蜿蜒。
她强自压下内心的惊涛骇浪,长出了一口气,食指在咖啡桌的玻璃面台上轻轻敲击着。
“这位小姐,虽然我不知道你和贺廷安之间是什么关系,但你这么冒然找到我,还跟我说这么些莫名其妙的话真的让我感觉…你很掉价。”
她双眸紧紧凝视着她,目光中似乎带着几分厌弃,女人愣了愣,在听完她的评价后一张原本白皙的脸突然涨成了羞愤的紫红色。
“夏小姐,我知道我不该找你,可我和廷安的婚约是从小就定了的,你就是再不甘心那也没办法,我今天找你,只是想让你知道,廷安离不开我,他也不可能为了其他任何人离开我。”
“是吗?那既然是这样,你来找我说这些,不是自相矛盾吗?”
夏苒起身站了起来,脸上并没有太多表情,女人藏在身侧的拳头捏得紧了又紧,最终还是一咬牙跟了上去。
“夏小姐,我叫孟娇娇,之前廷安对不起你的事,如果你不介意,我可以替他补偿给…”
“闭嘴!”
夏苒忍无可忍地回过头,自称是孟娇娇的女人的确人如其名,她不过嗓门稍亮,她就一副被吓得不轻的娇弱模样。
“你今天缠着我,不就是想逼我说一句从此以后和贺廷安恩断义绝再无瓜葛吗?那好,你去找他,你让他亲自来跟我说,只要他肯说,我立马就走,从此不会出现在你们面前,你看这样让你满意吗?”
说完她也不再看孟娇娇的反应,挥手拦停了一辆出租车就匆忙钻了进去。
她有预感,如果她再不走,她只怕会再也无法在那个女人面前伪装出那副无所谓的假象,被人家未婚妻堵在路上要求她离开自己未婚夫这样的事,仅仅是想想就已经让她感觉耻辱到恨不得去死了,若要是在人前哭出来,那她倒不如死了算了。
心脏的位置疼得几乎发麻,她捂着那处,低头忍泪忍得浑身止不住地颤抖,这一刻贺廷安的脸和孟娇娇的脸在她脑海里不断浮现,像两道索命的符压得她气都透不过来。
“他说他之前做了很多对不起你的事,所以才会留在你身边陪着你。”
“我们马上要结婚了。”
“我怀孕了。”
“……”
原来是这样,原来是这样!
什么爱她,什么山盟海誓,都是假的!他明明就有未婚妻,还恬不知耻地来招惹她,骗走了她一颗心不说,还要捏在手里反复摔打。
也怪自己傻,那样劣迹斑斑的人,自己怎么会相信他会改好呢,自己又怎么会傻乎乎地捧出一颗真心给他,最后落到这么个不堪的地步呢?
夏苒用指腹揩掉包不住的眼泪,正要从包里掏纸巾,这才发现放在里头的手机已经不知疲惫地震动了许久。
她拿起手机,“贺廷安”三个字大剌剌地在屏幕上跳动着,像刺一般扎痛了她的眼。
冰冷的手机突然像一团燃起的火焰,烫的她几乎想将手机从大开的车窗丢出去,但是理智却告诉她,逃避并不能解决任何问题。
“喂,苒苒。”
电话那头传来男人熟悉的低沉声音,明明是无比亲昵语气,她却感觉遍体生寒。
“嗯。”
像是察觉到了她语气里的异样,贺廷安沉默了片刻,突然问:
“苒苒,怎么了?身体不舒服吗?”
“没有…”
夏苒左手紧紧攥着手包的带子,用力大得令骨节发白。
“廷安,告诉你一个好消息,你要做爸爸了。”
说完这句她就干脆利落地挂了电话,同时将手机从窗户丢了出去,汽车飞驰而过,那只冰冷的,曾经在无数个夜里传递过他们亲密情话的机器便在一声脆响后摔得粉身碎骨。
夏苒坐在出租车后座,将身体蜷缩得像一只被油锅煎烤的虾,她用手捂住小腹,忍受着一波又一波天翻地覆似的晕眩,那是承载不了的痛苦在凌迟她脆弱的自尊。
呵…哪里还有什么自尊呢?在她决定爱上他的那一刻,什么所谓的自尊不就被人踩在脚下践踏了吗?
可是她的孩子又该怎么办…
拇指指腹摩挲过尚且平坦的小腹,在那层血肉底下,一个小小的胚胎正在无知无觉地被孕育着。
恭喜你啊,贺廷安,你要做爸爸了,只是…同时还要做其他孩子的爸爸。
夏苒死咬着下唇,无声地任由眼泪布满了脸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