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的夜色一丝一丝地敛去,露出一点一点的灰,又转为一分一分的青……如此一步一步地过来,终于亮堂了,终于流光溢彩,如百色织锦铺就而成了。
他姐姐说,这些年来,他一直爱着她。
她微微扯了嘴角,讥讽万分地笑了出来。爱她!爱她,会背着她和别的女人一起去开房。爱她!爱她,会在她抛下一切跟着他的时候,用背叛来对待她!难道这就是他爱她的方式吗?如此的特别吗?如果这就是他爱她的话,那么他的这种爱,她可真是承受不起!想来这个世界上也很少有女子能承受得来!
谢小珊静静地坐在她边上的副驾驶位子上,难得的温婉安静,除了不时地用眼神瞄她。她微微一笑:“有什么话就直说吧?”
谢小珊摇头:“我没有什么话要说。”楼绿乔轻“噢”了一声。她相当地了解谢小珊,想必方才在那人的病房里头看到了什么吧。可惜她并没有兴趣知道,所以就不再继续这个话题了。
手机滴滴地响了几声,是来短信的提示声。她拿起放在桌上的电话,是一条不显示名字的信息:“今天出院,一切良好。”没有具名,但是彼此都知道。
她按下了删除键,几秒钟的光景,什么都已经不存在了,仿佛什么都未发生过。人生若是可以如此的话,该是多么的好啊。一低头,她又进入了资料中。
明日是小宝的生日,下班后,她拿着早就准备好的礼物去了言家。现在的汪嘉轩,不,已经正式改名为言嘉轩的小宝,真真正正是众星拱月里头的那个月亮了。特别是言父言母,那叫一个宠,大约是只有你想不到,没有他们做不到的,团团地围着孩子打转。
由于是正式进如言家后的第一个生日,言父言母重视到了极点,执意要办个大PARTY,将所有要请的人都邀请来。估计那小家伙明天收礼物也会收到手软的,她索性就今天过去,先给他个惊喜。
水茉亦一脸甜蜜满足的样子。看来,她和言柏尧,兜兜转转,最终还是收获幸福了的。
汪水茉轻叹了一口气。楼绿乔转头,挑着眉头,装作吓了一跳的模样:“你不要吓我呀,你是佳儿美夫婿,婆婆又把你当自己女儿般地疼爱。你还叹什么气啊?你若是还有不称心的,我还怎么活啊!”
汪水茉浅浅一笑:“是不是每个人都是这样的,不容易满足啊。”楼绿乔凑近了些,不怀好意地笑道:“言大帅哥没有满足你吗?”汪水茉脸上一热,伸手捶了她一下:“你!”
楼绿乔大笑:“这有什么好害羞的。如果他……我可以帮他介绍医生……”汪水茉红着脸,别过了头:“不理你了。”就算有个这么大的儿子,她的脸皮却没有厚上几分。
楼绿乔这才忍住了笑,不再逗她了:“好了,不笑你了。说,怎么了?”汪水茉歪着头,依旧不理睬她。楼绿乔道:“好了,好了,我不说了,行不行?”
汪水茉这才转过头,看着在玩遥控汽车的儿子:“昨天我问小宝要什么生日礼物?他说要一个妹妹……”楼绿乔自然知道她以往的事情,亦知道,对水茉来说,能生下小宝,已是上天对她的恩赐了。想再生一个,基本是无望的。
以前也大约是这个缘故的关系,所以她在心底深处是支持水茉与言柏尧复合的。那么小的概率,水茉都能中奖,想来是上天给她与言柏尧的机会。
她安慰道:“不要悲观,你不是一直在用中药调理身子吗?等你调理好了,也不是没有可能的。再说了,这种事情也是可遇而不可求的……”
汪水茉轻点了一下头:“我知道……可是,在我的心里,我是真想再有一个宝宝的。”楼绿乔静默了一会儿,才若有所思地道:“中药还是靠得住的,你再调理一段时间看看,或许有惊喜也说不定。”
汪水茉“嗯”了一声,道:“柏尧其实无所谓,他昨天说,实在不行,我们就去福利院领养一两个孩子……有很多生不出孩子的父母,就是从福利院领养孩子的……长大后一样把养父母当亲生父母一般……唉,真想不通,孩子那么可爱,做父母的怎么会忍心不要呢?这些父母也真狠得下心……”
楼绿乔从言家别墅行驶出来,在转弯处猛地刹住了车子。头缓缓地压在了方向盘上,整个人没有一丝温度,仿佛刚从冰窖里拖出来的死鱼一般……手按住心脏的位置,那里,那里像是被人用锋利的刀狠狠地捅,密密地在搅拌……有一种疼,外表看着完好无损,可是只要一触及,便如剜心一般地痛。
她已经忘记了……她应该早已经忘记的……她整个人不停地打冷战……她曾经躺在冷冷的手术台上……医生用冰冷的器械从她肚子里取出了他和她的宝宝……不……她用颤抖的双手捂住了脸……她是个刽子手。
她一直那么疼小宝,水茉也只以为她爱孩子,爱小宝而已。其实她不知道,谁也不知道,她只是把小宝当做了替身。
楼绿乔身穿一件藕荷色的小礼服,下摆是层层叠叠的同色花边,繁复华贵。抹胸的款式,微露着迷人的锁骨和细滑的香肩,举手投足间,虽然落落大方,却隐隐有种说不出的慵懒性感。
亭亭地站在一边,跟一个身形高挑的男子,聊得正欢。秦慕天不着痕迹地隐在人群里,打量了几眼,认出了那男子就是言柏尧结婚那日的伴郎。
她手里还拿着一杯红酒,与那人不知道聊到了什么好笑的事情,唇畔笑容如花,嫣然盛开。两人酒杯微碰,皆笑着一饮而尽。而那男子又从侍应生那里取过两杯,递给了她。
后来又遇到了几个人,大概都是熟人,她眼角眉梢笑意迷人,一一打了招呼,喝了好几杯。一会儿后,朝他的方向款款而来,他的心在瞬间似乎漏了一下节奏,手在一瞬间捏紧了杯子。可她却仿佛没有看见,轻盈地从他面前翩然而过,只在空气中留下了几丝的香气。
一个晚上下来,她一杯一杯地,喝了不少酒,到后来,脸上的笑意却更浓了许多,轻染了红晕,仿佛海棠春色,无边娇媚。他有种说不出的烦躁,这种喝法,酒量再好,不醉才叫有鬼。
站在车子里等了许久,看着她摸着头一步一步地走了过来,身边的路人甲乙丙丁竟然都没有跟随在侧。
忙推开了车门,上前几步扶住了略有摇晃的香软身子,语气低而柔和,道:“我送你回去吧。”
她抬头直勾勾地盯着他,眉头轻蹙着,大而圆的杏眼眯成了一条缝,有些恍惚,好一会儿,仿佛是认出了他,唇畔浮现了一个客气有礼的笑容,敷衍着摇头道:“哦……是秦总啊……这点小事情就不麻烦你了。谢谢。”
他皱了皱眉头:“你这样子,不能开车的。”她也不理他,嘴角微扯,挣扎着从他手里抽出了手臂,脚步有些踉跄地往前,表明了一副不劳你费心的姿态。他低叹了一口气,唯有亦步亦趋地跟着她身后,略略隔了两三步的距离。
她总算是找到了自己的车子,半靠在车上,略带些不耐烦地在礼服包摸索着,只听“啪”的一声,包包落在了地上,钥匙、手机等细小物件在她脚下散落了开来。她摸着头,颤颤巍巍地准备蹲下去……他已走上前去,眼明手快地伸手替她一一拾了起来。
他捏着车钥匙,不肯放,柔声劝她道:“你这个样子开车要出事情的,我来送你。”她淡淡一笑,拒绝着:“不用了,秦总。请把钥匙给我,谢谢。”她语气一如平常,吐字清晰,可他听在耳中,总觉得她似乎很强调那个“总”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