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小二爬了起来,连身上的尘土都来不及拍散,他为难地央求着:“那客官,这饭钱您就别付了,小的替您给了……您看如何?”他试探性的问着。
“那本少爷这衣裳呢?这可是上好的丝绸,你拿什么赔?”
“这……”小二为难着,手足无措。
阮月素来见不得这次欺人的行事,立时站起了身,走上前去,挡在那瘸小二面前,冲着那衣冠楚楚之人说道:“这位公子,既是小二不小心为之,有必要大动肝火吗,何不化干戈为玉帛呢……”
“哪儿来的臭丫头,滚开,这哪轮的上你说话!”那人依旧揪着小二不放。
“大胆……”桃雅上前,却被阮月拦住,她平淡地劝说道:“这小二已是瘸了腿的可怜之人,公子何不放他一马,我替他赔了你的衣裳便是!”
“姑娘就没听过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这句话吗?你替他赔,好啊,你拿什么赔呢?”男子用扇子抵着阮月的下巴。
“你!”桃雅刚往前走便被那人推开,眼神又打量起桃雅来:“这二位小姑娘长得可真是俊俏啊!”
忽而从空中转过一人,将他手中折扇踢落在地,又给了他两巴掌。阮月抬眼一看,二王爷站定在了身边,朝他丢了一包银子:“拿着钱,滚!”
那男子一见二王爷,觉着也不是什么善辈,便弯身捡起银子灰溜溜地走了,看热闹的众人皆慢慢散了开来。
“多谢二表兄再次搭救小妹!”阮月笑着行了行礼。
“不敢当,下回可休要再强出头了!”他无奈的看着阮月,问道:“事情办好了吗?”
阮月点点头,无意中晃了那小二一眼,竟深感眼熟,她又转头不禁多看了几眼。那小二胡渣满腮,身高体壮。想必若不是瘸了一条腿,定不会出来做跑堂小二以谋生计。
“多谢姑娘公子相助!”那小二连连拜谢。
忽而幼时之事闪过了阮月脑袋,这身形肩膀个头,难道?阮月立时抓住那小二的衣袖:“竟然是你!”
“姑娘,您这是做什么……”
阮月揪着不放,大呵道:“六年前,于一家饭庄内,你曾掳走一个小姑娘,后来,被南苏府刺史抓住后又逃走了,最后你竟将那饭庄一把火烧了!险些害得我与母亲葬身火海!是不是!”
小二挣扎着,他不敢抬头,生怕被认了出来,可现而狡辩也已无济于事:“姑娘,你认错人了吧!”
二王爷见她一脸凶狠,便和颜劝道:“阮月,想必是认错了吧!”
“不可能,我那时虽只有八岁,可我记得真真的!你究竟为何要至我们母女于死地,你说!”阮月始终揪着他。
二王爷见阮月如此坚定,便从胸口拿出令牌,亮明身份,并指向他:“当朝王爷在此,你还不说出真相!”
众人皆跪下向他行礼。
小二一见阮月满面杀气之状,心中惶恐极了,他立即冲着二王爷跪了下来:“王爷,小的实在是……”他忽而转念一思,此时若是自己依旧守口如瓶,恐日后也是有免不了的麻烦,倒不如告知一切以做保命之用,他拽着二王爷的袍角:“王爷容禀,这人多口杂的,还请王爷随小的至上房,再一一告知!”
阮月与二王爷相望一眼,便随着他行步上楼,坐下静候他说出当年之事。
那小二先是倒了一杯茶奉上,细细说着前后:“小的本是京中李老将军府中的死侍杀手,当年先皇带着皇后微服私巡,四处寻找二公主之踪迹。却被主子先一步知晓了二公主的行迹,主子便命小的前来刺杀二公主与那孩子,我才扮成人贩子将那女娃掳走,欲将人引至远处杀之。谁知后来正巧被刺史大人撞见,我这才匆匆逃走。小的因为办了错事,歪打正着,竟阴差阳错使二公主回了宫。主子大发雷霆,便打断了小的一条腿,丢在了南苏街道……”
二王爷忆及从前,打断道:“据本王得知,当年正是李老将军在西杭发现了二公主踪迹,才上报先帝,先帝爷这才带着太皇太后微服出巡的。”
“是,这正是一计,将先帝往西杭方向引入,随后再派人来南苏灭口,据说那时皇后在西杭产下一子,后在回京途中遇刺,先帝痛失爱子,这才回京不久便驾崩了!”小二一五一十的道出当年之事。
阮月霎时怒不可遏,拍案而起,她眼中噙着泪:“我母亲究竟与李家,与太皇太后有何仇何怨,非要至我们一家于死地不可!”
“小的只是个办事的,并不知内情啊……”
二王爷喉中却悠悠的道出一句:“恐怕是先帝对德贤皇贵妃的过于宠爱与信任给你们一家带来了不幸……”
阮月愣住了,回想着那日闲暇之余问着二王爷关于自己父亲的故事。
据他的回忆,在二王爷六岁之时,正是司马二十二年。那时先帝处理西北旱荒之要务,因难民大量涌入京城,阮父见到后十分不忍才插手此案,却查到了大量的官员贪污赈灾钱粮,其中也包括了太皇太后的妹夫当年的御史台谏吴大人。阮大人不畏强权,连连请求面圣,却被驳回。据二王爷所说之事,阮月猜想定是太皇太后与吴大人内外联手将这事压下,才逼得父亲不得已夜探内宫,以求见先帝一面,欲为那些可怜的难民出头。
正巧在那些日子里,宫中刺客频频而犯,太皇太后便总是在德贤皇贵妃处指责二公主(如今的惠昭夫人),随后便上谏先帝爷,屡屡指责她护卫不周,故先帝收回了惠昭夫人当年的勋伍护卫军权,交于太皇太后握于手中。
结果勋伍军换了主子的第二日,正正阮恒恃夜探内宫被抓,加上太皇太后的嗦摆,先帝终于勃然大怒,将他软禁于府中。
可阮恒恃始终不服,多次留书表明冤情,先帝都未曾看到过。德贤皇贵妃听闻了此事,自然是替女儿女婿向先帝求情的,后又从宫中查出,竟以她私通衡伽国之人为由软禁宫中,据说后来是先帝爷将她逼死,服毒而亡……这是二王爷告知她的一切。
阮月一时不知该如何判断,据母亲告诉自己的,德贤皇贵妃是听说了她与父亲一同死在了宫外,一时气绝难平,便服毒自尽。
她从前在宫中也打听了不少关于这件事,各种说法的都有。也曾听司马靖说过,先帝爷后来彻查此事,才发现德贤皇贵妃与阮恒恃的冤情,后怒将太皇太后的妹夫吴大人全家诛杀,一个不留。随后微服出巡寻找她们母女,可一直未果,后来不知为何先帝与太皇太后感情日益深厚,甚至连微服出宫寻找惠昭夫人都将她栓在身旁。
阮月脑子乱极了,由于之前所查,父亲早年的同窗梁拓,他的心腹手下曾在自己出生时出现过阮府中,可至今未查出原因。此事则罢,据调查,当时上表先帝爷的大臣联名书中,正巧有他的名字。
更匪夷所思的是,这么多年来,自从阮月回宫后,他一直在拉拢郡南府,时常拉着郡南府的下人打听,也甚是可疑。阮月亦曾问过母亲,关于梁拓与其父亲的情谊,母亲总是遮遮掩掩的说不清楚,道不明白,但母亲总是肯定的认为不可能是他害了父亲。
阮月一直疑心上谏先帝者定有梁拓在列,否则他不会如此巧合出现在阮府,梁拓背地的做过什么,虽现在还有待调查,可司马靖一直对他深信不疑,如何能使司马靖对他起疑,真是令人担忧。
至少现在可以肯定的是,太皇太后连同李家与德贤皇贵妃的死是绝对脱不了干系的,否则不会所有的巧合都通向一头,那便就从李家开始吧!阮月心中敲定。
“阮月,你怎么了!”二王爷将她从回忆中唤醒。
阮月拍案怒指道:“先帝爷对母亲与德贤皇贵妃的恩宠竟成了你们害人的最大理由,李家还真是荒唐可笑!”
“王爷,小的身家性命都在他人手中,这种事情,无论是非,小的都必须要做啊!您看在我已经断了条腿的分上,就饶我一命吧!”小二跪下不断磕着头。
“你断了条腿,我就得饶你,那你既知我母亲丧夫丧母,还无休止的赶尽杀绝,你可曾想过放她一条生路!”阮月疯了似的拔出了剑,从他身上划过,既狠又准,只见一只小拇指伴着鲜血掉落在了地上。
“啊……”他痛苦在地上滚了起来。
桃雅瞪大了眼睛,二王爷也呆呆的望着她。从未见过阮月如此凶残,龇牙咧嘴的狰狞模样。想必也是触及到了在乎之人,疯也是人之常情罢。
“以小指作警示,若是日后再行恶事,你小命则不保!”阮月狠道,吓得那人只能痛苦着连连点头。
三日之后,皇宫之中也并不甚平和,司马靖将手中奏折丢在了地上,大发雷霆,怒道:“传李旦来见朕!”
“老臣参见皇上!”老将军行礼。
司马靖走至他面前,将小允子手中他所拟的奏折甩在了他身上,压低怒火:“这边境百姓饱受战火之苦,本就苦不堪言,你竟联同谏议卿众上书,倡议增加赋税以修边城城墙,朕想你是年纪大了,脑子也不中用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