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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罗马风云

第一节 被逼婚的飞鸟

兰叶春葳蕤,桂花秋皎洁。

仿佛是一夜之间,在中国南方某城,那些金色,银色的桂花像是约好了似的,在人们不经意间绽放枝头,簇拥散发着沁人的芬芳。秋风徐来,那馥郁的芳香,夹杂着丝丝甜蜜,细细密密的弥漫在城市里,仿佛连空气里都带了一股幽幽的甜香味。

顺着香味一直往前走,经过一片绿色的竹林,再往左拐,就能看见一座二层楼的中式建筑,黑瓦红墙,雕花围栏,正中的牌匾上写着几个龙飞凤舞的大字:前世今生。

前世今生,这是一座茶馆的名字,也是我除了城堡之外,最为熟悉的地方。几乎每年,妈妈都会带我回这里探望飞鸟叔叔。

“妈妈,这里和去年相比,一点也没变呢。”我转过头,却发现妈妈正望着那几个大字发呆。刚想叫她,却见她又抬头望向了天空,复杂的目光似乎穿透了层层白云,落在那遥不可及的天际。

“妈妈?你在想什么?是在想老爸吗?放心啦,他晚上一定会出现的。”我笑咪咪的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老爸是夜间出动的生物嘛,这点我在很小的时候就习惯了。

她似乎一下回过神来,笑了笑道,“没什么。”

茶馆前的几株银桂悄然吐蕊,在阳光下尽情释放着淡雅的美丽,恬淡而微甜的气息透过微风丝丝缕缕的飘散。不过,让我们感到奇怪的是,本该热热闹闹的茶馆,看起来却好像一片冷清。我往前走了几步,这才看清茶馆的大门紧闭。

“咦?飞鸟怎么没有开门做生意?”老妈一脸惊讶。接着,她非常熟练地从怀里掏出了一张符咒,“看来要用式神找他了。”

“不用,不用,”我嘻嘻一笑,从怀里掏出了一件东西,“用什么法术,打个手机不就好了!”拜托,这里又不是古代……动不动用式神……

就在这个时候,门嘎吱一声开了。

一位金发蓝眸的英俊男子探出了半个脑袋,在看到我们的一刹那,他顿时愣了愣,随之涌上来的是欣喜万分的神情。

“小晚!”随着一阵清新的柑橘味袭来,他已经一个箭步冲了出来,紧紧抱住了我,还重重的在我脸上亲了好几口,“我的好孩子,你总算来看我了!我可想死你了!”

“飞鸟叔叔,我已经不小了。”我郁闷地擦了擦脸,真是的,亲的人家脸上都是口水。从小到大,每次见到他,我的脸都被会他的口水蹂躏。

他用力地揉着我的脸,大笑道,“什么不小了,你在我眼里,永远都是那个拖着口水的小鬼!”

喂……那是陈年旧事了好不好……而且,我的形象有那么糟糕嘛……一想到自己拖着口水的样子,呃……连我自己都要鄙视自己……

“看你们那么亲热,我可要吃醋了。”老妈在一旁噘起了嘴,“现在飞鸟的眼里只有小晚了。”

我一脸黑线,老妈,你几岁了啊……

飞鸟哈哈一笑,松开了我,随手在老妈的额上戳了戳,“小隐,你居然和你的女儿吃醋,呵呵,可想而知,撒那特思的日子一定不好过啊。”

“你就别说我了,你呢?现在还没固定的女朋友吗?”妈妈调侃地笑着,“对了,为什么不开店门?”

听到这句话,飞鸟的脸色有些古怪,好像有什么难言之隐,好半天才吞吞吐吐道,“我在躲一个女人。”

“躲女人?你居然也会躲女人?”老妈更是惊讶。

“确切的说,是在躲一个女孩。唉,说来话长,我从来没见过这么难缠的女孩,怎么甩都甩不掉,只好关门躲她几天。”飞鸟露出了无可奈何的表情。

“哈,好想见识一下是怎么样的女人能让你苦恼,”老妈幸灾乐祸地笑着,“这个女人是何方神圣?神仙?妖怪?还是精灵?”

“什么也不是,只是一个普通的高中生,”飞鸟无可奈何的摇了摇头,“自从上次来喝茶后,就一直缠着我,死活要嫁给我……”

“什么?高中生,那不是和小晚差不多大,啊啊,你可不要老牛吃嫩草啊。”老妈先是惊叹,接着又没心没肺的大笑起来。“哈哈,一个高中生居然让你这么头疼……简,简直不能想像……反正你也是单身,干脆就从了她吧。我看你也不吃亏……”

“小隐,你还笑,我虽然花心,可是对小孩子一点兴趣也没有啊。”飞鸟头疼地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

虽然飞鸟叔叔已经年过不惑,可是风度翩翩,气质迷人,保养的又好,怎么看都是一枚成熟优雅的外国帅大叔,也难怪有高中生迷上他了。

夜幕降临的时候,前世今生茶馆又开始重新营业了。妈妈熟练的擦洗着茶具,兴高采烈的和飞鸟聊着天。对于他们聊的话题我没什么兴趣,现在,我对飞鸟刚买的最新型手机比较有兴趣,打开菜单里的联络名单,哗,一长串莺莺燕燕的芳名。

飞鸟顺手冲泡了一杯茶,笑道,“小隐,来尝尝今年的明前茶吧,我特意为你留的。”

妈妈接过茶,望着那些在沸水中翻腾的碧绿色茶叶,脸上露出了一抹惆怅的神色,低声道,“明前茶,这也是——他最喜欢喝的。”只是那么一瞬,她立刻又恢复了笑容,“对了,再过几天就是小晚的十八岁生日了,正好在这里给她庆祝。”

“小隐,小晚她……”飞鸟仿佛想问什么,却又没有说下去。

妈妈好像知道他会问什么,笑道,“飞鸟,你就放心吧,看来她多半是继承了我们人类的血统。你看她既不怕阳光,也不吸食血液,和普通人类也没什么分别啊。”

飞鸟脸上的神情却并未释然,“这样就最好了。”他看了看我,又轻声对妈妈道,“小隐,不知为什么,我有一种师父就在我们身边的感觉。”

“怎么可能?”妈妈惊讶异常,一脸的不可置信。

“小隐……”飞鸟迟疑了一下,“有一件事我一直没有和你说,其实,在小晚出生的那天,我见过师父。”

“什么?”妈妈脸色一变,手中的杯子砰一声摔到了地上。

“小隐,你没事吧!”飞鸟急忙查看她的手有没有被烫伤。我也吓得把手机一放,连忙冲到了她的面前,只见她的小手指被烫到了一些。

“啊,妈妈,你别动,我替你把红肿消掉。”我将手放在她的手指上,口中念起了咒语,这要是被老爸看到,一定会心疼得好几天睡不着觉。

妈妈似乎丝毫没有感觉到痛意,只是神情激动起来,猛的甩开了我的手,喃喃道,“为什么,为什么师父不让我见一面!为什么!我,我多么想再见师父一面,只是一面就好……师父,为什么不让我见一面?为什么?”

“小晚,你去拿下扫帚好吗?”飞鸟明显想把我支开。

我点了点头,跑出门外拿了扫帚就冲了回来,不过我没有急着走进去,而是将耳朵贴在门边偷听。大人们啊,总是这样,难道还有什么秘密瞒着我不成?

“小隐,师父他虽然没有见你,但最放心不下的就是你……还记得小晚出生时的异常状况吗?”

“我当然记得。”

“也是因为这个原因,师父才和我见了一面。”

“可是后来一切不都恢复正常了?”

“……是,所以,师父就回去了。”

“飞鸟,我怎么觉得你还有什么瞒着我?”

“没,没了。”

他们所说的师父,我也听妈妈提过,好像是个十分厉害的人物。原来我出生时还有异常情况,不知是怎样的情况呢?怎么都没听爸妈提过?

“扫帚拿来了!”我笑咪咪的提着扫帚走了进去。房间里忽然一下子安静下来,只有一阵若有若无的清风飘了进来,夹带着淡淡的桂花甜香。

飞鸟的眉微微蹙了起来,像是察觉到了不好的预感。

“终于找到你了!一个清脆的声音从门外传了进来,只见帘子一动,一个红衣如火的少女一股风似地钻了进来。”

不用说,这位一定是让飞鸟烦恼的女孩了。

果然是个很年轻的女孩,看上去和我差不多大,她有着一头漂亮的黑色长发,一双又大又清澈的眼睛灵动过人,仿佛整个天空都映照在她眼里。

“你为什么一直躲着我,说话啊!”女孩上前就拉住了飞鸟的衣袖。“不要不理我嘛,小飞!”

她的话音刚落,我就看到飞鸟一头黑线。

小飞?我抽动了一下嘴角,转过头去,正好看到老妈和我做着同样的抽搐表情。难不成,这个小飞是指——飞鸟?

我俩面面相觑,几乎是在同一时刻大笑起来。

那女孩这才留意到我们的存在,疑惑的问道,“她们是谁?”

我转了转眼珠,看了看飞鸟,又看了看老妈,忽然脑中灵光一现。

“她们是——”飞鸟正想回答,就被我的声音打断了。

“老爸!”我娇滴滴的唤了一声。

房间的几人顿时石化,飞鸟也是一脸莫名其妙地看着我。

我干脆挽起了飞鸟的手,撒娇似地说道,“老爸,我好饿,快点做饭给我和老妈吃啊。”

飞鸟终于反应过来,连连点头,“好好,我这就去做饭!”

那女孩在震惊了片刻后才缓缓说道,“小飞,你已经结婚了?连女儿都有了?”

“何止啊,”我挑衅的瞥了她一眼,“知不知道,我还有一大群兄弟姐妹没来呢。”一边说着,我还一边掰起了手指,“大哥,二哥,三哥,五妹……”

那女孩愣愣地盯着我,忽然又抓住了飞鸟的手,“那也没关系,我不在乎!”

啊……这下轮到我吃惊了。

看来,我低估了飞鸟的魅力哦。

“小希,不要胡闹了,你看,我的女儿都有你这么大了,我和你是不可能的。你再这样纠缠下去也是没有结果的。”飞鸟的脸上露出了一丝不耐烦。

那个叫作小希的女孩像是没有听到,只是一个劲的摇着头,“我不管,我不管,我喜欢你,我好喜欢你!”

“小希,你听我说,我比你大了这么多,现在你也许并不觉得,可是十年后,二十年后呢,到了那个时候,你还年轻漂亮,我已经满头白发了,那时,你还会继续喜欢我吗?只怕连多看我一眼都不愿意了吧。就算你不介意,我也会介意啊,”飞鸟的神情出乎意料的认真,海蓝色的眼眸内涌动着淡淡的光泽。

“我不介意,你不会老的,你才不会变成老头呢!”她不依不饶地狡辩着。

“傻孩子,我又不是神仙,只要是人类,都会变老的。”飞鸟好笑的拍了拍她的脑袋。

“好了,已经很晚了,我们也要休息了,你也快点回去吧。”我不失时机的拉起了小希的手,连拖带拉的将她拽了出去,到门外时还不忘朝飞鸟做了个鬼脸,正想也对老妈做个鬼脸,却意外的发现了她脸上的表情却是说不出的古怪。

月色细碎,如水银般片片洒下,在茶馆外寂静的路面上勾勒出层层叠叠的树影。目送她拐进了巷子,我正打算回去,却听见从她的方向传来一声低低的惨呼。

我心里一惊,以最快的速度冲到了巷子里,眼前的一幕让我倒抽了一口冷气。

小希已经倒在了地上,在她的前方,是一具没有生气的女性尸体,尸体好像才死了不久,眼睛还大大睁着,最令人触目惊心的是尸体脖颈上一处深深的咬痕,此时,一位年轻男子正低头吸食着从那里流出来的鲜血。

那男子仿佛听到了动静,微微侧过了头,月亮不时何时躲进了云彩里,黯淡的光线在他的脸上汇聚成一片阴影,唯有两只长长的尖牙闪动着森森的光泽。

在月光的映照下,这样血腥的场景,竟是带着一种极其诡异的恐怖。

“怎么?想和我一起分享吗?”他指了指那具尸体,“见者有份,来一起品尝美食吧。我的同类。”

我将目光瞥向了小希,看到她的胸口还在轻微起伏,不由暗暗放了心。还好,她还活着。

“你怎么知道我是你的同类?”我走上前几步。

他轻轻笑了起来,“因为我感觉到你的体内渴望着鲜血。”

就在这时,弯弯的月牙从层云中钻了出来,淡淡的月光清晰地映照出了他的容貌。

他的眼睛,我从没见过那样美的眼睛,那样美的紫银色。

仿佛在火中诞生,纯粹、明亮、光芒四射,而后又变化成水中的晶石,清澈、含蓄。

凝聚着时间也无法摧毁的旎迤。

——让人感到胆颤心惊的美丽,充满诱惑的美丽。

魔鬼,又叫撒旦,是用来诱惑普天下的。看着他,我的脑海中忽然出现了这句话。

“怎么?不想要吗?”他的声音打断了我的遐想。

我的心里暗暗一惊,忽然想起一件重要的事。这种颜色的眼睛,似乎之属于神级血族之王所有,也就是仅次于终级boss的第二把手,地位自然在我老爸之上,不用说,他的力量绝对不能小视,如果没有猜错,估计我老爸可能都不是他的对手。

本来还以为只是个小角色,没想到竟然是个大人物。

我的心里有些犹豫,我自认不是什么善良之辈,这个叫小希的女孩和我并没什么关系,我好像犯不着为她去涉险。但——如果让老妈知道我见死不救,一定会气到爆。

想到这里,我的额上不由流下了一滴冷汗,于是朝他笑了笑,指了指躺在那里的小希,“可是,我更想尝尝那个女孩的血呢。”

他不以为然地耸了耸肩,“那么就开始吧。”

“这位老兄,你知不知道,怎样才算是最美味的食物呢?”我斜瞥了他一眼,“在我选定食物之后,我先会将她带回家里,用最优质的矿泉水喂她三天,除此之外,什么也不让她吃。只有这样,才能保证血液的味道纯粹,而且还富含矿物质,这才是科学又养生的吃法呢。”

他又是轻轻一笑,“哦?这种方法我倒是从没听过。听起来好像有趣的很。”

“看你这么大方请我吃东西,就让我回请一次,不如就让我先把她带回家,细心炮制,三天后老地方见?”我笑吟吟的说道。

他无所谓地点了点头,“也好,我倒也想试试新口味。说着,他抬头看了看我,那么,这里就交给你了,三天后见。”

话音刚落,他就消失不见了。

我得意的扬起了嘴角,什么神级血族之王,还不是被我骗了……

我扶起了小希,她依旧低垂着头,昏迷不醒。月色下,她因低头而露出的那截脖颈晶莹如玉,好似粉藕一般。

一种从未有过的奇异的感觉涌上我的心头。

我的嘴里忽然感到有些发涩,胸口内仿佛有什么在抽搐膨胀,好难受……说不出的难受……这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好像有什么在呼唤我,是什么在呼唤我?是——什么?

全身仿佛不听控制,可怕的欲望在内心野草一般疯长,我感到了前所未有的恐惧——

我慌忙扔下了她,紧紧捂住了自己的胸口,好像一旦放开,就有什么会涌出来。

该怎么办?好难受,真的好难受……

头仿佛就要炸开了,细若蚊虫的声音不断在我耳边回响……嗡嗡一片,却又完全听不清是什么……

就在这时,四周的一切渐渐模糊起来,仿佛在一瞬间消失了。

一道金色的光芒腾起在漆黑的夜空,然后突然散做无数光点,仿若萤火虫……

在那点点灿烂的金光之中,竟然隐隐出现了一个人影。

我不敢相信的揉了揉眼睛,我这是大半夜的见鬼了吗?

“什么东东?”我冲着那个人影大声喊道。

金色的光芒渐渐散开,那人影越来越清晰,但在密实的白色头巾包裹下,我只能看到他的一双眼睛。

竟然是——金色的眼眸。

星光无限绵延,辗转铺满他的眼底,恍若流金溢彩,在他目光流转的瞬间,这刹那的美,仿佛一个瑰丽的魔术,点化了周围的一切平庸幻化成最神秘美丽的镜像。

只是,与此形成强烈对比的是,他的左眼却是黯淡无光。

不过,这一点也不影响我对于他的容貌的想像。

就像我的老爸,就算失去了一只眼睛,不也一样风华绝代,那种美,不在于他的外表,而来自他内心充满强悍的自信。

即使只有一只眼睛,他也能给所爱的人——全世界。

第二节 失踪的叶隐

他望着我,从怀里掏出了一颗蓝色的药丸,淡淡道,“吃下去,你就不会那么难受。”

我瞪了他一眼,“我根本不认识你,为什么要听你的话,万一你想害我呢?老爸教过我,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再说你鬼鬼祟祟的出现,谁知道你有什么居心?”

说实话,其实他的出场还是蛮拉风的……

他的眼眸内掠过一丝惊讶,“你可和你妈妈一点也不像啊。”

我也惊讶的看着他,“你认识我妈妈?”

他没有接我的话,只是将药丸放在了我的面前,“吃不吃随便你,不过,你也不想让你妈妈担心吧。”

在我犹豫的时候,他又说道,“你一定听到了许多奇怪的声音吧?而且声音越来越密集,就快让你的头炸开了,不是吗?这颗药丸,会暂时减轻这种情况。”

听他说的头头是道,现在这种情况,姑且信他一次算了。而且直觉告诉我,他似乎并不会害我。

我拿起药丸吞了下去。一种清凉的感觉从喉间流入了体内,胸口的肿胀感渐渐消失,耳边的轰鸣声也随之消失了。

“谢谢你!”我连忙向他道谢,又不大确定的问道,“不过,为什么你要帮我?不会有什么企图吧?我告诉你啊,杀人放火的事我可不干。”

他那冷漠的金色眼眸掠过一丝淡淡的笑意,“不错,我的确有件事需要你做。”

“啊?”这下轮到我愣住了。本来嘛,这天下哪有免费的午餐。

“不过,不是现在。十天后的晚上,你来这里见我。”他的金色睫毛轻微颤动,“还有,今天的事,谁都不可以告诉。知道吗?”

我点了点头。

金色光芒渐渐散去,在金光散尽的时候,那个神秘人也消失的无影无踪了。

回到茶馆的时候,老爸已经到那里了。不过,老妈的情绪看上去一直不好,整个晚上,她都好像有心事似的。

临睡前,老爸偷偷把我拉到了角落里。

“是不是你惹妈妈生气了?”

我翻了个白眼,“拜托,老爸,我很乖的好不好。”

“奇怪,她今天好像有点不大高兴。连桂花藕粉也只吃了两碗,平时她都能吃四五碗。”老爸的脸上毫不掩饰的写着担心。

我的嘴角抖了一下,老爸,那个,吃两碗好像也不少了。

“可能是太累了吧。”我安慰似地拍了拍他,往卧室走去,“老爸你就别多想了,早点休息吧。”

“小晚,你怎么进了我们的房间?”老爸疑惑的问道。

“哦,忘记说了,今晚我和妈妈睡,你就一个人去睡客房吧。”我笑着钻进房间,迅速的关上了卧室的门。

门口立刻传来了老爸超级郁闷的抱怨声。我靠着门偷笑了半天,才慢慢走到床边。

松软的大床上,妈妈好像已经睡着了。

温暖的灯光淡淡笼罩在她的脸上,虽然已经不是少女了,可她看上去还是那么年轻,岁月似乎在她脸上并没有留下多少痕迹。

不过,妈妈是人类。终有一天,她也会老的,也会离我们而去。到那时,爸爸又要孤单了……可是,妈妈又不愿意成为血族……

算了,以后的事谁知道呢?只要他们现在幸福就好了……

我轻手轻脚的爬上了床,轻轻搂住了妈妈,顺手关上了灯,在一片黑暗里,听着她温柔的呼吸,脑海里又浮现出了那双金色的眼眸……

难道那个神秘人以前认识妈妈?可是如果认识的话,为什么又不让妈妈知道呢?

在胡思乱想中,我迷迷糊糊地进入了梦乡。

妈妈的身体好温暖啊,老爸,明天就把妈妈还给你,今晚就委屈你一夜啦……

偶而也让我抱抱嘛,不要老是一个人霸占她……

一大早醒来,刚睁开眼睛,我就闻到了香喷喷的煎蛋味,不用说,一定是飞鸟在给我们准备早餐了。我一边打着哈欠,转过头去,却看见妈妈紧紧闭着眼,神情古怪,仿佛很难受的样子,似乎正做着什么噩梦。

“安提,这是真的吗?安提……”她无意识的说着梦话,额上全是冷汗,脸色发青。我不由有些害怕起来,赶紧摇了摇她,轻声唤道,“妈妈,妈妈!”

她蓦的睁开眼睛,在看到我的瞬间才似乎松了一口气。

“妈妈,你怎么了?”我连忙扶她起身。

她深深吸了口气,脸上的神情渐渐恢复了正常,勉强笑道,“没什么,妈妈好像做噩梦了。”

“妈妈,安提是谁?”我好奇的问起刚才听到的名字。

她的脸色微微一变,“安提?我有说过吗?你听错了吧?”

“嗯,那可能是我听错了。”我笑了笑。我想我没有听错,妈妈真的说了这个名字,不过既然只是场噩梦,什么名字也是无关紧要的吧。

来到客厅的时候,飞鸟早就为我们准备好了品种繁多的早餐。不但有色泽嫩黄的煎蛋,香喷喷的包子,还有他最拿手的火腿鱼片姜丝粥,简直就是中西合璧。

“飞鸟,你真太厉害了,别说小希,就连我也想嫁给你了呢。”我笑嘻嘻地冲着替我盛粥的飞鸟说道,很明显的看到他的嘴角抽搐了一下。

“妈妈,对不对?”我还不忘冲老妈眨了眨眼,妈妈并没有像平时一样没心没肺的附和我,她好像根本没有听见我们的对话,脸上什么表情也没有。

“妈妈?”我又连着叫了几声,她这才好像如梦方醒,勉强笑了笑,“刚才在想小晚生日的事呢,你们说什么了?”

飞鸟放下了筷子,轻笑道,“小隐,没听到吗,小晚说要嫁给我。”

“傻孩子,你才几岁,说这话也不害臊。”妈妈笑着瞥了我一眼。

“我看你不是想嫁人,而是想找个保姆。”飞鸟挑唇一笑,将盛粥的白瓷碗放在了我的面前。

“我也不小了啊,我很快就十八岁了。”我喝了一口粥,“老妈你可就好了,老爸这种极品也被你捡到,有老爸这样的标准在,我怕我将来的要求无人能及哦。”

“哦?那小晚喜欢怎么样的男孩子?”飞鸟有点好奇。

“我喜欢强者,一个男人,无论长相如何,首先要够强,至少要比我强吧。”我撇了撇嘴。

飞鸟嘻嘻一笑,“而且还要强过你的老爸,不然一定会被他一脚踹出来。”他又看了看妈妈,像是感慨般道,“小隐,时间过得真快,一转眼小晚也这么大了,我们也都开始变老了。”

妈妈也好像陷入了回忆之中,神色变得有些黯然,“是啊,好想念那时在茶馆和你们一起的日子,想念他……不过,”她又笑了起来,“那些回忆都是美好的,我会好好珍惜那些回忆。”

“他一直都会看着我们。他,只要你幸福就好。”飞鸟微微笑着,轻轻握住了妈妈的手。“所以,小隐,要一直幸福下去。”

妈妈垂下了眼帘,睫毛微动,用一种轻不可闻的声音喃喃道,“——一直吗?”

两人忽然静默无语,窗外的淡淡阳光照在他们的脸上,闪烁着茫然寂静的光泽。

我十八岁的生日很快就到了,飞鸟早早地在湖畔居订了最好的位子。那是妈妈最喜欢的餐厅,也是我最喜欢的,尤其喜欢那里的糖醋里脊。一想起来就忍不住流口水……还好没有像老爸,不然这些美味全都尝不到了。

其实,这座餐厅的幕后老板一直是我的老爸。因为妈妈喜欢这里的食物,所以他早就以贝那多侯爵的身份买下了这座餐厅。那似乎是很多年前的事了,我都还没出生呢。虽然对爸妈的漫长情史是一知半解,不过看老爸对老妈的那个恐怖的宠爱程度,笨蛋也想得到,当初老爸想必是死缠烂打了不少时间。

现在的湖畔居,都交给飞鸟掌管了。他又要管餐厅,又要管茶馆,看来还真的很需要一个贤内助呢。

“小晚,你已经长大了,以后要更乖一点哦。”飞鸟挟了一大块糖醋里脊放在了我的碗里。

“我一直都很乖啊。”我不客气的一口咬下去,嗯,好吃的没话说,比老妈的番茄炒蛋不知强了多少。咬着里脊,我抬头看了看爸妈,他们没有说话,只是含笑望着我。不过,妈妈的眼眸里似乎隐隐流动着一抹留恋之色。

吃了没多久,老妈就好像有点醉酒……飞鸟出去吩咐厨房给妈妈做碗醒酒汤,我也顺便去方便一下。

回包厢前,我很有经验的在门口停顿了一下,往房间里望了望,万一打搅了爸妈的亲热举动就不好了……

“唉……”老爸忽然叹了一口气,“小隐,这样不行啊。”

“什么?”老妈有点莫名其妙。

“我们努力了十多年,才有了一个小晚,是不是太少了?”

“还少?一个就好了,幸亏小晚和常人没区别,不然如果生下一群尖牙的吸血宝宝,还不把我吓晕!”

“小隐,”他微微笑着,温柔地凝视着她,“还记得我们第一次相见的情景吗?这几天不知为什么,我总是想起初次相见的场景。”

她脸上的神色带着几分恍惚,几分柔和,几分甜蜜,几分伤感。

“撒那特思,小晚是我们最重要的人,你一定要好好保护她。”

“小隐,你在担心什么?”他有点疑惑。

“没什么。”她低下了头。

“过来,小隐。”

“什么?”

“来坐到我怀里。”

“不要,一会儿小晚和飞鸟进来怎么办?”

“就一会儿。”他一边说着,一边温柔的揽过了她。

“什么没有,你以为能瞒过我吗?最近几天你是怎么了,是在担心小晚吗?虽然她出生的时候的确有些异常,但后来不是顺顺利利的吗?”

“真的没什么。”她应了一声,没有再说话。

“真的没什么?”他的唇边露出了一抹调侃的笑容,“难道是到了——更年期?”

“你!撒那特思,你是不是欠扁……”她迅速低下头,在他的肩上重重就咬了一口。“你嫌我老了对不对!”

“啊,小隐,我看你才像个吸血鬼!”他吃痛低呼一声,又笑了起来,“放心,你永远都比我年轻,别忘了,我可是比你大了几千岁的老妖怪哦。”说着,他略带好笑地摸了摸她的头发,柔声道:“就算你七老八十,也是我初次见到的那个小女孩。”

“撒那特思,总有一天我也会满头白发……可是你却永远不会老……白头偕老对我来说似乎是个奢望……”她的眸中流转着淡淡的伤感。

“小隐,真奇怪,你很少会这么悲观,他伸手轻轻触摸着她微皱的眉,笑意闪动,怎么会是奢望?白头偕老,就是头发白了也不嫌老啊。”

“撒那特思……”她想说什么,又始终没有说出来,只是将头又轻轻靠了上去,闭上了眼睛,低低道,“对不起……”

我偷偷笑了笑,望见飞鸟正朝这边走来,忙向他眨了眨眼,他立刻会意的笑了起来。再转过头的时候,我忽然看到妈妈的睫毛上——分明挂着一滴亮晶晶的东西。

不知为什么,我的心里涌起了一丝轻轻的痛意。

说不清原因的疼痛和不安。

晚餐结束时已经不早了,因为老妈喝醉了,老爸只好先带着她回去,我因为吃到撑了,所以只好先散散步消化一下再回去。

今夜月明星稀,圆月的清辉流水般倾泻下来,仿佛水银般的银色带着细碎的光华,流转于枝头、树梢之间。就在快要走到茶馆的时候,我忽然听到巷子的后面传来轻微的说话声。

“阿希礼,你爱我吗?”女子的声音娇柔温软。

“这个答案难道你不知道吗?”一个似曾相识的声音低低响起,明明冰冷不带一丝情绪,从里到外却又分明裹着致命的诱惑。

我的心里微微一惊,这个声音……不就是之前遇到过的那个吸血鬼吗?

“可是,我……我有点怕……这么晚,我应该回家了。”女孩的声音带着一丝不确定。

“怕什么呢,这样的你真让人心动,让人忍不住想要亲吻你……”他的声音渐渐低了下去。

“叮铃铃……”就在这时,我的手机铃声清脆的响了起来,那个女孩似乎被吓了一跳,惊道,“有,有人,我,我还是先回去了!”说着,那个女孩就匆匆从巷子里跑了出来,慌里慌张看了我一眼就从我身边跑开了……

“你吓走了我的猎物。”他从那片阴影里走了出来,漫不经心地说道,“看来,你还很喜欢多管闲事。上次失约的事我好像还没听到你的解释。”

我抬头望去,只见他嘴角微挑,紫银色的眼眸内闪动着危险的光芒。

“那么真的很抱歉。打扰了你的狩猎。”我瞥了他一眼,“至于上次,我不小心让她溜了。”说完,我刚一转身,就被他一手拉了过去。下一秒,我已经感受我的背脊紧紧贴上了那冰凉的墙。

“还想瞒我吗?叶晚?哦,或者应该叫你的正式名字,泽丝特拉·亚隆·伊斯多维尔小姐?Tremere族亲王撒那特思·亚隆·伊斯多维尔和人类的女儿,今年十八岁,精通魔法,从出生起就能听懂各种鸟类的语言,包括各个国家的语言。”他轻轻附下头,望着我,笑得意味深长,“还有什么遗漏的吗?”

“你怎么知道?”我大吃一惊,他居然连我那个如此繁琐的正式名字都知道,当初老妈就是觉得麻烦才给我起了个简单的中文名字。

“你以为能骗得了我吗?虽然感觉出了你身上血族的气息,但那一半人类的气息,却也是隐藏不了的。上次我不过是试探你而已,果然,体内混杂了人类血液的你,真是让我失望。”

我瞪了他一眼,“我只要做个普通人就好,你失不失望关我什么事,我只要我老爸老妈不失望就好!你自己去高贵个够吧,我不奉陪了!”说着,我一把推开了他,往前走去。

他轻轻笑了起来,“真是奇怪呢,撒那特思竟然会爱上人类。”

我停下了脚步,回过头顺口道,“爱上人类有什么奇怪的?”

他侧过了脸,凝视着前方,道,“告诉我,你最喜欢吃什么?”

“糖醋里脊。”我有些摸不着头脑,他怎么忽然问起了这个。但还是顺口回答了。

“那么,”他的笑容在夜色中缓缓绽放,“你会爱上一盘糖醋里脊吗?”

“你……”我的额上流下了一滴冷汗,有这么比喻的吗?

“当然不可能。所以,对血族也一样,人类就是我们的食物,试问我们怎么会爱上自己的食物?所以,我说,撒那特思真的不可理喻。”

“你说谁不可理喻!”一股怒气从我的心底涌出,太阳穴边隐隐作疼,这种感觉又来了……仿佛有什么在呼唤我……是什么在呼唤我?

“难道不是吗?正因为这样,才生下了你这个半人半鬼的怪物。”他挑衅的望着我。

什么?怪物?他说我是怪物?心中的怒意越来越强烈,一阵大风掠过,我的头发随风飞扬,在风中,我惊讶的看到了自己原来的黑色长发竟然变成了灿若明月的银色。好像有什么在体内蠢蠢欲动,拼命的想要涌出来……这股风越来越强,越来越强,一瞬间,将他脚下的砂石全卷了起来……

他若有所思的望着我,沉声道,“好强的杀气……你难道真是传说中的……”

几乎是一瞬间,我的体内很快又平静下来,发色也恢复成了正常的黑色。

刚才的那一切,只是我的错觉吗?

再抬头的时候,发现他已经消失了……

回到茶馆的时候,我什么也没有说。匆匆洗了澡就睡下了。

今晚不知为什么,我总是翻来覆去的睡不着,好不容易有了一点睡意,正要进入梦乡的时候,却隐约听到了门被推开的声音。

好像有人轻轻走了进来,又轻轻坐在了我的床边。

听脚步声,我就知道是——妈妈。不过,眼睛好像被黏住了,就是睁不开。

她静静地坐了一会,叹了一口气。

“妈妈,你怎么了?”我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睛问道。

她显然不知道我醒着,好像被吓了一跳,愣了愣,才吞吞吐吐道,“没,没什么,我只是忽然想看看你。”她笑了笑,温柔的摸着我的脸,“小晚,你长大了,以后也会好好的照顾自己,对不对?”

我睡意朦胧的点了点头。

“那么,也要代替妈妈好好照顾爸爸哦。”

我还是机械的点了点头。随口道,“不是有妈妈照顾吗……”

“妈妈……或许会离开一段时间……”她的声音越来越轻,我感觉到一阵浓浓的睡意袭来,接下来就什么也听不见了。

第三节 没有终点的旅途

清晨起来的时候,我隐隐回忆起昨晚的一切,但又不确定自己是否在做梦。

“砰!”门忽然被推开了,只见飞鸟风一般冲了进来。我看到他的表情时被吓了一跳,从没见过他这样惊慌失措的神色,连他的声音都带着颤抖,“小晚,你妈妈,你妈妈她不见了……”

我的心里格登一声,猛的从床上跳了起来,“你说什么?妈妈怎么会不见?”

他将手里的一张纸交给了我,“她只留下了这封信,说要去办一件事。什么时候回来不知道。”

“办事?办什么事?为什么要一个人去办?”我一时头绪也无,心乱如麻,忽然想起了昨晚妈妈的奇怪举动,那么说来,昨晚的一切并不是梦,是妈妈来和我道别了!

我怎么会这么笨,怎么就一点也没察觉到!

“那么老爸呢?他知道吗?”我又犯起愁来,如果让爸爸知道,那更不得了。按正常情况,爸爸在凌晨时分都会离开,妈妈多半是等老爸回地下室之后才离开的,也许他还没有察觉到吧。

“他现在应该还不知道,但是到晚上……如果他知道这件事,恐怕白天就会冲出去找你妈妈。”飞鸟顿了顿,一脸忧色,“我真不敢想像他的反应。”

妈妈究竟会去哪里?我的脑海中忽然浮现出了那个金色眼眸的神秘人,难道和他有关?

“我想去妈妈房间看看有没有什么线索。”我低声道。

妈妈的房间里,像往常一样乱七八糟的,她这种随处乱放的习惯恐怕是永远改不了的。不知为什么,现在看到这一切,我的鼻子有些发酸。

老妈,至少也和我们说一下去哪里啊……她这种冒冒失失的性格,怎么能让人放心呢?在家里,有我和老爸惯着她,让着她,现在她一个人在外面一定会吃亏的。

我拉开了抽屉,不经意间发现了一个小盒子。打开一看,里面是枚款式古老的铜戒。

“飞鸟,你看这是什么?”

飞鸟接过来一看,微微吃了一惊,“这不是所罗门的戒指吗?原来师父已经还给小隐了,没想到她一直藏着。”

所罗门的戒指?我之前从没见老妈拿出来过,想了想,顺手将戒指放到了自己的口袋里。

“对了,我之前见到了一个自称是妈妈朋友的人。”我犹豫了一下,还是说了出来,“那人有一双金色的眼睛。”

话音刚落,就看到飞鸟难以置信的表情,“他,他的左眼是否看不见?”

“你怎么知道?”我有些惊讶。

他没有答我,似哭似笑地自言自语道,“师父,师父……你终归还是放不下她,既然来了,为什么不现身?为什么不来见见我们?”

我一愣。师父?难道那个神秘男人就是妈妈和飞鸟经常提到的师父?

今天的天气变化多端,窗外的层云时有断裂,阳光若即若离。天空中云翳浮动,时而一片空朗,时而一片阴暗。

“飞鸟叔叔,有没有什么办法可以先瞒著老爸?”我转头去看飞鸟,却见他直直地盯着门口,仿佛整个人都石化了。

所有的一切,仿佛在这一刻凝固了,就连那恼人的秋蝉声,也在一瞬间消失了。

顺着他的眼光。我也望了过去……

出现在门口的身影,如缓缓沉落的夕阳,似雪山在湖面的倒影。那长长的金发,仿佛向日葵在阳光之下所闪烁的颜色,又好似沉淀在岁月里的琥珀所有的光采。华光溢彩、生机勃勃,仿佛夺去了日月星辰的全部光芒。当看到那似曾相识的金色眼眸时,我不由大吃一惊,是他,就是那个神秘人!

“师父,你真的在这里!”飞鸟神情激动,说话也有些结结巴巴,“自从上次在孩子出生时见了一面,就再也没有见过你了。师父,你这次来难道是因为……”

他点了点头,“我知道小隐的事了。”

“师父,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飞鸟迫不及待的问道。

“还记得上次瞒着小隐见面时我提过的事吗?”他看了看飞鸟,“如果我没猜错,她应该知道那件事了。”

飞鸟脸色大变,“难道……”他向我的方向望了一眼,没有继续说下去。

“要来的总归还是会来。小隐多半是想办法去那里了……”他的面色依旧沉静,“想不到她竟然提前知道这件事,本来我已经安排好了一切,就等时机成熟……”

“去那里?怎么可能?师父,连你都不知道确切的地点,她又怎么会知道,小隐一个人怎么能……”

“我妈妈究竟去哪里了?”听着他们说的话,我不禁更加着急。虽然不是很明白他们的意思,但有一件事我很明白,那就是她去了一个很危险的地方!

他这才将目光落到了我的身上,淡淡道,“我们又见面了。”

“快告诉我,我妈妈去哪里了?我要去找她,不管多危险,我都要去找到她!”我焦急的说道。

他依旧面无表情的望着我,“不管多危险,你都会去?”

我重重的点了点头。

“师父,小晚她怎么能去?如果她有个万一,我怎么向小隐和撒那特思交代?”飞鸟面带犹豫,担忧的说道,“不如还是我去吧?”

他摇了摇头,“只有她才能解决一切,连小隐都不可以。宿命难违,就像夜空中星辰起落的轨迹,永远无法更改。本来我就是打算让她自己去解决,只是没想到小隐她……”

“但是师父,小隐她又用什么方法到达那里呢?”

“这我就不清楚了,因为除了那个方法,暂时并没有别的方法可以去,除非……”他顿了顿,又转向了我,“不过寻找的过程会超乎你想像的艰难,你有心理准备吗?如果不行的话,我绝不会勉强你。”

“不会,绝不会,我一定把妈妈带回来。”我斩钉截铁的说道。

“那么,今晚子时,你去城里的火车站等着,当一辆红色的列车停下来的时候,你就上去。到了上面,自然有人会告诉你怎么做。”他淡淡道。

我愣了愣,“列车?子夜时分的列车?去哪个城市的列车?”在我的印象里,在国内可从没有什么红色的火车。

他看了看我,“等到了你自然就知道。记住,子时,红色的列车,千万不能上错了。”

“我不会弄错的,”我语气坚定的说道,忽然又想起了什么,“可是,能不能暂时瞒一下我爸爸,我怕他知道……他会发疯的。”

他沉声道,“这并不难,我会将这里的时间暂时封存,等你回来之前,这里的一切都不会改变,包括撒那特思,也会依旧处于沉睡之中。但是,时间封存的法术是有限期的,所以你的时间并不多。”

“放心,我一定会在他知道之前将妈妈带回来!”我盯着他的金色眼眸,心里不免有些惊叹,这个男人竟然能将时间封存,简直匪夷所思,果然不愧是飞鸟和老妈的师父啊。

“那么……”他的表情比之前柔和了一些,“在出发之前去准备一下吧。”

从没觉得白天是如此难熬,好不容易才熬到了半夜。

我照他所说,来到了位于市中心的火车站。半夜发车的车次十分稀少,所以候车室里只有稀稀拉拉的几位乘客。望着那些停靠在轨道上的绿色火车,我不禁有些怀疑起他所说的话,真的会有什么红色的车吗?怎么看都不像啊—

当——

就在这时,忽然传来了一阵沉重的报时钟声,悠远绵长的声音在这个寂静的夜晚听起来带着几分毛骨悚然。

我看了一下手机,

——正好是子时。

不可思议的事情发生了,不远处传来了火车轰隆隆的进站声。

朝着候车室外一看,我不由大吃一惊,一辆列车正缓缓地驶进了站。

红得似火,红得如血,——一辆充满诡异感觉的红色列车。

候车室里的其他几人全都茫然的做着自己的事,好像完全感觉不到有车进站了。

而检票口却卡答一声自动开了。

我也管不了那么多,直接过了检票口就往那辆列车的方向走去。

这看起来是一辆堪称古董极的火车,外表看起来锈迹班班,不明不暗的灯光在每个窗口闪着诡异的光芒,让我根本看不清坐在里面的人,只能看见一些模模糊糊的人影。

踏上列车,我立刻感到了一种古怪的感觉,这节卧铺车厢很空,我随便挑了个当中的座位坐下,在我的前面,是一对看起来像母女的乘客,她们的旁边,是两个打扮时髦的年轻女孩子。我的后面是一个很年轻的男孩,他戴着帽子,帽沿压得低低的,耳朵里塞着耳机,似乎正在闭目养神。在他的身后,是一位略显富态的中年男子,他的神情比起其他几人来都显得不自然,倒是依偎在他怀里的年轻女子一脸妩媚的笑意。

奇怪的列车,奇怪的车厢,奇怪的乘客……

为什么他会让我上这一辆列车?

“请问,这辆列车的终点是哪里?”我忍不住问了那对母女。

奇怪的是,她们居然好像没有看到我似的。

“你问多少遍,她们也不会回答的。”熟悉的声音从我身后传来,我回头一看,一双金色的眼眸映入眼帘,我愣了愣,“你怎么也在这里?”

他并没有回答我的问题,只是接着说道,“因为,这是一辆谁也不知道终点的列车。”

“到底是怎么回事?”我不解的问道。

“这个世界,除了我们所在的这个时空外,还有许多不同的异时空。时空与时空之间,会有这种特殊的列车所连接,不同颜色的列车通向不同的时空。每逢子夜时分,异次元空间的大门会打开一段时间,在这段时间内,就会有人有意或是无意的踏上这种列车。”

“你的意思是说,我们现在要去异时空?”我瞪大了眼睛。

“不错,列车的每次停靠,都是一个不同的时空,而你所要做的,就是下车,去完成你所要的任务,只有当你完成了任务,列车才能继续前行,也就是说,只有当所有的任务完成,列车才能在终点停靠,这辆列车停靠的终点,应该就是你妈妈所在的地方。”

“不同的时空?我心里更是吃惊,那么我要完成什么任务?”

“前世之因,后世之果,只有解决了委托人的前世宿命,才能让列车继续前行。”

“委托人?可是哪来的委托人?”我迟疑的看了一眼周围的乘客,脑中灵光一闪,“难道他们就是……?”

“那么,你做好准备了吗?”

我点点头,“就让这一切快点开始吧。”

“你不用这么急,时间还没到。”他在我的对面坐了下来。

“我怎么会不心急呢?只要到了那里,就找到我妈妈,然后我就可以带她回来了,不是吗?”我虽然还不是很明白这个任务的性质,但没什么可以阻挡我找到妈妈的决心。

他凝视了我几秒,似乎欲言又止,忽然转头看向窗外,什么话也不说了。

只听一声汽笛声传来,列车徐徐开动了……

我望着外面,看着窗外的一片茫茫黑夜,心里更是多了几分不真实的感觉。

“我说你怎么就这么笨!这回的考试怎么只考了第三!你居然还有脸和我说!我看你还不如去死掉好了!”前排忽然传来了那位母亲的责骂声,她一边骂着,一遍还顺手打了那女孩好几下。那个女孩只是咬着下唇,默不作声。我心里有些诧异,哪有母亲这样咒骂孩子的?

不过,反正也不关我的事,老爸经常提醒我,别人的事少管,那都是和我们无关的。

“对了,我只知道你是飞鸟叔叔的师父,还不知道你的名字呢。”我扭过头看了看他,“你就叫我司音吧。”他还保持着原来的姿势。

“直呼我老妈师父的名字?如果被我老妈听到,她一定又家法伺候了。”我耸了耸肩。

他那金色的睫毛微微抖动了几下,低声道,“家法?我不记得小隐有这么凶啊。”

“你是不知道,我老妈的家法就是陪她看一整夜的恐怖片,看到睡着了还被揪醒,还不如扁我一顿呢。”

“看恐怖片吗?他的唇边漾起了一丝极淡的笑容,还是一点没变。”

“对了。妈妈她到底去哪里了,为什么要去?她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听到我的问话,他唇边的笑容很快消失不见,又恢复了一贯的冷漠。

“早些休息吧,明天就会有任务。”说完,他就躺在了铺位上,侧过身去。

呃——妈妈的师父……看来好像不好相处。

“等妈妈回来后,我愿意天天陪她看恐怖片。”我低低说了一句。

他的身子似乎轻轻动了一下,却什么也没有说。

清晨时分,阳光暖暖地照射进了车里。我揉了揉眼睛,朝窗外一看,不觉吃了一惊。什么异时空的列车啊,这外面分明是我所熟悉的景致啊。

“虽然是你熟悉的景致,但普通人并不能看到这辆列车。”司音的声音适时从对面传来,我抬起头,正好看到他那双金色的眼眸,浅浅的阳光仿佛全部溶入了他的眼内。

“早安,司音。”我冲着他甜甜一笑。

他望着我的笑容,好似有一刹那的失神,脱口道:“小隐……?”

我眨了眨眼,“我是小小隐。”

他愣了一下,眼眸内飘过一丝淡淡笑意,“你笑起来和你妈妈真有几分像。”

“那是当然啊,我是她的女儿啊。”我笑了起来,扫视了一眼周围的几位乘客,疑惑的问道,“对了,你所说的委托人呢?”

他的嘴角轻轻一扬,“来了。”他的话音刚落,我就见到前面的那对母女中的那位女儿起了身,朝着我们这个方向走来。

难道今天的委托人——她?

可是如果在这里说话,不是整节车厢的人都能听见了?司音仿佛猜到我的想法,道:“在她踏入我的结界时,外界是什么也听不到的。”

女孩的年纪和我相仿,却是一脸憔悴。她走到司音的面前,试探的问道,“那天是你托了梦给我吗?”

司音神色淡然的点了点头,“说说你的麻烦吧。”

那女孩只是微微吃了一惊就恢复了正常的神色,“真的吗?只要我踏上这辆列车,就能改变现在的状况?”

司音面无表情的点了点头。

“那么我就开门见山了,我叫蒋映,我家是个单亲家庭,从小到大,我妈就不停的把我和别的孩子比,总是在我面前说别人孩子的好,说我的不是。我做的好是应该,做的不好就换来一顿棍棒,她对我的要求好高,又要面子,每次考试都要我考第一名,不然就拳打脚踢,我真的很累,我真的受不了,”她一口气说了这许多,又嘎然而止,望着司音一字一句道,“如果可以,我真的希望她能从我的眼前永远消失。”

“什么!”我冷冷看了她一眼,“你疯了!那是你的妈妈!”

司音并没什么反应,只是将食指放在了她的前额,只见那里出现了一排歪歪扭扭的文字。

“欲知前生事,今生所受事,前世之因,后世之果,这一世你们母女闹的这么不愉快,归根到底还是在于你们在前世所种下的宿命根源。”

“什么宿命根源?”蒋映脱口道。

“你们的宿命根源,在距今2000多年前的古罗马,有一位名叫做克利奥佩特拉的埃及女王,因为轻信了罗马执政官屋大维的谎言,在海战中故意落败,背叛了自己的情人安东尼,屋大维,只是利用了她。”

“这和我有什么关系?”蒋映一脸茫然。

“你的母亲,前世就是那位埃及女王,而你……”司音顿了顿。

“难道她的前世就是屋大维?”我脱口道。

司音摇了摇头,“她的前世,是屋大维身边一位名叫阿格里帕的年轻将军。”

“什么?”我疑惑的看着他。“可是照你这么说,就算怨恨,她也该怨恨屋大维吧,为什么是阿格里帕?”我想起了小时候所看的历史书,“这和阿格里帕有什么关系?”

“这其中的缘由,就需要你去解开了。”司音的金眸中写满了捉摸不定。

蒋映呆呆地愣在那里,好久才说了一句,“胡说八道,怎么可能呢?我和她,前世竟然是这种关系?可是,就算是真的,都经过这么多轮回了,难道她还在怨恨吗?”

司音瞥了她一眼,“虽然经历了无数轮回,但宿命开始时的伤害,还是会潜移默化的影响她,纵然她现在内心爱你,所表现出来的手法也会让人难以接受。”

蒋映冷笑了一声,“她爱我?我看她也恨不得我早点消失吧。”

“只有回到那个时代,改变你们的宿命根源,那么现在的一切都会改变。”司音的语调平静的没有一丝波澜。

“要是她能消失才最好。”蒋映冷哼了一声,转身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

刚坐下,我们这边就听到了她妈妈的埋怨声。

“你都听清楚了?”司音抬起眼眸望向我。

“我都听清楚了,其实很好解决啊,既然她是在海战中和屋大维结盟,才导致了这样的结局,那么我就让他们结不成盟好了。”

他的脸色一片沉静,“小晚,有一点你要记住,历史的大方向是不能更改的,如果因为你的插手导致了屋大维的落败,改变了重大的历史事件,那么现代的一切也会随之改变。你所要解决和改变的,更多的是人类内心的执念。”

我点点头,“这样的话也没有关系,放心吧,这点事是难不到我,我一定能想到别的方法。而且,关于那里的历史我也熟悉的很,从小我就喜欢读那些历史书。”

“从小就看?”司音似乎有些惊讶。

“嗯,因为妈妈说她从小就看那些书,所以家里的书柜里也都是这种书,她觉得我多读些这个也不是坏事。”虽然是妈妈让我读的,但是不可否认,我自己也是蛮有兴趣的。

“原来是这样……”他的神色有一刹那的恍惚。

“那很好,”他的神色很快恢复了正常,看了看窗外,“很快,就到第一站了。公元前31年的罗马。”

他的话音刚落,列车忽然进入了一个长长的隧道,四周一片漆黑,只有车顶的小灯发着幽幽的光芒。

“可是,我要怎么回来呢?还有,如果在那里要待上很久的话?”我忽然想到了这点。

他从怀里掏出了一颗蓝色药丸,“等你完成了任务,看到这颗药丸变成白色时,就吃了这颗药丸,你就会回到现代的同一个地点,然后找到当地的火车站继续等待这辆在午夜到达的列车。当然,如果你没有完成任务,回梦丸就不会变色,你也就不能回来。”

“这是什么意思,也就是说,如果我没有任务,那就回不来了?”我心里微微一惊,又立刻释然,“不过没关系,凭我的魔法,搞定这件事一定是小菜一碟。”

他没有说话,只是望着我,眼神中带着几分意味深长,“还有一件最重要的事,无论你到了哪个时代,你都不可以使用你的任何魔法。”

哗啦啦——我好像听到了有什么在我头顶碎裂的声音。

“为什么?”我很不理解。

“现在还不能告诉你为什么,不过,如果你不小心使用一次魔法,你找回你妈妈的机会就会减少一成,明白吗?”

“什么?”我脱口道,怎么会这样呢,不使用魔法的话……

“你害怕了?”他那金色的眼眸深不可测。

“害怕?笑话,就算不用魔法,我也应付的来,”我瞪了他一眼,迅速抢过了回梦丸,“我叶晚才不会害怕!”

“夜晚?”他哑然失笑,“这个名字……”

“有什么可笑的,不就是我比别的孩子晚生了两个月,老妈居然就偷懒给我取了这么一个名字,”我一想来就觉得有点郁闷,这个名字是没什么,可是老妈硬要加上她的姓,结果就组合成这么一个词了……

“是小隐取的吗?”他的唇边浮起了一抹淡淡的笑容。“很好的——名字。”

“可是……”我刚说了两个字,忽然觉得眼前一片豁然开朗,列车已经驶出了幽长的隧道,开始慢慢减速……

我连忙朝窗外望去,却只看到白茫茫一片。

“到了吗?是这里吗?”我怎么看这里也不像两千多年前的古罗马啊。

“穿过这层白雾,就能到达公元前31年的罗马城。”司音抬眸道,“记住,在那里的时间和现实中不一样,那里的一个月相当于这里的一天,明白了吗?”

我点点头,这样也好,不会耽误过多的时间。

车子终于停了下来。

我站起身来,推开了车门,轻轻跳了下来,往前走了几步,回头再看的时候,却发现整辆列车已经消失在迷雾中。

我深深吸了一口气,继续朝前方走去。

我能感觉到自己急促的心跳声——只要穿过白雾,就真的能到达那个已经淹没在历史长河的辉煌时代了吗?

第四节 古罗马城

白雾渐渐散去,两千多年前的古城罗马,就这样真实而清晰的出现在了我的面前。

纵横笔直的大街构成了城内的主干道,大街上铺的是大约十米宽的石板,两旁是狭窄的人行道。街巷的路面也是用同样坚实的石块铺成,街的两边有着各式各样的酒馆、商店和住宅。

背负着重物的牲口在街边赖着不走,冲着主人发出了不满的嘶叫,结果换来了几下重重的鞭子,大声吆喝的马车夫驾着马车从我的身边呼驰而过,各式小贩与各国的奴隶熙攘来往,酒馆里飘出了食物的香味,穿着阔绰的商人在那里举杯推盏,香气袭人的贵妇们坐着轿子招摇过市……

这繁华的一切,让我有种做梦般的幻觉……

我难以置信的望着眼前的一切。

穿越时空——原来真的有这么匪夷所思的事……

我缓缓地朝前走着,好奇的打量着看着周围的景物……穿着典型的罗马式束腰外衣的人群从我身边不停走过,还时不时的投以陌生而好奇的目光。

穿过了那条主道,我好像进入了一片居民区。让我惊讶的是,这里全是一片公寓,三层、四层甚至五、六层的公寓楼比比皆是,简直和现代没什么差别。

如果我没有记错,当时的罗马城人口已经超过了一百万,面临着于现代大城市一样的问题——人多地少,它的解决办法也和现代人一样,向高处发展。不过住这些公寓的都是穷人,为了降低成本,屋主不但往高里盖,楼与楼之间的间隔也越来越小。很多街道只能过一辆马车,有些地方窄到楼上凸出的阳台几乎能碰上对面的公寓楼。

我小心翼翼的沿着路边走,避免和迎面而来的人撞上。刚才无意中听到旁边有人在说,从这里会通向市中心的人民广场。

不管怎么样,先到那个有名的人民广场再说。

虽然有很多奇怪的目光盯着我,我还是若无其事的继续往前走,眼看着就要穿出这片居民区,忽然头顶传来一片异响,还没等我反应过来,一大袋散发着臭味的东西不偏不倚的砸在了我的脑袋上。

我石化在原地,那个——我的运气也太衰了吧。这就是罗马城给我的见面礼吗?好大一份哦……

直到一根鱼骨头和两片烂菜叶顺着我的脸滑落到了地上,我才猛的反应过来,抬头忍不住怒道:“是哪个混蛋乱丢垃圾……”

刚想用法术教训这个这个罪魁祸首,忽然想到了司音的话,硬是忍耐着没有发作。

“你没事吧?”一个温柔亲切的声音在我头顶上方响起,接着一块带着香味的手巾被递到了我的面前,“先擦一擦,看你是异乡人吧,因为这里街道狭窄,而且楼上住户直接向楼下倒垃圾,所以路上行人被砸到的事经常发生。不过没关系,罗马已经专门通过了一条法律,像你这样的受害者是可以得到赔偿的。”

我下意识地接过了手巾,转头朝那人说了声谢谢。站在我面前的是个清秀的女孩,从她的长相和打扮来看,并不像是罗马本地人。

她也冲我温和的笑着,又无奈的望了望上面。“不过,那位肇事者,恐怕是不会露面了。”

我擦了一下脸上的秽物,冲她眨了眨眼,“那可未必。”

居然惹到我叶晚,就算不用魔法我也要治治你。

“哦,我的神啊,太幸运了,这袋垃圾里竟然还有2阿斯!”我兴奋的高声叫道,话音刚落,就听见三楼传来了一个女人气急败坏的声音,“你这个笨蛋,扔垃圾的时候没看清吗!居然把钱也扔了!”

接着就是一个男人委屈的声音,“可是我明明看了……”

“咚!”好像是什么砸在脑袋上的声音……接着就是哭闹声,咒骂声……

我挑了挑眉,嘴角露出了一个邪恶的笑容,呃——这下圆满了。

那个女孩忍不住格格笑了起来,“对了,看你这副样子,不如来我家洗一下,换身衣服吧。”

我两眼冒星星地望着她,“那就谢谢你了!”看来,运气还没有背到底,至少还有这样的好心人。

跟着她,我来到了旁边的一栋公寓内。这是栋五层公寓楼,一楼靠街的屋子都是商铺,其余的住人。楼的中间是天井,以便给中间的屋子提供光照。一楼和二楼还有公厕,我算了算,这样一个公寓大概可以住40多个人。

女孩的家就在二楼,比起其他的几户人家,她的家似乎稍微大一些。

“如果我没猜错,你是从塞里斯来的吗?因为我之前和父亲一起去过塞里斯,觉得你有些像那里的人,不过,好像又和他们有些不同……而且,你的穿着和他们不大一样。”她忽闪着大眼睛问道。

我正低头闻着自己身上的味道,虽然洗了澡,但总觉得身上还带着那股臭鱼味。

对了?她说什么?塞里斯?对了,这是古代的希腊和罗马对当时中国的称呼,意思是“丝的”或“丝来的地方”。因为长久以来,中国一直是世界上唯一能够造轻柔美丽丝绸的国家。

原来这个女孩去过中国……我不禁对她多了几分好感。

“我的确是从塞里斯来的,你呢?”我的样子当然和他们有点不同了,人家好歹也是个混血儿啊,只不过稍微多混了一些老妈的基因嘛。

“真的吗?太好了,我很喜欢那里呢。”她笑咪咪地在我身边坐了下来,亲热的和我攀谈起来。

原来这个叫哈菲的女孩来自波斯国,她的父亲在这里之前有间很大的商铺,专门出售东方的香料和中国的丝绸,但后来生意赔了本,就只好换了家小商铺,专门卖些东方的杂货了。家也从原来的大房子搬到了这里的公寓楼。

我转了转眼珠,也谎称自己是跟着商人的队伍坐船来的,结果在快到罗马的时候因为遇到了海盗,结果和大家失散了。说到一半的时候,我灵机一动,不如干脆装得可怜一些,那样说不定暂时就会有个落脚之处。

听我说完,她果然一脸同情的看着我,“这太可怜了,小晚,你不如先住到我家吧。”

“那就谢谢你了,”我当然不会推辞,“不过,我不想白吃白住,就让我帮你们的店铺卖东西吧。”

她想了想,道:“我父亲正好回波斯采购新的货物了,有你帮我也好。不过,我会按这里的标准发给你工钱,一天1个第纳瑞斯,你觉得怎么样?”

我马上点头,第纳瑞斯是当时古罗马的货币单位,1第纳瑞斯=16阿斯。而当时买半升葡萄酒加一份面包的价格是1阿斯,这样算来,每天一个第纳瑞斯足够温饱了。

不管怎么样,我先找个落脚处,再好好想想怎样才能接近屋大维同学。

当初升的第一缕阳光照射进房间时,我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睛,望见哈菲的笑容,这才猛的想起来——

我现在正身处公元前31年的古罗马,一想到这里,我的瞌睡虫立刻全跑光光了。

由于大部分古罗马人,尤其是平民的房子里通常没有厨房,所以他们很少自己开伙,一般都是下馆子。罗马城里有大量的面包房和饭馆,主要顾客都是平民。

哈菲也带着我来到了附近的一个面包房,我吃了一个粗面包,喝了一碗叫做普尔斯的麦片粥。味道是不怎么样,不过说到这点要感谢老妈了,多亏了她从来没有进步的厨艺,让我小小的胃有了强大的抵抗能力。

如果一个人连死都不怕,那还有什么可怕的?

如果连老妈做的菜都不怕,还有什么可怕?——简直就是无敌啊。

哈菲的商铺就在她所住的公寓楼下,往来停下来的人并不是很多。

“对了,听说现在罗马的执政官是屋大维?”我一边收拾着货物,一边装做不经意的问道。公元前31年,正是罗马两大巨头安东尼和屋大维各据一方的时候。安东尼控制东部各省,把自己的首都定在雅典。而屋大维则控制西部以及罗马城。

不过,此时的安东尼,应该正身处黄沙漫漫的埃及,享受着埃及女王的柔情蜜意。

她点了点头,“是啊,屋大维执政官深受着罗马公民的尊重,他一定会成为像恺撒一样伟大的人。”

我笑了笑,屋大维的亲舅舅,历史上赫赫有名的恺撒大帝,恐怕也没料到自己的外甥将来会如此出色,永垂青史吧。

“这么伟大的人,恐怕像我们这样的人是没机会见了。”我故作失望的叹了一口气。

“这是当然啊,”她笑了笑,“不过,听说他和其他罗马人一样,都十分喜欢角斗,所以在城内那个最大的斗兽场,说不定能远远看到他的身影呢。”

斗兽场?我心里一动,对了,说不定可以去那里碰碰运气。

“想去那里吗?”她应付完了一个客人,转过身道,“改天我陪你去,不过等会儿,我先带你去另外一个地方。”

“另外一个地方?”我好奇的挑了挑眉。

她神秘的笑了笑,“这可是罗马和斗兽场齐名的地方呢。既然来了罗马,就一定要去试试。”

原来,哈菲带我来的地方是——罗马城里的公共澡堂。

这座澡堂虽然没有后来的卡拉卡拉皇帝所建造的那座澡堂宏伟,不过看上去也十分奢华,而且因为当时的公共澡堂都是由富人捐款修建,作为社会公益,所以收费很低。

曾经在书上看到过,公共澡堂对于古罗马人来说不仅是洗澡的地方,还起着社交中心的作用。所以一个完善的公共澡堂,还必须配有图书馆、会客室、健身室、餐馆、商店和花园,简直就像一个小型购物中心。

“小晚,觉得这里怎么样?”哈菲带着我进了更衣室,迅速脱下了衣服,熟练地在全身上下涂上了香油,又将瓶子递给了我,“你也擦一些吧,然后去运动室出一身汗,这样再去温水池里泡泡效果会更好。”

我看了看周围,全是一片白晃晃的身体,倒有点不好意思地低下了头,磨磨蹭蹭脱下了长袍,那香油我也没擦,感觉油腻腻的。

“小晚,你的皮肤真美啊,”她不由赞叹了一句。

“那个,活动室就算了,我还是先去温水池吧……”我拿起了一块大毛巾将自己包裹了起来,这样光着身子去活动室,总感觉不自在,我还没在那么多人面前脱光光过呢。

她笑着指了指前方,“也好,那我等会儿来找你,对了,温室去完之后,还要去热室坐在椅子上熏蒸汽,再泡在热水池里,最后到冷室,跳进冷水池,这才算完成一次标准的罗马式蒸汽浴哦。”

“啊……”我额上的青筋一跳,真是超复杂的洗浴程序,这样洗完,我怕我会感冒耶。

运动室就在更衣室的旁边,我看运动室里正好出来几个女人,就跟随着她们先去了温室。看那几个女人美艳丰满,眉眼轻佻,一股子风尘味。不过我也没多想,一脚就踏了进去。

当——

在看到眼前的情景时,我再一次石化了,脑袋上方仿佛有无数的小星星旋转,又好像有千百只乌鸦唰唰唰的飞过……

为什么……池子里还有——男人这种生物!

啊……我怎么把这件事给忘了,古罗马帝国前期,在公共澡堂里,男女是可以共浴的,这样的许可也导致了两性关系的混乱,甚至有不少的妓女也在这里揽客,那么说来,走在我前面的那几个女人——或许就是做那个行业的??

哦……呵……呵……我看我还是快点闪人比较好。

还好,还好,我还包着一块大毛巾,不至于春光大泄……真是万幸万幸……

想到这里,我连忙低下头,急匆匆地转身往外走去,刚一转身,就砰的一声撞在了一个坚实的身体上。

呜哇,居然正好撞在我的鼻子上!

我揉了揉自己的鼻子,从平行的视线望去,我的脸皮抽搐了一下,这个身体——是个平胸……那么……这是个——男人……罪过啊罪过,让我这个小少女看到了这些儿童不宜的画面……活到那么大,还是第一次看到这么火爆的场面……

还是第一次和陌生男人这样亲密接触……

我的脸,唰的一下红了起来。

“这又是什么揽客的新花样?”头顶上传来了那个男人的声音,那声音明净清朗中又带着几分轻佻。

本来还有些不好意思,但听他的语气似乎把我当成了那种特殊职业者,不由有些恼火,我哪里像那种人了?

略带怒意的抬起头,也看清了他的长相。

恍然间,仿佛见到了以前在美术书里看到的罗马雕像。他有着和他轻佻语气相悖的清澈眼眸,长长的睫毛在眼睑下投下淡淡阴影,一头浓密的棕发微微卷曲着,唇边若隐若现的笑容宛如流水,徐徐从山涧流过,带着冬日里深山阳光的微暖,亦带着终年未消的霜雪刺骨的冷漠,两种完全不同的东西,却在一刹那间,同时呈现。

不过我可没心情去多想,现在可是在澡堂子里……这样的背景不是很怪异吗?

“原来这次还是个异国的女孩,”他低下了头,伸手想来捏我下巴,我轻轻一躲,让他的手扑了个空。

“怎么?还想欲擒故纵?这样可不好哦,就算长的太漂亮,也会让男人失去耐心的。”他盯着我,挑唇一笑,“过来,给我擦香油。让我满意的话今晚就带你回去。”

我忍住了一脚踹死他的冲动,眼珠骨碌碌一转,顿时蹦出了一个坏点子。哼哼,我会让你后悔的……

“好啊。”我冲着他甜甜一笑。

第五节 角斗士

幸好这个男人在腰间还围了一块毛巾,不至于让我受更大的刺激。看着他一脸惬意的躺在那里,我就忍不住想踹他几脚。

我慢慢从瓶里挑了一点香油,滴在了他的背上,轻轻地抹了开来。让我感到有点惊讶的是,他的背上竟然有好十几道深浅不一的伤痕。

“对了,你是从哪里来的?”他微闭着眼睛问道。

“塞里斯。”我尽量让自己的语气显得很温柔。

“塞里斯?”他半睁开眼睛,显出了饶有兴趣的样子,“是被卖到罗马的吗?”

卖你个大头鬼!我在心里骂了一句,可惜了这个男人白长了个好皮囊。

“是啊。”我应了一声,“对了,您想试试我们塞里斯的特别按摩法吗?”

他看起来也来了兴致,“塞里斯的特别按摩法?”

“对啊,不过在按摩之前,需要闭上眼睛,冥想十分钟,这样才能让背上的香油完全渗透,之后做按摩的效果会更好哦。”我笑咪咪的说道,顺手盖上了香油瓶的盖子,“这瓶香油,我先替您放回去吧。等我回来,也应该差不多了。”

他点点头,拿出了一个古罗马时期常见的指环钥匙,“去吧,就放在我放衣服的柜子里好了,左数过去第三个就是。”

“好啊,我马上就回来。”我接过钥匙,转过身时邪恶的笑了起来,哦呵呵呵,等的就是你这一句。

我目不斜视的穿过了一片白晃晃的裸体,直奔更衣室而去。虽然男女可以共浴,可彼此的更衣室却还是分开的。进了更衣室,我心里一喜,lucky,竟然没有人。于是熟练的用那个指环钥匙打开了第三个柜子,果然,一套白色的束腰长袍正整齐的叠放在那里。

我立刻拿起了那套衣服,忽然在衣服下见到了一柄罗马式短剑,仿佛受了什么蛊惑一般,不知不觉,我伸手拿起了那柄剑……

奇怪,为什么见到这把剑,我有一种说不出的感觉呢?是怎样的感觉呢,我找不到词来形容……

胸口又胀了起来,耳边似乎又传来了那若有若无的呼唤声……

是谁在呼唤我,到底是什么在呼唤我……

是什么……

“今晚打算去哪里?”房外传来的聊天声音让我一下回过神来,那呼唤我的声音也在瞬间消失了……

我扔下了剑,抱着那堆衣服匆匆走了出去。

接着,冲到了女子的更衣室,迅速换好了衣服,箭一般的冲出了澡堂。

一出门,我就将那套衣服顺手给丢了,想像着那个男人慌乱找衣服的样子,我就忍不住直笑。

谁叫你惹到我了呢?自认倒楣吧。

晚上哈菲回家的时候,责怪我一个人就这么回来了,我赶紧向她道了歉,当时太着急,居然忘了和她说先回去的事情了。

“算了算了,看来你好像不大喜欢那里。”她又转了个话题,“不过,我出来的时候,听说有人的衣服被偷了呢。”

“啊,有这回事?”我心里偷着笑,一定是那个倒楣鬼。

“是啊,真是倒楣呢,不知那人后来是怎么回去的。”哈菲摇了摇头。

“反正总不能一丝不挂的回去啊。”我笑嘻嘻的接口道。

她好像忽然想起了什么,“对了,今天在澡堂里我听她们说,最近好像从叙利亚运来了一些凶狠的狮子,过几天,斗兽场可能会有一场惊心动魄的表演呢。”

斗兽场?我的眼前一亮,这么精彩的表演,屋大维也一定会去观看吧,那么,至少可以见到他了……

至于下一步怎么走,等见到他再随机应变了。

不过,刚才在澡堂的时候,到底是什么在呼唤我呢?

这种呼唤声我已经不是第一次听到了……

到底是什么?还是——只是我的幻觉?

第二天天还没亮,我就被一阵杂乱的声音所吵醒了。还没开口说话,我们的房门就被超野蛮的一脚踹开了。几个罗马士兵气势汹汹的冲了进来,接着就是一阵胡乱翻找,把哈菲吓得的从床上滚落下来。

“长官,这,这是怎么了?”她又惊又吓的问道。

为首的那个罗马士兵冷冷瞥了她一眼,“经我们查清,你的父亲是个长期潜伏在罗马的奸细。”

“什,什么?”哈菲大吃一惊,“怎么可能呢?我父亲只是个普通商人,我父亲呢?他人呢?他人呢?”

“前几天在返回罗马的路上,由于他的反抗,我们已经将他就地解决了。那个士兵冷漠的说道,他的话音刚落,哈菲浑身顿时剧烈的颤抖起来,喃喃道,不可能,不可能……”

“长官,这里搜出了一封书简!”一个小个子的士兵从床底下找出了一样东西,急忙递了过去。他接了过来,展开一看,脸色铁青的将书简一捏,冷声道,“证据确凿,你们的罪不可饶恕,来人,将她们先押回牢里!”

“等等,就算有罪,这和她没关系吧。”哈菲忽然站起身来指着我颤声道,“她只是我雇来的帮工!”

我的心里微微一动,没想到她……

“她也是个外国人,谁知道是不是和你们一伙的,全部带走!”他不耐烦地挥了挥手。我冷眼看着这一切,现在事发突然,打乱了我的计划,接下来我该怎么做?即使不用法术的话,对我来说,无论是单挑还是群殴,这几个士兵都不在话下。

更何况,哈菲是个好人,也帮了我不少忙,难道眼睁睁看着她被捉走?

我瞄了一眼四周,寻找着可以作为攻击武器的代替品。

“你们打算怎么处置我们?想要处死我们吗?”哈菲似乎比刚才平静了一些。

“那倒未必,你们也许还有一线生机。”那罗马士兵露出了一抹诡异的笑容,“说你们运气太好呢还是运气太坏,执政官刚刚下了命令,凡是敌国的奸细,一律送到斗兽场。我想几天后与叙利亚狮子间的决斗,你们也许会有上场的机会。”

他话还没说完,哈菲已经面色苍白了,而我,在听完之后却改变了动手的主意。

几头狮子,根本不足畏惧。那天的决斗,屋大维会去观看吧?也许,这是个引起他注意的好机会。

“带她们走!”那人一声令下,几个士兵便将我们绑了起来。

哈菲一言不发,眼睛里噙满了泪水。我略带愧疚地看了她一眼,对不起了,哈菲……我现在还不能救你。不过,你放心,我一定会保护你,绝不会让你死的,就请,稍微忍耐一下吧。

也许是怕我们支持不到那天,他们并没有将我们送到监狱里,而是把我们关进了一个单独的房间,在食物上倒也没有亏待我们。一连这样过了好几天,到了第六天傍晚时分,来送饭的士兵带来了让我们明天上场的消息。

“小晚,我不想吃……”哈菲泪眼汪汪的看着我,“反正明天也是会被狮子咬死。”

我将食物推到了她的面前,笑了笑,“就算明天被狮子咬死,我们也不能饿肚子呀,不能让那些狮子一看咱们就觉得好欺负。”

她含着泪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小晚,你怎么还有心情开玩笑,”说着,她的神色又立刻变得黯然,“对不起,小晚,把你也连累进来了……”

我躲过了她的目光,低下头,“别多想了,就算明天活不了,也要高高兴兴过完这最后一天,不是吗?”

她的眼中掠过一丝惊讶,“小晚,你小小年纪,怎么能这样冷静呢?”

我轻轻一笑,没有说话。

身为Tremere族亲王撒那特思的女儿,我的字典里可从没有害怕这两个字!

现代那座为我们所知的罗马斗兽场,在当时还没有修建起来。不过听押解我们的罗马士兵说,我们所要去的是当时最为宏伟的斗兽场,而且屋大维执政官也会亲自前来观看。在将我们送到狮子口中之前,还有好几场激烈的角斗士决斗。

我们所等待出场的这个入口处,阴暗潮湿,狭窄幽深,借着从外面射进来的光线,我意外的发现了旁边还站着其他几个年轻女人。她们身形健壮高大,粗犷有力,却并不像是犯人。看她们的打扮,应该是经过训练的专业女角斗士。

“原来就是你们,来自外国的奸细,等会儿你们就会成为狮子的点心了。”为首一个红发女人轻蔑的笑道,她挥舞了一下手中的剑,“不过,你们只会是决斗中的一个小调剂,那根本称不上表演,只是用狮子来处决你们,等你们进了狮子的肚子,之后我们会好好收拾那些狮子!”

“阿马桑,那可是来自叙利亚的狮子,我怕……”她身边的另外一个女人脱口道,话音刚落,就被这叫作阿马桑的女人迎面一记重拳打翻。

“如果我们能杀死狮子,就能可能获得自由,明白吗?无论如何都要试一试!”她怒道。

我额上的青筋轻微跳了跳,哇,这个女人好野蛮……

“自由……”那被打倒在地的女人的脸上露出了一抹带着绝望的笑容,“我想要——自由。可是……”

“想要自由吗?”我蹲下身子,伸手抹去了她嘴角的血迹,“那就要自己去争取。在这里,没有人会帮助你,除了你自己。”

她震惊的望着我,动了动嘴唇,却什么也没说出来。

场外,不时传来了阵阵震耳欲聋的嘶吼声,角斗士拼死相搏时发出的呐喊声,民众们疯狂的吼叫声,凄厉而悠长的惨叫声与整个斗兽场里的掌声、呼喊声和激励声,汇合成惊天动地的巨响。

哈菲一言不发,面白如纸,缩在墙角一动不动。

“囚犯们,到你们出场了!”随着一声大吼,入口处的铁栅栏被慢慢升起来了,金色的阳光顿时照了进来,却让人丝毫感受不到半分温暖。

我缓缓地站起身来,拉起了哈菲的手,感觉到她的手在轻微颤抖。

“我们的武器呢?”我平静的问道。

那士兵冷漠的看着我,“大家只是想看你们如何被狮子撕扯成碎片,而不是你们和狮子间的决斗。”

我感到哈菲紧靠着我的身子又轻颤了一下,忙握紧了她的手。

“还不出去!”他不耐烦的说道,顺势推了我们一把。

阳光——好刺眼。

我伸手放在额前挡了挡刺眼的阳光,微微眯起了眼睛,此起彼伏的叫喊声……在这个半圆形的竞技场里久久回荡着……连空气中,也弥漫着一股血腥的味道……我能感觉到周围那些嗜血的,充满期待的目光……期待着我们被撕成碎片那一刻所带来的快感。

此时此刻,我居然穿越了遥远的时空,站在两千多年的古罗马竟技场上,等待着一场残酷的决斗……

唉,这一切,对于我这个刚满十八岁的小少女来说,是不是夸张了点?

好不容易适应了阳光,我这才发现,为了美观,竞技场里居然还布置了一些绿色的灌木丛,新鲜的绿色和鲜血的红色,形成了一种超诡异的对比效果。

我抬头打量了一下四周,这座竞技场也算是气势恢宏,喧闹的人群,如同平静水面的涟漪,扩散到宽阔无比、呈阶梯状分布的看台上。上面几层是元老席,而在元老席上有个包厢,如果没有猜错,那一定是屋大维的专座。

远远望去,只觉气势逼人,却看不清他的样子。

哗啦啦……绞盘转动铁链的声音忽然响了起来,正对着我们的那扇门缓缓地升了起来……

随着一阵狮子的低吼声传来,引起了观众席上的一片骚动。当那两头庞然大物出现在场上时,观众们更是兴奋,有的干脆站起了身来。

我拉紧了哈菲的手,低声道,“不要怕,我保证你不会有事。”

她脸色苍白的点了点头。

“快把这两个奸细撕成碎片!”观众中忽然爆发出了一个声音,大家纷纷拍打起隔离网,狮子似乎也蠢蠢欲动,褐色的眼眸中透出了饥饿的目光。

敌动我动。

敌不动我也动。

我甩开了哈菲的手,用最快的速度朝那两头狮子冲了过去,狮子们似乎也呆了呆,估计没想到它们的猎物会先进行反击吧,不知为什么,我忽然想起了阿希礼的话,脑海中出现了一盘糖醋里脊拿着小刀朝我发动进攻的画面……

呃……寒……

停!停!这种时候我还在胡思乱想什么…

我快步冲到了狮子面前,一个翻身,轻巧的骑在了它的背上,用手肘在它的脑袋上一敲,捏起了它的耳朵抓啊抓……又在它的背上抓啊抓……还在它的耳边念念有词……

狮子忽然安静下来了……

我翻身下来,又冲着另一头狮子如法炮制一番,让人惊讶的事情发生了,那头狮子也安静下来,表情也变得温柔了许多。

“过来,跳!”我用树枝指着灌木丛一点,为首一头狮子立刻跃过了灌木丛,我拍了拍它的脑袋,赞道,“好乖!”

虽然我不能用魔法,可是,我学过驯兽术啊……这套抓抓驯兽大法可是师出名门,它的要领再简单不过,总结起来就是十二个字而已。

左抓抓,右抓抓,

上抓抓,下抓抓。

再配上同样的口诀,抓抓大法就大功告成了!

再凶恶的动物在抓抓大法下都是服服贴贴,更何况这几只狮子呢?

在全场观众的目瞪口呆下,我又向他们展示了一下现代马戏团的表演节目,两头狮子乖乖的坐在地上,伸出毛茸茸的爪子和我握手……

估计现在全场观众流下的冷汗,能灌满那个大澡堂了……

看来,斗兽场要改成驯兽场啦……

我下意识的往屋大维的方向望去,只见他正转头不知和谁说着什么,再望向那些观众时,他们还沉浸在巨大的震惊里没有缓过来。就在我转头的时候,忽然看到在观众席里闪过了一抹紫银色……

是我的错觉吗?

就在这时,绞盘转动铁链的声音忽然又响了起来,我转过身,发现身后的那扇门正被缓缓升起,心里微微一动,怎么?还有什么更恐怖的动物吗?

第六节 屋大维

铁栅栏缓缓升了起来,这回出现在我面前的居然是一头威风凛凛的豹子。

那些受了打击的观众看到这头眼露凶光的豹子,顿时又像被打了一针兴奋剂,喊叫声又此起彼伏的响了起来。我无所谓的挑了挑眉,是什么都行,只要不是人类就好。

豹子死死盯着我,不知为什么,我觉得它的眼神有点奇怪。还没等我多想,它低吼一声,朝我扑了过来。

我赶紧故伎重演,打算用我的抓抓大法制服它,可是,好像对它完全不管用。正疑惑着,一阵腥风迎面扑来,我往地上一躲,手臂上已经被它的爪风带到,留下了一道浅浅的血痕,情急之下,我顺手扯下了自己的腰带,轻轻一跃,跳上了它的背,飞快的套在了它的脖子上,用尽全力勒住了它的喉咙,它死命一甩,用超乎想像的力量将我甩了下来……

好痛……我痛的倒抽了一口冷气,它的力量大的不正常,完全超出了一只普通豹子该有的力量。它发疯似地乱冲乱咬,居然连那两头狮子都被它活生生的咬死,这一下,就连观众席里也发出了惊叫声……

咬死了狮子之后,它忽然朝着哈菲的方向望去,我心里一紧,忙不迭地挡在了她的面前,它站在那里,冷冷和我对视着,看到它的眼神,无端端的让我感到一股寒气,这只豹子,实在古怪的很……

要在平时,就算没有抓抓大法,收拾几个豹子都不成问题,从没像今天这么难缠……

我深深吸了一口气,目光忽然看到了散落在地上的一样东西,心里一喜,赶紧捡了起来,再次跃上了它的背,紧紧夹住它的肚子,顺手将刚才捡的一柄断箭狠狠插进了它的左眼中……

只听它一声惨叫,飞奔起来,我也再一次被它甩到了地上,这一次,它立刻冲了上来,对着我的喉咙就要咬……我也顾不得那么多,伸手挡住了它的脖子……

胸口那熟悉的胀痛的感觉瞬间袭来,仿佛有什么要喷薄而出,好难受……

“啪!”一把短剑稳稳地落在了我的身前,我根本来不及多想,立刻抓起了那把短剑,就在这一瞬间,我仿佛有种找到了失落已久的东西的感觉,亲切……嗜血……

“扑……”我这一剑已经扎进了豹子的身体里,它怒吼一声,仿佛完全感觉不到疼痛,再一次袭来,一掌打来,我侧身躲开了,那块地上赫然留下了一个深深的洞,要是被它的爪子拍到,一定稀巴烂了……

我的行动似乎被什么控制着,不假思索地抽出剑,干脆利落的一剑……割断了它的喉咙……直到那温热的鲜血溅了我一身,我才回过神来……

我望着全身血污的自己,脑中却是一片茫然。刚才到底是怎么回事……那种好像被人控制的感觉,好诡异……

若大的竞技场里一片寂静,过了好久,才有一个人大声喊道,“让她自由!”这一声就好像多米诺骨牌效应,全场立刻此起彼伏的呼应起来。

“让她自由!”

“让她自由!”

同样的声音夹杂着掌声在竞技场里汇聚成了雷动般的巨响……

一位元老从席位上站了起来,在得到了屋大维的示意后,高声道,“罗马的公民们,鉴于这位囚犯的勇敢表现,我们伟大的屋大维执政官决定授予她——自由!”

场中顿时又是一片欢声雷动。

那位元老顿了顿,又开口道,“得到自由的囚犯,你还有更大的荣耀,你的勇敢也为屋大维所欣赏,所以,他会在这里亲自接见你。”

听了他的这句话,我忽然觉得好像松了一口气,屋大维同学啊,想说见你不容易……

抬头望向观众席的时候。恍惚间,好像又看到了那抹紫银色一闪即逝——

因为见过美术书里的屋大维雕像,所以我对他的长相并不陌生,就像历史书中所描绘的那样,他有着一头淡金色的头发,容貌秀美如女子,但那经过岁月磨炼出来的气度和王者的强势,却是任何艺术大师也塑造不出来的。

盖乌斯·屋大维乌斯·图里努斯——未来的奥古斯都大帝。

他将来的帝国北起多瑙河,南到非洲,西起比利牛斯半岛,东到两河流域和小亚细亚半岛,形成了古代史上一个最庞大的帝国,连地中海都成了罗马帝国的内湖。

所以在见到他的一刹那,我还是有些小小的激动……毕竟是见到活人了嘛……

“我很欣赏你的勇敢,从现在开始,你是一个自由人了。”他的声音倒是很亲切。

我平静地望着他,“请您能答应我另外一个请求,我想将这份自由转送给我的朋友。”我指了指还在场中的哈菲。

“哦?”他略带惊讶地看了看我,“我可以答应你,但是你就会失去自由,也许会重新沦为一个囚犯。”

“我知道,”我微微一笑,“所以,希望下次还有更多的狮子。”

他的脸上露出了一丝笑意,侧过头,对着他身边的一个年轻男人道,“阿格里帕,这个女孩倒是有趣。”

阿格里帕?这个名字好熟悉……

玛库斯·维普撒尼乌斯·阿格里帕,罗马著名的政治家和将军。屋大维大多数的军事胜利都要归功于他的指挥,他指挥的最为著名的会战就是那场对抗安东尼与克利奥帕特拉女王联军的亚克兴海战。

这么说来,在罗马的目标人物全到场了……

我忍不住抬头望了他一眼,待看清他的容貌,顿时惊得连忙低下头。

妈妈咪呀……哪,哪有这么凑巧……

这不是那个在澡堂里被我偷走衣服的倒楣男人吗?

完蛋了,这次他一定要趁机报复了……

不过,看他的表情,好像完全不记得我……对了,现在的我满脸血污,和上次的样子大相径庭,他怎么可能认得出来嘛。

“不如就把这个女孩送给我吧,我的家里正好还缺一个奴隶。”阿格里帕平静的说道。

奴隶……我好像又听到了乌鸦飞过头顶的声音……

不行不行,如果落在他手里,一定会认出我的,到时不就惨了,他一定乘机大肆报复啊,我又不能用魔法,到时会很为难的……

“这个,我早在异国就久闻屋大维执政官的威名,所以,如果能让我在您这里服侍,那我就感恩不尽了。”我连忙开始扯瞎话。不管是私人原因,还是任务,都是留在屋大维的身边会更好些吧,毕竟,他才是大boss。

屋大维哈哈笑了起来,“不过阿格里帕难得跟我提要求,我是不会拒绝的,他对待奴隶和下人是出了名的和善。再说,刚才还是他出手……”

我一愣,这才发现手中的剑竟然是他的,那么说来,刚才把剑扔下来的难道就是——

不会吧,他会这么好心?

“她属于你了,我忠诚的朋友。”屋大维笑了笑,起身离开。

我在心里叹了一口气,低着头,慢吞吞的挪动脚步,将剑递了过去,不料被他一把抓住了我的手腕,低低的声音在我耳边萦绕,“怎么,偷了我的衣服就想这么算了?”

梆——我又听到了脑袋被砸的声音,他。他怎么就认出我了?

这下可是大事不妙……

“没想到你居然在这里出现……”他的唇边露出了若隐若现的笑容,“放心,我对下人是很和善的。”

听到和善两个字从他口中说出,我的背后无端端的冒出了一股寒气。

现在这种情况,接近不了屋大维,那么退而求其次,接近阿格里帕也是好的,毕竟,他也是那桩任务中的重要目标人物之一,只要一直跟着他,就一定会知道埃及女王憎恨他的原因吧。

“从现在起,我就是你的救命恩人了,你所作的一切,都要服从于我,”他放开了我的手腕,得意的说道,“明白了吗?来自塞里斯的奴隶?”

怎么办?我好想踹人啊……

阿格里帕的别墅就位于离人民广场不远的地方,这是一座标准的古罗马时期内庭式与围柱式院相结合的住宅。来自希腊的白色大理石构成了优雅的券柱式造型的庭院,庭院的中央,还有一个小型的青铜雕塑喷水池,晶莹的水滴溅落在周围的玫瑰花上,在阳光下闪耀着迷人的光泽。

整个庭院里,弥漫着一种浪漫的气息。

好不容易把全身洗干净,换上了一套束腰外衣,我才感觉好像缓过来了,刚才斗兽场里的一幕幕还不时在脑海中回放,今天,真是充满刺激的一天啊……

走到庭院里的时候,正好看到阿格里帕侧身半卧在一张长桌旁,天边的夕阳流连不去,在他的身上投射了一层淡淡的金光,晕染出一种明净优雅的色调。

我的眼前顿时一亮,牢牢盯住了他——面前的长桌上摆放的食物。

最为招眼的是一道小虾、牡蛎和螃蟹组成的拼盘,整道菜辅以生菜沙拉、黄瓜、上好的橄榄油和陈醋拌匀的芹菜,主菜是一只淋着调味汁的肥野鸡和一只加了麝香草及洋葱做作料的清炖小羊,烤得稣黄的蜂蜜蛋糕和松软的蛋卷摆着诱人的pose,透明玻璃所制成的器皿中盛放着葡萄、苹果和桃子等水果,风情万种的希腊女奴正手持双耳酒壶为他倒着醇香的葡萄酒……

我好像听到了自己咽口水的声音……

经过刚才一场恶战,我早就饿到前胸贴后背了,估计现在我是眼泛绿光……看什么都想一口吞下肚。

他示意我在旁边坐下,却没有搭理我,只是自顾自得和身边的女子调着情,喝着酒。

这个男人,明摆着就是想给我一个下马威,让我看得到,吃不着。

要是我现在露出一副饥饿的样子,一定正中他的下怀。才不要让他得意……

对了,对了,赶快想想老妈做的番茄炒蛋,保证什么食欲也没了!这一招果然有奇效,一想到这四个字,我的胃里立刻习惯性地翻腾起来。

“塞里斯的奴隶,你知不知道得罪了谁?”他似乎留意到了我,侧过头望了我一眼。

“番茄炒蛋!”我不假思索的脱口而出,在看到他的一脸黑线时,才反应过来自己说了什么,这不能怪我啊,我的满脑子全是这四个字啊。

“对了,你也饿了吧?来人,把这个给她端过去。”他好像如梦初醒般地想了起来,示意一个女奴将一盘香喷喷的的蜂蜜蛋糕端到了我的面前。

我有点摸不着头脑,难道是他良心发现?

“这是我最喜欢的一道甜点,闻闻看香不香?”看着他和颜悦色的对我说话,我倒有点心惊肉跳,这算不算是笑里藏刀?

虽然一时猜不到他的用意,但食物诱惑的还是让我点了点头,“很香。”

他嘴角一扬,“来人,把这道甜点撤下去。”

我一愣,脱口道,“我还没吃……”

他的脸上露出一抹欠扁的笑容,“我的奴隶,难道刚才的香味还不能让你感到满足吗?你应该不再感到饥饿了吧?真是贪心的家伙……”

什,什么?这样也可以???

我狠狠剜了他一眼,历史上的记载还说什么阿格里帕因为出身平民,所以在充满了肉欲和腐败气息的罗马上层社会,还保留着纯洁、质朴的生命本真的气息,这是什么人写的啊,我要让我老爸咬他!

阿格里帕满意的看着我脸上布满黑线,心情愉悦地连喝了好几杯葡萄酒。

“将军,您今天已经喝了很多酒了。”他身边的侍女轻声道。

“没关系,今天我心情好。”他笑道,顺手又喝了一杯,转向我问道,“吃饱了,也该回答我的问题了。为什么那两头狮子会乖乖听话?”问这话的时候,他那略带不羁的脸上闪过一抹深沉的神色。

我看了看他,刚想说话,忽然想到了什么,于是只是动了动嘴唇。

“你说什么?”他疑惑的问道。

我干脆站起身来,不停地动着嘴唇,只是一点声音也没有发出来,不时还配以表情和动作,好像演哑剧似的。

他不解的看了看身边的女奴,问道,“爱米,你听到她在说什么吗?”

“那女奴也是一头雾水,将军,我什么也听不到,可是看她的样子,好像又在说什么。”

“大声一点。”他有点不耐烦了。

我继续保持原状。

“我让你大声一点,你听到没有!”他重重放下来了手中的酒杯。

看到他如意料中的生气,我也满意地笑了起来,开口道,“将军,我一直都在说啊,你看我说的多卖力。”

“我什么也没听见!”他面带薄怒。

“咦,这就奇怪了,”我笑咪咪地看着他,“既然那样的香味能让我吃饱,那么我这样的声音,应该也能让将军你听明白呀。”

他微微愣了一下,随即就大笑起来,才没笑了几声,他忽然脸色微变,脸色发青,紧紧捂住了自己的腹部,一脸痛苦状……

“将军,将军,您怎么了!”爱米惊慌的大叫起来,顿时,庭院涌进了十多个侍卫。

“去请医者。”阿格里帕忍痛沉声道。

我幸灾乐祸地在一旁看着他,因为古罗马时代的器皿多为金属铅制作,当时的铅是稀有金属,又因为当时科技水平的局限,人们不明了铅的毒性。所以器皿里的铅随酒大量进入体内,滞于机体,造成慢性铅中毒。看他那个症状,我猜多半是急性铅中毒。

铅中毒虽然危险,但阿格里帕可不是这个时候翘辫子的,所以我一点也不担心。谁叫他因为取笑我的关系,还特别多喝了十来杯……

多喝了十来杯,我愣了愣,不会就是那多喝的十来杯作祟吧?让本来积聚的毒素从量变到质变……寒,如果这样的话,那他不就有危险了??

唉,算了,算了,不怕一万,只怕万一。等医生赶过来也需要一定时间吧。我先给他做个急救吧。

我上前了几步,大声道,“马上把温水和牛奶拿过来,越多越好!”

众人一愣,我眼一瞪,“想救你们主人就赶快去拿!”

被我的气势所慑,大家立刻慌里慌张的跑了出去,很快取来我所需要的东西。

“你……在做什么……”阿格里帕的意识有些迷离,却还在不自觉的反抗我。

“想舒服点就乖乖用我的催吐大法。”我一边说着,一边扶起了他的头,将温水往他嘴里灌,温热的水刺激了他的喉部,立刻产生了催吐效果,他立刻在一边吐了起来,吐了一阵就开始渐渐失去意识了。

“把牛奶给他喝,快!”我大声吩咐道。饮用牛奶能防止铅与人体蛋白结合,而直接与牛奶蛋白结合,缓解中毒症状。

“不行啊,主人闭着嘴,怎么都灌不进去。”女奴着急的说道,我狠狠捏住他的下巴,迫使他的嘴唇张开,顺手又拿起了一张身边的小羊皮,卷成了漏斗状,插进他的嘴里,一声令下,“倒!”

那女奴吓的手一抖,整罐牛奶就下去了……

呃——

“咳咳咳,”可怜的阿格里帕在昏迷中咳嗽了好几声,不过总算把牛奶都喝下去了,脸色也似乎好了一些,过了一会,医者也及时的赶到了。

看他已经没事了,我也趁着一片混乱往肚子里放了几个蜂蜜蛋糕,还顺手拿了一盘点心溜回了属于我的奴隶房。

混乱而刺激的一天,终于结束了……

第七节 罗马花神节

本来以为能好好睡一觉,谁知到了大半夜,我就被饿醒了。看来,昨晚的那几块蛋糕还是不顶事。我偷偷打量了一眼四周,其他人睡得正香。于是,我小心翼翼的起来,绕过了大家,蹑手蹑脚地溜出了房间。

厨房,哪里是厨房?

凭着我灵敏的鼻子,很快就侦察到了厨房的确切位置。

古罗马的厨房,比我想像的简陋多了,看来在公元前的古罗马,无论穷人富人,对厨房都不够重视啊。

我一眼看到了昨晚剩下的食物,也管不了那么多,用手抓起一块面包就放进了嘴里。

“救命……”忽然从炉子的旁边传来了一声微弱的呼救声,我一愣,以为是自己幻听的时候,那个声音又出现了……

我放下面包,弯下腰一看,这才惊讶的发现发出声音的居然是一只被缚住双脚的孔雀。

“你怎么了?”我一边嚼着面包一边问道。

孔雀好像受了惊,抬起一对黑色的眼睛瞪着我,“我怎么从没见过像你这样的孔雀。”

“拜托,我才不是孔雀,我懂鸟语,懂吗?”我瞥了它一眼。

“我不想被吃掉……救我……”它可怜兮兮地望着我。

对了,当时的古罗马贵族也流行吃孔雀,而且一只孔雀的售价还很贵呢,可不是普通人能吃得起的。

“你这样让我很为难啊,因为在这个时代,你本身已经被当作食物了,如果连猪啊,牛啊都来要求我救它们,这个世界不就乱套了。”我立刻一口拒绝,我可没有像老妈那样泛滥的同情心。

“呜呜呜,我上有老,下有小……我还那么美丽,我不可以被吃掉的。我真的不可以……”它眨巴着那双黑亮的眼睛,还摇了摇那华丽的尾巴。

“好了,好了……等我吃完就放了你。不过你要是再被抓到可不关我事了。”我不耐烦地把一块面包塞到了它的嘴里,好罗嗦的孔雀啊……

起身准备再拿一盘面包,我忽然觉得有点不对劲,一扭头,看到门边的人影,顿时惊得跳了起来。

阿格里帕居然正站在那里,他的全身沐浴在银色的月光下,让人想起了优雅而浪漫的罗马神话。

“你,你怎么会在这里?”我心里一惊,结结巴巴道,“难道,难道你还是毒发身亡了?所以现在出现的是个鬼魂?”

梆!话音刚落,我的头就被一块坚硬的面包击中。

“居然敢咒我死!”他一边说着,一边跨进门来。

“可是你这么快就能下床了?”我顾不得摸摸自己被敲痛的脑门,一脸惊讶地看着他,几个小时前他还半死不活的呢。可是现在看起来却像没事人似的。

“有什么好惊讶的,这点小事对我来说根本不算什么。”他顺手也拿起了一个面包,“倒是有人傻乎乎的对着一只孔雀说话,才可笑呢。”

“可是你半夜来厨房干什么?”

“你那催吐大法把我几天前吃的都吐出来了,我能不饿吗?”他瞥了我一眼。

“可是,你不是有那么多奴隶和侍从吗?为什么还自己过来?”我迷惑不解地看着他吃光了手里的面包。

他顺手又拿了一个苹果咬了一口,大大咧咧地在地上坐了下来,“你真以为我有那么娇贵吗,我也是平民出身,从小吃苦长大的。有时让别人伺候我,还不如自己亲自动手更自在。”

我不大相信地摇了摇头,“我看你不是也挺享受被服侍的感觉吗?”

他抬眼看了看我,“既然成了贵族,就要适应这一切,至少在人前要保持贵族该有的样子。”

我笑了起来,“那你现在这个样子不是有失体统?就不怕被我笑话吗?”

他好像想起来了似的,微微笑道,“对了,是你提醒我了,那么没办法了,我或许要让你消失了哦。”

“呃——”我的嘴角抽搐了一下,“不至于那么严重吧,我的嘴很牢的,而且,再怎么我也救了你一回啊。”

“对了,你还救了我。”他的笑容让我觉得有点头皮发麻,还没反应过来,已经被他一把拉住了手腕,“你说,我该怎么报答你呢?他的笑带了几分暧昧,语调低柔,要不然,把我自己奉献给你?”

我忙挣脱了自己的手,忙不迭道,“那倒不用,这份大礼我可受不起。”

“哦,那你要什么?”

我眼睛一转,正好看到那只可怜巴巴望着我的孔雀,伸手一指,“我就要它了!”

他略带诧异的看了孔雀一眼,“你喜欢吃孔雀?”

“孔雀有什么好吃的,在我们那里,孔雀都是观赏动物,吃这么美丽的动物,也太野蛮了吧。”

“它的羽毛是很美丽,所以很多人也会在食用孔雀的时候拔去它的羽毛。”他笑道,“要是喜欢它的羽毛,拔光就好了,不一定要杀了它吃嘛。”我刚说完,手上就被孔雀重重啄了一下。

对我这个建议,孔雀先生好像不大满意。

“对了,我昏迷的时候感觉喝了许多牛奶,为什么让我喝牛奶?”他好奇的问道。

“因为你是铅中毒,饮用牛奶能防止铅与人体蛋白结合,而直接与牛奶蛋白结合,缓解中毒……啊,说了你也不懂。”我忽然想起来这里又不是现代,和他解释简直是白费力气。果然,他一脸迷茫状……我能想像他的满脑袋里都是铅,人体蛋白,牛奶蛋白这几个词在打转。

好久,他才迸出一句,谁说我不懂,蛋白我知道。

我嘴边的肌肉抽动了一下,忍住了没笑出声来。

“那只孔雀属于你了。他站起身来,走到门口的时候又顿了顿,你的名字?”

“小晚。”我一边答着,一边帮孔雀先生松绑,孔雀先生激动的流泪了……

“小晚……”他重复了几遍,笑着走出了厨房。

回到房间,没睡了几个小时,就被隔壁的声音吵醒了。

奴隶和侍女们开始忙碌起来,古罗马贵族的一天又开始了……

我用苏打水漱了口,嚼了一片甘草的叶子,考虑着晚上要不要做一个自制的牙刷。

可能因为昨天的意外,今天大家看到我都出奇的客气,也没有人让我做这做那。

昨天因为元气大伤,所以也没有很细心留意这座别墅的布置,原来整个庭院围绕一个宽敞的正厅。正厅里很凉爽,而且差不多有十米高哦。屋顶上有一个开口,雨水从这里流下,流进室内一个大理石盆里。很多墙上绘有栩栩如生的壁画,地板上装饰着华丽的镶嵌画。尤其是我脚下的这副画,居然是亚历山大帝与波斯大流士三世战斗图,差不多用了几百块彩色玻璃和大理石片镶嵌而成。

啧啧,不是一般的奢华哦。

“小晚,你怎么在这里,主人让你到庭院里去。”和我同房的希腊女奴爱米手捧着一盆水果匆匆过来道。

我应了一声,跟着她来到了庭院里。

现在好像正是罗马贵族们享用早餐的时间,罗马人的早饭午饭都很简单,但是晚饭却很丰盛,是一天里最重要的一顿饭。

阿格里帕慵懒的侧卧在卧榻上,身边的女奴正把切好的苹果放进他的嘴里,而他微闭着眼,一副享受的样子。

还说自己不习惯有人服侍呢,我看他美得不行……

他睁开了眼睛,指了指身边的椅子,小晚,你坐在这里。“他又指了指桌子上的食物,想吃什么自己拿,不用客气。”

对于他的这种好意,我还是心怀戒备。犹豫了一下,捧起了一盆加了葡萄干烤成的糕饼,刚要往嘴里放,他忽然又说道,“等一下,爱米,替她的食物里放上酱汁。”

爱米似乎有些惊讶,拿出从一个小小的瓶子,倒了些黑乎乎的酱汁在我的饼上。

可能是什么调味料吧,我看他的食物上也有类似的酱汁,于是没有再多想,伸手拿起一片就往嘴里放。

刚放进嘴里,我就扑的一声吐了出来,从小到大,我没有吃过比这更难吃的东西了!

“这可是昂贵的加勒姆酱汁啊,”爱米在一旁脱口道。

加勒姆酱汁?这个名字好像在书上看到过,听说做法是将鱼内脏放在太阳底下直到腐烂,提取的液体就是这种调料。这个过程需要漫长的时间和相当的手艺,所以这种酱汁的价值极高,一点点的售价就相当惊人。

“爱米,给我水,给我水!”一想到腐烂这两个字,我的心理作用就更加明显,好像觉得满嘴都是怪味。

等灌进了一大壶水,我才觉得嘴里好受了些。

阿格里帕一直幸灾乐祸地看着我,等我缓了过来,才笑眯眯的说道,“居然连主人赏你的食物都敢吐出来,你说我该怎么罚你才好呢?”

我接着又灌了一口水,“那也要看是什么东西!”

他挑了挑眉,“加勒姆酱汁可是我们罗马人最为喜欢的食物,而且,这样小小一罐,可以换上几十个像你这样的奴隶。”

“拜托,知不知道相对性啊,”我翻了个白眼,“在我们那里,有这么一句话,甲之蜜糖,乙之毒药。一样东西对不同的人来说有不一样的价值,对于甲来说可能是蜜糖,是很好的东西。但是对乙来说又可能是毒药。别以为你喜欢的人人都喜欢。”

刚说完,我就被阿格里帕一把捞到了他的怀里,他的嘴角带着笑意,眼眸中却流转着不可捉摸的神色,“哦?那么,你对我来说,是毒药——还是蜜糖?”

被他的手臂紧紧环住,耳边清晰的传来了他结实有力的心跳声,我忽然觉得自己的心跳频率也跳快了几拍,长到那么大,除了老爸,我还没有和别的男人这样亲密接触过……看着我局促不安的神情,他眼中那不可捉摸的神色渐渐隐去,被一层淡淡的促狭之色所代替。

“咳咳……”不远处忽然传来了低低的咳嗽声。

我如梦初醒的从他怀里跳了起来,挪到了一边,顺着声音望去,惊讶的发现站在那里的居然是屋大维。

他面带笑容的走了过来,“阿格里帕,看到你这个样子,我想我不需要担心了。”

阿格里帕笑道,“一点小事而已,我已经没事了。”

屋大维看了我一眼,“这就是在斗兽场的女孩吗?没想到还是个这么美丽的姑娘。对了,听说昨天她帮了不少忙?”

阿格里帕瞥了我一眼,“就算没有她,我也死不了!”

说这话的时候,他的语气中好像带了一股孩子气。而且他这样没有规矩的说话,屋大维也丝毫不在意。虽然他和屋大维同龄,但感觉就好像弟弟对着哥哥说话,这也许和他们是童年的挚友有关吧。

“安东尼那边怎么样了?您已经对埃及宣战了,他那边应该也有所行动了吧?”阿格里帕敛起了脸上的笑意。

一听到阿格里帕问到我感兴趣的事情,我连忙竖起了耳朵。

“听说他已经将一部分兵力调到了希腊亚克兴西海岸驻扎,看来,海战是不可避免了。”屋大维顿了顿,“他和女王的军队合起来大约有10万人,战船将近500艘,对这场海战,我也没有十足的把握。”

“就算他们联合起来,人数比我们多,也未必是我们的对手,只要有我阿格里帕在,就不会让他们有取胜的机会。”阿格里帕认真的样子我倒是第一次见到。

“阿格里帕,我最忠诚的朋友和战友,我完全相信你的能力,但是,这一仗关系着罗马的命运,我想要的是最大的胜算,所以,阿格里帕……”屋大维站起了身,转头望着庭院里怒放的玫瑰,低声道,“等花神节过后,你去一趟埃及。”

“埃及?”阿格里帕愣了愣。

“不错,埃及。”屋大维意味深长的笑了起来,“阿格里帕,你跟我到正厅来。”

我的脑海里想起了司音的话,你们的宿命根源,埃及女王,因为轻信了罗马执政官屋大维的谎言,在海战中故意落败,背叛了自己的情人安东尼……

那么说来,屋大维多半是让阿格里帕作为特使前往埃及,说服埃及女王和他结成联盟,而为什么选在花神节过后,也许那段时间安东尼正好不在埃及,所以给了屋大维可乘之机?

想到这里,我的心情好像异常的激动起来,难道这次埃及之行就会是关键?

只要完成这个任务,就能继续下一个任务……只要努力下去,就一定能到达那个未知的终点,一定能再次见到妈妈……

所以,我也要去埃及,不管用什么方法!

屋大维离开之后,阿格里帕只是静静坐在那里,好像一直在思索着什么。

我该怎么开口呢?如果冒冒失失的说要跟他去埃及不是很奇怪?而且我现在的这个身份,好像也不大适合提出这种要求。

该怎么才能让他同意带我去埃及呢?

唉,要知道昨天不提出要那只傻孔雀的要求了……

正想着,忽然听到一阵拍打翅膀的声音,我扭头一看,呃……还真是说孔雀,孔雀到。

“你怎么还在这里。”我低声道。

“它可怜兮兮的看着我,我哪里也不敢去,到了外面又要被别人吃掉了。我就还是待在这里好了。主人,你要保护我哦……”

啊……我翻了个白眼,“拜托,我才不要。”

阿格里帕被我们的声音所扰,抬头看了看我们,“对了,过几天就是罗马的花神节,你也一起去吧。”

“花神节吗?”我眼前一亮,对于古罗马的这个著名节日也是有所耳闻,如果能亲眼看到盛况,将来一定是超棒的回忆啊……而且……打住,打住……这样的事情是诱惑不了我的,我要去埃及,我要去埃及!

不管了,我怎么都要试一试!

我的目光扫到那只孔雀身上,看到我邪恶的眼神,孔雀先生打了个冷颤。

“我可不可以换个请求,昨天说要这只孔雀不过是一时冲动。”听到我的话,孔雀先生一翻白眼,晕过去了。

唉,对不起了,孔雀先生……

阿格里帕笑咪咪的看着我,“那你想要什么?”

我深深吸了一口气,“我要你……”说到这里,我清晰的看到他的嘴角抽搐了一下,心里又有点好笑,慢吞吞说完了后半句话,“——带我去埃及。”

他的笑容缓缓消失,低声说了几个字,“为什么?”

“我知道,你去埃及是为了说服女王背叛安东尼,掉转来和你们结成联盟对不对?”我索性直说了。

他脸色一变,“你说什么?”

“刚才屋大维和你说了那些,后面的意图不是摆在那里了,和女王联手才有最大的胜算,不是吗,不然干吗让你去埃及。你们真当奴隶都是死人啊。”我没好气的说道,不过在他们心目中,也根本没把奴隶当作人看吧。

他牢牢盯着我,忽然又微微笑了起来,“小晚,你就不怕我杀了你?”

“我觉得你不但不该杀我,还更应该带我去埃及。”我也直视着他。

“哦?”他饶有趣味的挑了挑眉,“理由?”

“原因嘛,有三点,其一,作为特使,当然越不引人注意越好,我作为你的随身侍女随行,不会像另外那些护卫那样引起注意,却还能身兼护卫的作用,其二,我精通多国语言,不管是埃及象形文,还是拉丁文,希腊文,全都不在话下,如果对方有什么小动作,我也能提早发现,最后也是最最重要的一点哦,你不觉得带上我,旅途会轻松许多吗?”

听到我的最后一句话,他忍不住笑了起来,“说得倒好像非带你不可了。对了,好像一直没有问你,你究竟怎么会从塞里斯来到罗马?”他忽然问道。

我把曾经对哈菲说过的话又向他转述了一遍,然后顺带着也说了被冤枉为奸细的事情。

“原来是这样,”他若有所思的望着我,“那你想回塞里斯吗?”

我不假思索地点了点头。

他的脸上闪过了一丝不悦,轻哼了一声,“那么,从现在起,你就要放弃这个想法,因为你已经是属于我的奴隶了。”

我现在也懒得跟他争辩人权问题,如今最关心的是他带不带我去埃及。

“那么,是不是应该带我去呢?”

“看在最后一个理由的份上,也许我会考虑一下。”他忽然又笑了起来,伸手摸了摸我的头发,“一切等过了花神节再说。”

古罗马的花神节,是为了表示对罗马神话里的费罗拉的尊敬而设立的,费罗拉是古罗马人所崇拜的花神,也是罗马神话中青春的象征。在节日的这些天里,无论平民还是贵族,都会将自己打扮一新,装饰着玫瑰花,来到大街上通宵达旦的畅饮,载歌载舞。

节日一大早,我就被爱米拖了起来,迷迷糊糊的让她在我身上为所欲为,也不知过了多久,她拿起了一面银镜,让我看看满不满意。

这一看,我的瞌睡虫全都飞到了九霄云外。

我那乌黑发亮的头发被散茉花染成了深红色,连膝盖、肘部和足底都染了同样的颜色。装饰着宝石的金丝网将头发笼了起来,耳朵上还带着一对硕大的半月形耳饰,长达40厘米的金丝网线紧紧缠绕我的脖子,双眼用锑颜料勾勒出了深深的轮廓,上面还描绘着孔雀石和石青制成的眼影;最要命的就是,我的右脸上居然还贴着一颗又圆又黑的美人痣……

我抓狂了……

“小晚,你不喜欢吗?是主人特地吩咐我们给你打扮的。”爱米压低了声音,“其实,从你刚来这里,我就觉得主人对你和别人不一样,特别是你救了他之后,我看,你也许很快能脱离这个奴隶的身份了……”

“我真的不喜欢,尤其是这个。”我指了指脸上的黑痣,唉,什么不一样,那都是因为我偷了他的衣服啊……

“这可是如今最为流行的妆法呢。”爱米的脸上是一脸你很不识货的神色。

“我不要。”我的额上流下了一滴冷汗,抱歉,我真的没法接受这样的审美观。

“照她说的做。”身后忽然传来了阿格里帕的声音,我转头看去,他今天照样是一身白色的托加长袍,只是在长袍外加了一件镶有淡紫边的外套。外衣上还插着一枝娇艳欲滴的玫瑰。

费了好半天的劲,我才恢复了原状,只可惜,被染红的头发是变不回去了。

“这样也挺适合你的。”阿格里帕笑了笑,顺手将外衣上的玫瑰插到了我的鬓边,“出发吧。”

我愣了愣,“就我们俩?”

“就我们俩。”他往前走去,回头看了我一眼,“还不快走,迟了就看不到花车游行了。”

虽然已经由心理准备,但是到达市中心的人民广场的时候,我还是被人山人海的壮观景象惊到了,估计今天全罗马城的人都出动了吧。

整个城市里到处装饰着盛开的玫瑰,打扮的花枝招展的贵妇们纷纷争相斗丽。有的用萨珀将头发染成了金黄色,有的甚至染成了淡蓝色和紫色,花样繁多的首饰更是让人眼花缭乱,有来自埃及和巴尔干半岛的黄金、来自红海和印度洋的珍珠,来自维苏威地区的宝石,来自阿尔卑斯山和小亚细亚的水晶……

我也不由感叹一声,多么繁华的古罗马帝国……

“你叹什么气?”阿格里帕好奇的看了看我。

“罗马,真是一座繁华的城市,”我脱口道。

他微微笑了起来,“因为,这是屋大维的罗马。”他凝视着前方,视线仿佛穿透了人群,落在了遥不可知的地方。

“那么,只要屋大维吩咐你做的事,你都会去做吗?”我抬起头看着他。

他微微一愣,又恢复了常色,笑着点了点头。

“无论什么事?”

“无论什么事。”他朝我回头一笑,“因为,他不但是罗马的执政官,也是我最好的朋友。”

阿格里帕对于屋大维的忠诚,我在历史书上早已见识过,不过除了君臣的这层关系,看来他们之间的友情也是让阿格里帕如此忠诚的重要原因吧。

可是,如果是屋大维下的命令,阿格里帕为什么成了女王所憎恨和诅咒的人呢?凭女王的聪明,应该想到屋大维才是主谋啊。

这两者,有联系吗?

“那么,如果他让你杀了你自己呢?”我笑嘻嘻的问了一句话。

他的脸色变了变,“他怎么可能会有这样的要求。”

“我是说如果嘛,如果……”

“梆!”我的脑袋上被他敲了一下。

“你这小脑袋,每天都在想些什么。”他嘴角浮起了一个诡异的笑容,“说不定因为太好奇,我会想要打开来看看哦。”

我额上的青筋跳动了一下,立刻噤声。

如果可以使用魔法,我会要把这个男人变成一个螳螂。

“看,花车过来了!”人群里忽然发出了兴奋的喊声,我连忙顺声望去,只见一座缀满玫瑰的花车正缓缓而来,在花车的正中央,似乎还躺着一个丰满妖娆的大美人。整辆花车仿佛从远古时代走来,带着雍容典雅,飘洒着令人陶醉的香氛……

人群顿时骚动起来,从后面不停挤进人来,就这么一瞬间,我和阿格里帕就被蜂拥而来的人群冲散了……还有不少人被撞跌倒,可是还不等他们站起身来,后面的人又踩了上面,顿时,响起了一片惨叫声……

人越来越多,场面好像有点失控了……花车上的美人也露出了一脸惊慌的表情,连维持秩序的罗马士兵也开始手足无措了。

这么混乱的场面我也是第一次碰到,也不知道阿格里帕去哪里了。冷静点,我个子小,很容易会被别人推倒,但是现在也出不去。所以要找个相对安全的地方,我打量了一下周围,现在最安全的地方应该就是——那个大美人的花车上!

于是,我赶紧挣开了人群,往那花车靠近,眼看着就要到花车旁了,后面有人重重推了我一把,我脚下一个踉跄,重心有些不稳,就在这时,一双有力的手紧紧握住了我的手。

“还好,原来你在这里。”这个平时让人郁闷的声音此时让我觉得格外亲切。

“阿格里帕……”我抬头望向他,他的脸上是毫不掩饰的担忧,和见到我没事时的一丝释然。

“抓住我的手,不要松开。”他握紧了我的手。

“阿格里帕,你要带我挤出去吗?”

“不,我不能丢下这里的人,相信我,所有人都会没事,包括你。”他拉着我朝花车走去,帮着我爬上了花车,然后他自己也站到了花车的顶上。

“罗马的市民们,大家保持冷静,从现在开始,全都停在原地。”他大声喊道,“我阿格里帕以屋大维执政官的名义保证,一定会让你们平安无事!”

“是阿格里帕将军!”人群中有人先发出了喊声。

“是屋大维身边的阿格里帕将军!”

“哦,天哪,太好了……”

“还有,士兵们,现在听从我的指挥……”阿格里帕微笑着,向那些无措的士兵发号施令,指挥着他们如何疏散人群。

阳光下的他,全身仿佛被镀上了一层淡淡的金光,俊美的眉宇间有收放自如的温柔,有不可动摇的坚定,有指挥千军万马的胸有成竹,还有——那来自内心强悍的自信。

胸中那熟悉的感觉又袭来,仿佛,仿佛有什么要喷涌而出,还有,那让人匪夷所思的亲切感和熟悉感……

好像,好像很久以前也经历过这样的场面……

人群终于慢慢疏散了,至始至终,他都一直牢牢拉着我的手。

“怎么,看呆了?不可否认,我是很帅。”他笑咪咪的来上了这么一句。

我连忙甩开了他的手,刚要反驳他,只见那个几乎晕厥的大美人忽然醒了过来,一下子投进了他的怀抱,“阿格里帕将军,我好怕,我好怕,幸好你救了我……”

阿格里帕保持着笑容,“现在已经没事了。”说着想推开她,没想到她死死抱住不放,他推了好几下居然没推开。

眼看着他的笑容变成了苦笑,我笑咪咪说了一句,“夫人,您脸上的美人痣蹭掉了。”

话音刚落,那位大美人一声惨叫,以迅雷不及掩耳之速推开了阿格里帕,低头在车上慌乱的找起来。

“还愣着干什么,闪人!”我一把拉起他滑下了花车,拔腿就跑。

不知跑了多久,我们才气喘吁吁的停了下来。我拼命的拍着胸口给自己顺气。好久没这么运动了……

“唉,好好的机会被你搅了。”他居然还一脸的不爽。

“喂,我这可是帮你,阿格里帕!”我郁闷的看着他。

“对了,连同这声,你刚才可是喊了好几声阿格里帕哦,”他笑得古怪,“如果奴隶对主人不尊敬,可是会被惩罚的哦。”

“惩罚?”我斜了他一眼,“好吧好吧,那我把你送到那个大美人身边,行了吧。”

说完,我这才发现自己还抓着他的手,赶紧像甩口香糖一样甩掉。谁知这块口香糖非但甩不掉,反而黏得更紧。

“他的声音在我耳边低低徘徊,所以,我要惩罚你,和我一起去亚历山大。”

我愣了愣,立刻反应过来,对了,埃及现在正是托勒密王朝时期,当时的埃及首都也改在了亚历山大。顿时,一阵欣喜涌上心头,“真的吗?真的带我去埃及?”

“不过,我不是去玩的,你明白吗?”

“我明白,我明白,我一定会乖乖的。”我就差手舞足蹈了,离真相越来越近了!

“乖乖的——吗?”他的脸上浮起了暧昧的笑容,“哦……真让人期待。”

“你可别胡思乱想。”我瞪了他一眼,想再努力甩开这块口香糖。

“我好像听到刚才有人说要乖乖的,我怕我会改变主意哦,”他嘴角含笑,目光若有若无瞥了一眼我正在寻求解脱的手。

呃——为了去埃及,为了我的任务……

我,我忍了!

第八节 埃及之行

公元前330年,赫赫有名的马其顿国王亚历山大帝攻占了埃及,并在尼罗河三角洲西北端即地中海南岸,建立了一座以他名字命名的城市,这就是亚历山大城的由来,她在最辉煌时曾取代雅典成为东西方海洋贸易和文化交流的中心。一直到公元330年君士坦丁大帝把首都迁到拜占廷,亚历山大城的地位才渐渐衰退。

此时此刻,沿着地中海,夜行在波涛汹涌的海面,耳边涌入的是大海轰鸣的波涛声,我的心情更是难以平静……

经过十来天的航行,终于从罗马来到了亚历山大。

我静静站在船头,任海风轻轻吹拂脸颊,看着漫天繁星闪耀,忽然有种不真实的感觉。

这里可是两千多年前的地中海啊……

两千年后的地中海丝毫不曾改变,涛声依旧,而曾经的人与事,却早已湮灭在了漫漫历史长河中……

也包括我身边的阿格里帕。

奇怪,我怎么也会多愁善感了,难道是因为触景生情?

“在想什么?”阿格里帕靠在船舷边看着我。

我摇摇头,“对了,等到了亚历山大后,你打算马上去见女王吗?可是你们不是已经宣战了吗,万一她不想见你呢?”

他笑了笑,“也许她现在,也正苦恼于到底站在哪一边才对埃及更有利。”

“所以你确定她一定会见你?”

“也许,她会对关于埃及未来的话题感兴趣,”他凝视着前方,“如果我是她,至少会听听对方想说什么。这样才能做出一个正确的判断。”

“那什么时候才能到亚历山大呢?”我刚问完,忽然觉得眼前豁然开朗起来,不远处的海面在灯光的映照下格外清晰,来来往往的船只不停穿梭其中……

灯光……这里怎么会有?难道是传说中的……

“小晚,看,前面那个就是亚历山大的灯塔。”阿格里帕指着不远处一处高高矗立的白色大理石建筑说道。

果然是——亚历山大灯塔。

已经在现代完全消失的世界七大奇迹之一,在原来的时空里,依旧完好无损的出现在了我的面前,灯楼大约有100多米高,这在当时已经是最高的建筑了,灯塔顶上,矗立着8米高的太阳神赫利俄斯站立姿态的青铜雕像,明亮温暖的灯光在夜间照耀着整个亚历山大港,静静保护着海上来往的船只。

“听说在几百年前,迎接埃及某位法老的新娘的船只,在这里触礁沉没了,法老伤心之余,就令人修建了这座灯塔,从此以后,这里再也没有发生过沉船事故。”阿格里帕凝视着海面,“似乎是个悲伤的故事呢。”

“不过国王也没想到灯塔会成为世界七大奇迹之一呢。”我脱口道。

“你也知道世界七大奇迹?”他有点惊讶,“我之前曾经在腓尼基旅行家昂蒂帕克的书上看到过。”

哦,他知道也不奇怪啊,因为他提到的这位腓尼基旅行家,也就是写下这七大奇迹的名单的作者,不就是生活在2500多年前嘛。

“我当然知道,要是有一天能看遍七大奇迹,哇,那人生就圆满了。”我随口说道。

他微微扬起了嘴角,在明亮的灯光下露出了一抹温柔的笑容,“也许,会有……”

“阿格里帕,看!我们就快靠岸了,太好了!”没等他说完,我就已经打断了他的话,兴奋地指着岸边喊道。

“身为奴隶下次不许随便打断主人的话!听到没有!!”身后传来了他郁闷的声音。

在亚历山大的临时住所过了一夜,第二天清晨,阿格里帕就带着我来到了埃及女王克里奥佩特拉的行宫。由于女王从小就被希腊文化所熏陶,所以这座高贵华丽的行宫也融合了典型的雅典式风格。

果然像阿格里帕所说的那样,女王在清楚了他的身份后,很快同意接见我们。

事情似乎正在往他意料中的方向发展……

无论是正史野史,还是电影小说,都无不例外的描写了埃及女王的倾国之姿,所以当我满怀期待的看到女王本人的时候,不免有点小小的的惊讶。

她无疑是优雅而又高贵的,一头卷曲的浅红色头发为她增添了几分妩媚,如丝绸般的肌肤散发着淡淡的光泽,五官虽没有给人以惊艳,却也十分清秀隽智。只是,和书上所说的妖艳美人似乎有点不同。

“远方而来的罗马人,告诉我,屋大维让你带来了什么消息?”她在镶嵌着翡翠的座椅上姿态优雅的坐了下来,抬眸一笑,“难道他忘了,他已经向我埃及宣战了。”

“女王陛下,我正是为此事而来。”阿格里帕微微一笑,接着就向她复述了一遍屋大维的意思。

女王似笑非笑地望着他,“这听起来似乎有点可笑,我为什么要和你们结成联盟呢,如果安东尼赢得了这场战争,那么,一切都结束了。”

“女王陛下,您也说了,是如果。那么如果我们赢了,那么等待您的又是什么呢?你会失去很多东西,包括您所爱的埃及,您和恺撒的孩子……”

在听到阿格里帕说到埃及和孩子的时候,女王的睫毛微微颤动了一下。

“那么,我们各自有一半的机会,所以,我根本没有必要和你们结成联盟。”女王的脸上保持着优雅的笑容。

“哦?”阿格里帕眯起了眼睛,“您认为,你们真有一半的机会吗?”

不等女王说话,他又接着说了下去,“安东尼为了筹集兵力,强迫希腊年轻男子必须服兵役,无论职业是什么,听说连赶驴人也招了进来,恐怕他们连船桨是什么样子都没见过吧。女王陛下,也许连你自己也开始怀疑,到底有没有能力赢的这场与屋大维之间的较量。不然的话,您也不会接见我,”他的语气忽然变得咄咄逼人,提高了音量,“您的心在动摇,不是吗?只要您和我们结成联盟,您的埃及,您的孩子,这一切都还是属于您的。”

女王平静的望着他,又垂下了眼帘,嘴角边缓缓浮起了一个温雅的笑容,“不过,我想你们来得真是不巧,明天,我就要启程去上埃及……”

“如果您不介意,我们可以随行,路上的这些时间,我想足够您考虑清楚了。”阿格里帕飞快打断了她的话,看似轻松的语气里带了几分不可动摇的坚决。

女王微微一惊,和阿格里帕对视了几秒,又笑了起来,“我当然不会介意,不过,我也不能让所有的人都上船,所以……”

“我只带我的随身侍女上船。”他指了指我。“不会再有更多的人。”

“那就好,”她从座位上站了起来,“今晚你们就住在这里吧,明天随我的船出发。”

侍女们将我们领到了宫殿的一侧,将我们安置下来。女王的宫殿果然豪华,这样随随便便的一件屋子,里面的摆设也是精致奢侈。

“女王为什么在这种时候去上埃及呢?”在他的房间坐下后,我不解的问道。

阿格里帕挑唇一笑,神色并不意外,“因为那里有神庙。”

“神庙……”我愣了一下,随即就反应过来,“难道她去神庙祈求神谕?”

“多半是这样,对于埃及人来说,在开战之前,神谕所显示的吉凶是至关重要的。”他看了我一眼,“她也是想等看到神谕后再做最后的决定吧。”

如果是这样的话,多半神谕显示的是不详吧,不然,女王怎么会同意和屋大维合作呢。不过让我想不明白的是,当屋大维背信弃义时,女王为什么又偏偏怨恨阿格里帕?也许,这次的埃及之行能看出一些端倪?

只是这次的埃及之行又要花上不少时间,幸好这里的一个月等于那里的一天,想到这里,我的心里有稍稍安慰了一些。

“这个让恺撒和安东尼如此迷恋的女人,看起来似乎并不像罗马人口中的埃及妖妇,我还以为有多妖艳呢。”他随手拿了一枚银盘中的椰枣放进嘴里。

“外在的美貌不过是昙花一现。我想她是靠内在的魅力吸引了他们吧。”我耸了耸肩,虽然觉得女王的容貌和我想像的不大一样,但历史上却还是清楚记载着她的聪慧和胆识,她不仅精通多国语言,还是当时的数学家、哲学家和化学家。

“内在的魅力?”他的眼中带了几分不屑,“说到底也不过是个女人而已。”

“一个女人?”他的语气让我有点不爽,“不错,就是她一个女人,和整个强大的罗马在对抗,她利用你们的军队,平复了埃及的内战、统一了政令、同时尽最大能力修复了在战争中烧毁的图书典籍。无论是恺撒,还是安东尼,都像柔软的东方丝绸一样被她缠绕于指掌之间,不是吗?”

他惊讶的看着我,“你怎么知道这么多?”

啊,一时失言,说了这么多,要是引起他的怀疑就不好了。

“其实,这就是我想来埃及的原因啊,”我立即接口道,“因为自从听了她的传说,就一直很钦佩她,所以才想跟着你来埃及亲眼见见她。”

“原来是这样……”他笑着走到了我身边,将手轻轻放在了我的肩上,弯下腰来,温热的呼吸在我的脖颈间徘徊,带着几分暧昧的声音在我的耳边响起。

“不知怎样的女人,也能让我成为柔软的东方丝绸呢?”

我的脸微微一热,决定无视他的话,不予理睬。

他轻轻一笑,凑得更近,我只觉得全身的肌肉都绷紧了,不要再靠近了,不要再靠近了哦……

“要不今晚你留在这里吧。”忽然听到他说出这句话,把我吓了一大跳,下意识的转过脸时,嘴唇不偏不倚地正好碰到他脸上。

我的脑袋嗡的一声炸开,像触了电一般从椅子上跳了起来,愤怒的瞪着他……

“怎么,这么主动?”他饶有兴趣的看着我的反应,一脸不怀好意的笑。

他是故意的,绝对是故意的!

冷静,冷静……我越表现的激烈,他就越得意……

“不回答吗?”他挑眉轻笑,“这样我的夜晚可是会很寂寞哦。”

我没有理他,一言不发的打开了门,朝着门口唤了一声,很快,刚才将我们带来的两位侍女出现在了我们的面前。

阿格里帕略带不解的看着我。

“请问,有什么吩咐?”其中一个高个的侍女问道。

“哦,是这样的,能不能请女王陛下送几个漂亮的女人到这里,不然我怕主人因为寂寞会睡不着哦……”

还没等我说完,我的嘴就被阿格里帕紧紧捂住了。

“别听她胡说!”他气急败坏的低吼道。

两个侍女明显以一种看色狼的眼神看着阿格里帕,更是让他抓狂。

“我,我会向女王禀告的……”高个儿侍女边说边快步往外走去。

“等一下!”阿格里帕一着急,连忙放开了我,上前两步抓住了那个侍女的手,那个侍女吓得大叫一声,“不,不,我不行的,我就快嫁人了!”

阿格里帕顿时一脸黑线,“我不是这个意思……”

“主人,您可别太心急了哦……”我朝他眨了眨眼,迅速的溜了出去,还不忘回头对那个侍女报以灿烂的笑容,“对了,几个可能还不够,最好能送十七八个哦……”

哈,阿格里帕……谁叫你惹我呢……你自己慢慢解决吧。

“小晚,你给我回来!”在他的抓狂声中,我已经让另一个侍女带着我到了自己的房间门口。

“你的房间就在这里。”这个小个子的侍女将我带到房间前的时候也有点惊慌失措,估计她觉得自己的同伴已经凶多吉少了吧。

我正要打开房门,却看到从里面走出来一个美丽的侍女,她看到我,似乎脸色有点奇怪,不过也只是一瞬间,很快又对我笑了起来,“里面的一切已经全都布置好了,希望您能度过一个美好的夜晚。”

我向她道了谢,走进了房间,整个房内弥漫着一股浓浓的香味,让人感到有些头晕目眩。

在整理了一下东西后,我又请门口的侍女带我去她们洗澡的地方清洁了一番,再回到房间的时候,觉得那股香味似乎更浓了……

房间有些闷热,我起身打开了窗子,带着咸味的海风立即飘进了房间,为这个异国的夜晚带来了丝丝凉意。我早换了一身埃及人的卡西拉斯长裙,这种裙子穿着凉快,当睡裙很是不错。

刚闭上了眼睛,又想起了刚才尴尬的一幕,我郁闷的摸了摸自己的嘴唇,这算不算是我的初吻呢?居然就这样莫明其妙的没了……意外,只是意外……只是不小心碰到了而已,嗯,对,就是意外。

唉,妈妈也不知怎么样了,她到底去了哪里呢?老爸,应该还在时间封存法里沉睡吧,希望能早点找到妈妈,早点回去,希望在老爸醒来之前,一切都恢复原样了。

此时此刻,那辆列车和司音又会在什么地方呢?

在胡思乱想中,我只觉得睡意渐渐袭来,正在半梦半醒之间,忽然觉得脚旁仿佛有什么冰冷滑腻的东西爬过,心里微微一惊,睡意早去了大半,赶紧睁开眼睛,当借着月光看清面前的黑影时,我也不禁愣了愣。

在银色的月光下,一条长相狰狞的眼镜蛇盘绕在熏香瓶的旁边,幽幽注视着我,不停吐着鲜红的信子,仿佛随时都会展开进攻……

眼镜蛇老兄,今天你碰到我叶晚,算是你倒楣了……

我朝它露出了一个你完蛋了的笑容,正打算将它解决的时候,脑海中忽然浮现出那个侍女奇怪的表情,还有这种浓郁的香味,似乎和宫殿里其他地方的香味都不大一样。

看那条蛇在熏香瓶旁依依不舍的样子,莫非是这种香味将毒蛇吸引来的?

侍女,香味,毒蛇……

把这些联系在一起,我忽然想到了一个可能。

难道,是女王在试探我的虚实?也许是因为阿格里帕什么侍卫都不要,偏偏带了我跟她去上埃及,所以令她对我有了几分怀疑吧?

看来我应该做出一个正常的反应,才能完全打消女王的顾虑……

想到这里,我向它又露出了一个你走运了的笑容,清了清嗓子。啊的一声大叫起来……

为了更逼真,我还特地声嘶力竭的加了一句,“有蛇哇!救命哇!”

果然,走廊里立刻响起了杂乱的脚步声,一阵沉重的脚步声抢先到了门口,只见到阿格里帕的声音低低响起,“你们全都不许进去!太多人进去的话,蛇就会因为受到惊扰而发起攻击。”

我有点惊讶,最先赶到的居然是阿格里帕……

只见门被慢慢打开了,一个高大的身影悄悄闪了进来……

“小晚,你没事吧?”他很轻的问了一句。

“我没事,蛇就在你右边的熏香瓶旁。”我轻声答道。

我的话音刚落,那条眼镜蛇终于按捺不住,露出了长长的尖牙,朝我的方向扑了过来,说时迟,那时快,阿格里帕已经手起剑落,干脆利落的将眼镜蛇砍成了两截。当那后半截飞到我身边的时候,那条尾巴还在不停晃动着……

他随后赶到,迅速一剑将蛇身挑飞。

“小晚,我又救了你一次哦。”他低头看着我,水蓝色的眼眸内笑意盈盈。

在月色的浸染下,他那小麦色的肌肤仿佛宝石一般闪闪发光,完美如罗马雕塑般的身材恍若是神的恩赐,晶莹的水珠沿着他的肩胛滑落,为他更是平添了几分性感。

水珠?我这才发现他居然只在下身围了一块浴巾,看他这副样子,难不成连澡都没洗完?

只是因为听到我的呼救声,他就这样赶来了吗??

莫名的,心里涌起了一丝小小的感动。

“使者大人,你们没事吧?”微开的门边出现了一个似曾相识的人影,我一眼就认出是那个之前在我房里的侍女。

那么看来我的推断没错,女王只是想试试我的虚实。

“没事了,蛇已经被我杀……”

“主人,我好怕啊!”还没等他把话说完,我已经扑进了他的怀里嚎啕大哭,“那条蛇,真的好恐怖呀!吓死我了……”

阿格里帕被我弄得有点莫名其妙,在听到我的嚎哭声时,却轻轻叹了一口气,顺势将我紧紧搂在了怀里。

“没事了……已经没事了哦……”他的声音好像在哄小孩啊,我忍住笑意,继续表演。

“没事就好,就请早点休息吧。”那位侍女说完,就领着其余的侍女们离开了。

听着她们的脚步声消失在长廊尽头,我才松了口气,停止了哭声。

“没想到连一头豹子都敢杀死的女人,居然会怕一条蛇,”他的声音里带着几分温柔调笑,“这样还做我的护卫吗?”

我用力将他推开,挑了挑眉,“笑话,我会怕那条蛇。事情是这样的……”接着,我把自己的猜测原原本本都告诉了他。

“原来是这样,不过这样一来,女王应该不会怀疑你了吧,”他有些好笑的看着我,“你刚才的哭声,我想整座王宫的人都听见了。”

“我还不是为了逼真点嘛。”我瞪了他一眼。

“不过,不管怎么样,都是我救了你一次哦。”他不依不饶的说道。

“切,这……”我正想反驳他几句,忽然看到他的浴巾,剩下的话全都吞了回去,说出嘴的居然成了:“谢谢你,阿格里帕。”

无论怎样,那份想帮助我的心意,我收下了。

他似乎对我的反应有些惊讶,想在我脸上找出什么端倪,却正好撞上了我的目光,彼此的目光相交织,他那水蓝色的眼眸内仿佛有什么在涌动,接着,他就微微侧过了头,居然很不识好歹的避过了我难得诚挚的目光……

“好了,你也早点休息吧,明天一早就要出发了。”他一反常态的没有调侃我,站起身往外走去。

“嗯,你也是。”我对于他的正经态度也觉得有点不习惯。

走到门口的时候,他忽然又停了下来,“别忘了关窗子,我可不想再跑一趟。”

听着他的脚步声远去,我起来关上了窗,我也不想再有条毒蛇来骚扰我的睡眠了……

不知为什么,觉得他刚才忽然变得有点怪怪的……

算了,别胡思乱想了……

解决任务是王道。

第九节 拉美西斯的神庙

不知不觉,我们已经在尼罗河上航行了六七天。

女王的这艘游船奢华精致,舱上挂着用名贵的推罗染料染成的紫帆,船尾楼用金片包镶,在航行中与碧波辉映,闪闪发光。

尼罗河的纯净和蔚蓝,就象深邃的海水,河中小岛上突兀的岩石下和茂密的芦苇丛中停泊着无人的小船,翱翔鸣叫的水鸟,仿佛流星一般划过天空,河上有正在劳作的少年、采摘着纸莎草的老人……所有的一切都在尼罗河蓝色的剪影里,在落日的余辉中闪着金光,美丽动人。

我站在甲板上看着周围的一切,感觉自己仿佛正在沿时间长河逆流而上……脑海中忽然想起了妈妈曾经教过我的一首歌谣,不禁轻轻念了起来,

尼罗河,我的母亲,

带给我埃及繁盛的土地,

带给我疆土无限的生机,

我在这里赞美您,我在这里祈求您,

让我埃及,盛世永存……

“你怎么也知道这首歌谣?”身后忽然传来了一个婉转的声音,我转过头,惊讶的发现站在我身后的竟然是女王。她不是在船舱里和阿格里帕相谈正欢吗?难道也和我一样吃得太撑来透个气……

嗯,看她的脸色微红,眼神略带迷离,应该是出来吹个风,醒醒酒。

“是我之前听来的。”我随便打了个马虎眼。

她也没有在意,只是凝视着在天边徘徊不去的云霞,低低重复了一遍,“让我埃及,盛世永存……”

“听你的主人说你来自塞里斯?”她忽然又侧头问道。

我点了点头,“女王陛下所穿的丝绸不就来自塞里斯吗?”

她微微一笑,“不错,我很喜欢你们那里的丝绸,我喜欢那种滑腻的,冰冷的,缠绕在指间的感觉……”

我一眨不眨的盯着她的笑容。

这真是一个让人琢磨不透的女人。她闭目的时候,就像欲绽的埃及莲花,美妙而清丽。含笑的时候,就像若隐若现的白色罂粟,飘渺而危险。她的美,也令人琢磨不透。比起外在的美丽,这种来自内在的美更容易让人迷惑。

“难道没有人告诉你,一直盯着人看是很失礼的。”她似乎察觉到了我的目光。

“对不起,女王陛下,请原谅我的失礼,”我这才回过神,“不过,通常只有美女才会让我这样失礼。”

她扑哧一声笑出了声,“怪不得他会将你带在身边,”说着,她又看了我一眼,“你叫什么名字?”

“您就叫我小晚吧。”我朝她报以灿烂的笑容。

“那晚的毒蛇吓到你了吧,毒蛇,这也是我们埃及的特产啊。”她的语气平静,丝毫看不出半点端倪。

“我都快被吓坏了,幸好主人救了我。”我露出了一副心有余悸的表情。

她意味深长的看着我,“你的主人倒也大胆,竟然带着一个普通侍女就上了我的船,难道不怕我对你们不利吗?”

听了她的话,我心里倒也有点疑惑,其实如果她将我和阿格里帕都杀了,然后再联合安东尼和屋大维对抗,也不是完全没有可能的事。不过……或许就像阿格里帕所说的那样,她的内心已经开始动摇……

罗马已经被屋大维所掌控,在他的怂恿下,安东尼的地位在罗马人的心中一落千丈,如果安东尼输了,那女王的后果真是不堪想像,更何况,安东尼赢的概率也不大,所以,现在如果女王投向屋大维一方,胜了固然能继续保持埃及的地位,万一输给安东尼的话,凭着安东尼对她的爱恋,怎么也不会对她下狠心。

如果事后她说是因为害怕而半路逃逸,这个理由听起来也很可信。

不过,女王百密一疏,似乎忽略了一个重要的事实。未来的奥古斯都大帝的确是宽厚仁慈,睿智稳重,但是在没有成为大帝之前的屋大维,却是个冷酷残忍的男人。

所以,这个联盟——很脆弱。

“如果女王想要对我们不利,根本就不会说出口,更不需要让我们上船,只要您想动手,机会到处都是。”我笑了笑,又望了望船舱,低声道,“我该去看看主人了。女王陛下,请允许我退下。”

她只是点了点头,没有再说话。

回到船舱里的时候,看到眼前的一幕,我忽然有点想笑,那些侍女们对着阿格里帕都有点战战兢兢,好像还是一副把他当成色狼的样子,他很是郁闷的一个人坐在那里咬着苹果。

看来就算再帅的帅哥,被人戴上了色狼的帽子,也让女人们敬谢不敏吧。

在看到我进去的一瞬间,他抬眼望住我,好像想说什么,却又转过了头。

侍女们一见我来,顿时松了一口气,连忙将倒酒这件棘手的差事甩给了我。

我替他倒上了酒,他伸手来接的时候碰到了我的手,我的手被他一撞,杯子一晃,有几滴溅到了他的身上,碍于现在自己的身份,我只得无奈的放下了酒杯,伸手替他擦拭。

要是在平时,他多半会借机打击我,可是今天怎么这么安静,我有点诧异的抬起头,正好撞进了他的视线内。他那双水蓝色的眼眸正一眨不眨地盯着我,那目光是温柔的,但在那目光深处,却又有些令人怎么也读不懂的东西。

我一头雾水的望着他,这家伙,到底是怎么了?

在第二天的清晨时分,女王的船就到达了她的上埃及行宫。在行宫的不远处,就是神庙的所在,也是女王想要请示神谕的地方。

女王一到行宫就先接见了大祭司,接着就随着大祭司匆匆去了神庙。

“阿格里帕,你一点也不关心吗?万一神谕……”看他那副完全不在意的样子,我不禁有点奇怪。

他倚在窗前,凝视着不远处,“放心,她一定会和我们结成联盟。”

“你这么肯定?”

“你以为她不会为自己打算吗?她的心,早在同意接见我们的那一刻就动摇了,她是个聪明人,只有和我们结成联盟,才是最明智的选择。”

“是吗?”我盯着他的脸,“你真的认为屋大维会遵守约定吗?”

他沉默了一会,开口道,“不管怎么样,他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罗马。我永远都会站在他的一边。”

原来——他也明白这个联盟是不够可靠的。

算了,反正也不关我的事,管他们联盟不联盟,只要让我找出女王憎恨阿格里帕的真正原因就好……

果然就像他预料的那样,女王从神庙回来之后,就同意了和屋大维之间的联盟。接下来,阿格里帕就和女王在密室商谈起作战时的具体细节。不听我也猜得出来,无非是让女王在战争进行到一半时忽然撤军,让安东尼无心恋战,军心溃散……

我走出了宫殿,深深呼吸了一口带着沙漠热风的空气,一瞥眼看到宫殿门口拴着几匹马,一时心血来潮,牵了一匹就骑了上去。在沙漠中尽情奔驰,迎面而来的是夹带着沙子的热风,吹在脸上有些疼,却也别有一番畅快的感觉。

跑了没多久,一座无比宏伟的神庙忽然映入我的眼帘。神庙入口处那四座巨大的雕像让我一下子激动起来,这不是拉美西斯二世所建造的阿布辛贝神庙吗?

记得妈妈的书架上,最多的就是关于这位伟大法老的书籍,所以对于他的一切,我也算上是如数家珍。

我将马拴在了旁边的一块石头上,静静地望着拉美西斯二世的雕像。

这位伟大的君王一定想不到,只有一年不到的时间,古埃及的法老时代就会彻底终结,从此以后,埃及不再是辉煌的代名词,从今以后,埃及不再属于埃及。

千年前的辉煌,就要在此销声匿迹。

不见它辉煌,不见它成长,却见它倒塌。

“小晚!”身后忽然传来了一个熟悉的声音。我转过头去,不觉吃了一惊,在我的身后,阿格里帕正策马而立,他的脸上完全就是一副我很不爽的表情。

“你怎么在这里?”我一脸莫名,刚才他不是还在商议联盟的细节吗?

他的脸上掠过一层薄怒,“这话我正要问你,没有经过我的允许,你怎么能一个人跑出来!别忘了你的身份!”

“奇怪,我只是出来一会儿而已。”马上就回去了。我硬是把你管得着吗这句话吞回了肚子里,转过身,继续往神庙走去,忽然听得身后马蹄声越来越近,一转身,发现他已经策马冲到了我的面前,顺手抓住了我的胳膊,我也有点恼了,借着他拉我胳膊的力气,顺势一拉,又踢了一下马腿,那马一蹦达,他身子斜了斜,正好被我拖下马来……

只听“砰”一声,我俩一起倒在了沙漠上。

“小晚,你没事吧!”他倒是很迅速的起了身,飞快地扶起了我。

我揉了揉被撞到的腰,郁闷的看了看他,“你说有没有事啊,你好端端来抓我干什么!”

“谁叫你总是不听话,”他伸手揉了揉我的头发。

“我只是出来透个气,然后一不小心就跑到这里了啊。”

“下次你要是再不小心跑远了,也许我也会不小心把你关起来了哦。”他还特地加重了不小心这几个字。听见这话,我下意识的抬起头来。仿佛在等着这一刻一样,我们的视线交汇在了一起。他那双水蓝色的瞳眸静静地对我微笑着,唇边的笑容如涟漪般慢慢扩散,熏熏然,暖洋洋,让人不饮自醉。棕色的发丝被风吹起,接着,他慢慢地,慢慢地靠了过来……

“看,那是哈索尔神庙哦!”我猛的跳了起来,指着不远处一座略小的神庙喊道,无视于他很不爽的表情,飞快跑到了那座神庙前。

在神庙前,我稳了稳自己的心跳,他刚才的举动好暧昧……

“这神庙有什么特别的。”他不知何时在我的背后出现。

呃——怎么像个幽灵似的……

“啊,你知道吗,这可是拉美西斯二世为他的王后所建造的神庙哦,”我兴奋的摸着墙上的浮雕,忽然在门楣醒目的地方发现了两行字。经过了一千多年的风化侵蚀,两行字已经有点模糊,但还是可以辨认出来的。

当你轻轻走过我的身边,就带走了我的心。

我对你的爱是独一无二的。

咦?这不就是为现代人所知的那两句著名的情话吗?

“拉美西斯真是爱他的王后,还把情诗刻在神庙里,一直一直流传下去,一千年,两千年,三千年,多长的时间都抵挡不住他的爱恋思念。”我指着那两行埃及象形文,翻译给了他听,还顺便发表了一番感想。

“哦,那么将来我也建一座神庙,将我的名字刻在上面,一直一直流传下去,嗯,倒是个流芳百世的好办法。”他看着我直笑。

“笑什么,”我瞪了他一眼,“真不浪漫,留你自己的名字有什么意思。”

“我是说真的,将来我也要建一座宏伟的神庙,不过我们罗马的神实在太多,该建谁的神庙好呢?”

“那干脆把所有的神都放在一个神庙里好了。”

“嗯,这个主意不错,啊!名字我也想好了,非常有气势的名字哦,就叫作——”

“我说,我们是不是该回去了啊……”我打断了他的话转身去牵马。

“不是和你说过了,身为奴隶不要随便打断主人的话!”对于从我身后传来的抓狂声,我还是选择——无视。

我刚要骑上马,总是幽灵般出现的某人又忽然将我拉了下来。

“骑我的马,”他瞥了我一眼。

“为什么,我有自己的马,”我才不要和他共乘一骑。

他的唇边露出了一个不怀好意的笑容,解开了我的马,在我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忽然伸手重重在马臀上一拍,马儿受惊,嘶鸣了一声,立刻就很没义气的闪了……

“哪里有你的马啊?他轻轻一跃,上了他自己的马,挑眉轻笑,好了,现在,是和我共乘一骑回去呢?还是靠你自己慢慢走回去呢?”

我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不是因为冷静,而是已经出离了愤怒……

“那我自己走回去。”我偏要和他唱对台戏。

“那好!”他笑着一扬马鞭,就这样一溜烟的消失在了我的面前。被马蹄扬起的黄沙劈头盖脸的撒了我一身。

“阿格里帕……”我紧握双拳,全身的小宇宙开始燃烧……

在漫漫沙漠中郁闷地行走了一会儿,忽然又看到他折转回来,极快的将我一把拎上了马。

“笨蛋,还真打算走回去啊。”他好笑的看着我。

“我想你也不会这么没义气吧,好歹我还救过你呢。”我瞪了他一眼,“还不快马加鞭赶回去,我还想早点回罗马呢。”

他无奈的叹了一口气,“我怎么觉得现在我比较像奴隶。”

“因为,你是个开明的主人嘛。”

“我可不是对谁都开明的……”

之后的一切都很顺利,我们在亚历山大几乎没有停留,就立刻启程回了罗马。结成联盟的文书很快送到了屋大维的桌上。一切准备就绪,历史上的亚克兴海战终于爆发了……

屋大维率军8万人、战船400艘渡海东征,阿格里帕在此战中充分发挥船体轻、航速快、机动灵活的特点,利用船只撞击的战术,使安东尼舰队损失惨重。而就在战争最激烈的时候,女王按照事先的协议半路撤出,安东尼在情急之下,军心大乱,也不得不撤离了战区。

海战中,安东尼部损失战船300余艘,彻底输掉了这决定命运的一战。

一切,似乎都沿着历史的轨迹在行进……

这些日子,我和大家相处甚欢,孔雀先生还是保住了他的性命,在这里住的乐不思蜀,怎么也不愿意回他自己的地盘。

趁着阿格里帕不在,我还把他经常用到的那些含铅的器皿都换成了玻璃。

再见到阿格里帕的时候,已经是两个多月后了。

不知不觉中,古罗马的冬天,就快到来了。

烟雾缭绕的浴室内,温暖潮湿的空气中飘散着一种沁人心脾的幽香。

我用调香棒沾了一点香油,叹了一口气,很不情愿的抹在了面前的这个人身上。为什么,为什么一回来就交给我这么一个好差事——伺候他沐浴……

“我已经抹完了。”我将瓶子一放,准备起身离开。

“谁准许你离开了?”他侧过身子,斜睨着我,“对了,你的塞里斯按摩法呢?今天也该让我试试了吧?”

我刚想摇头,忽然看到他眼角的一抹调笑,立刻就改变了主意。我吩咐门外的侍女给我拿了一个银勺,朝他露出了一个邪恶的笑容,“我的主人,今天就让你见识见识塞里斯的按摩大法。”

看着他一脸享受的样子,我很不客气的拿起勺子在他背上刮了下去。

“啊!你下手也太重了吧!”他皱了皱眉。

“这你就不知道了,这就是塞里斯的按摩法啊,难道身为男人,这点疼都忍不住吗?告诉你,这样才能把你体内的毒气都刮出来哦,保证按摩完以后,让你觉得神清气爽。”

“要是你敢捉弄我,我一定会重重惩罚你。”他忍着痛说道。

“我可没捉弄你,你知不知道,这在塞里斯可是流传了很多年的按摩法哦,是根据十二经脉及奇经八脉的原理,刺激经络,化血活淤,尤其是对于你损伤的肌肉来说。”说了一堆,我忽然反应过来。拜托,这是在古罗马好不好?再看看他的脸,果然,又是一脸的茫然状……

我一边刮,一边还是小心的避过了他背上的新伤口。

“这次又受伤了吗?”我随口问道。

他咬牙忍痛没有说话,只是点了点头。

我没有再说话,手上的力放轻了一些。阿格里帕,从一介平民到今天的地位,都是他一刀一剑打拼出来的,屋大维若是没有他,也不能这么顺利建立起他的罗马帝国吧。

这位未来的罗马总督,将来还要改组帝国的军制,修建罗马城水渠,公共浴场和各种辉煌的大理石建筑,他还要做各种各样的事情,在神圣的奥古斯都的光辉或者阴影里。

“好像是舒服一些了,我的肩膀没那么酸痛了。”他忽然开了口。我这才发现自己刚才想的出神,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停下来了。

“看,我没骗你吧,”我冲他眨眨眼,“这套刮刮大法很有用哦。”

“的确有用,就是疼了些。”他揉着自己的肩膀。

“对了,我看他心情不错,趁机问了自己想问的问题,现在安东尼和埃及女王都退回了亚历山大,你们接下来打算怎么办?我想屋大维不会履行他的合约了吧。”

他敛起了脸上的笑容,缓缓道,“等过了卢帕撒拉节,我们会再次发动进攻。”

“你是说,攻入埃及?”

“安东尼没有被捉住,始终是屋大维的心头大患,至于女王,屋大维应该不会伤害她,但是,也不会给她更多。”他似乎不想再说下去。

“卢帕撒拉节……吗?”我好像在书上看到过这个古罗马节日,只是有点记不清了。

“嗯,每年二月十五日的卢帕撒拉节,是为了纪念罗马神话里的众神的皇后约娜,她是主管妇女和婚姻的主神,所以这也是这里的男女表达爱情的节日……”他的脸上露出了温柔的表情,耐心的对我讲解着。

“啊,我想起来了,就是将来的情人节雏形呢。”我脱口道。

“情人节……”他的嘴角微微扬了起来,“这个名字听上去似乎更不错。”

第十节 命运的转折

卢帕撒拉节到来的那天,天气格外晴朗。灿烂的阳光仿佛驱走了冬日里的严寒。天空是那样蓝,蓝得空灵,蓝得澄澈,恍若一块蓝水晶笼罩在罗马上空。

蓝天下,年轻的男女们丝毫无惧寒冷,在阳光下又唱又跳,尽情释放着彼此的激情。

我坐在不远处的小山丘上看着他们载歌载舞,自己也好像被他们的快乐所感染,暂时将满脑子关于任务的思考放在了一边。

这也算得上是情人节的雏形了吧,只是少了玫瑰和巧克力。

正看到兴头上的时候,忽然一个清秀的少年走到了我的面前,对我露出了一个灿烂的笑容,递给了我一个漂亮的花瓶。

我一时不明白是怎么回事,不过还是下意识的伸手去接……

还没等我的手指碰到花瓶,就被一股大力猛的拽了回去。呃——好痛……是哪个混蛋……

我恼怒的回过头,却意外的看到了阿格里帕正一脸不爽的站在我的身后。

“年轻人,回到你该去的地方。”他冷冷地看着那个少年,口吻里带了几分不耐和不悦。那少年认出了阿格里帕,脸色一变,匆匆转身就走。

“怎么了?”我莫名其妙的看着他。

他望向我的时候,冰冷的态度和视线,慢慢地,柔和了起来……

“这也是我们罗马人表白的一种方式,如果你接过了他的花瓶,就代表着你接受了他的爱意。”

“啊?”我吓了一跳,拍了拍自己的胸口。“好险好险……”

他说完之后,只是静静的看着我,很反常的没有再说一句话。

气氛变得有点奇怪……被他的目光盯的有点心里发毛,我只好使劲想些话题打破这种怪怪的气氛。

“好奇怪,居然送花瓶……”我笑了笑,“在我们那里,如果要表白爱意,可是送玫瑰哦。”

他的脸上露出了一丝奇怪的神色,“玫瑰?”

“嗯,我们那里的情人节送的是玫瑰,因为玫瑰代表着爱情。”我随口说道。

“玫瑰?”他有点惊讶,“可是这个季节有怎么会有玫瑰?”

“怎么没有,可以在温室——”我顿了顿,改了口,“反正我们那里就是送玫瑰。”

他刚想说什么,只见一个士兵模样的男人匆匆跑了过来,大声道,“阿格里帕将军,恺撒让您去元老院见他!”

自从屋大维完胜归来以后,全意大利都在争先恐后地塑造屋大维的塑像。在元老院,安东尼的生日被宣布为不吉利的日子。元老院和罗马公民对屋大维奉若神明,尊称他为恺撒,这个——他的舅舅曾经用过的名字。

这也是典型的胜者王,败者寇吧。

“我知道了。”阿格里帕站起身来,看了看我,忽然说道,“我会送你玫瑰。”

我莫名奇妙的看着他,完全没有反应过来他想要表达的意思。

“今年没有时间了,明年的卢帕撒拉节,我一定会送你永不凋零的玫瑰。”他甩出这句话后,就跟着那位士兵走了,只留下满脑子都在冒金星的我。

我受刺激了……

这难道是——传说中的表白?

黄昏的时候,阿格里帕回来了。

因为天气转冷的关系,用晚餐的地方从庭院里换到了被称为特利克里尼乌姆的长方形餐室。桌子上摆放着抹着薄薄的百里香、烤得嫩嫩的腊肠,散发着香味的淡水熏鳗鱼,还有一只在陶炉上烤得鲜嫩可口的乳羊。他懒散的靠在装饰着青铜和象牙的卧榻上,慢慢喝着一碗热腾腾的鹰嘴豆浓汤,看起来似乎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

看他没再提起什么玫瑰的事,我的心里也暗暗松了一口气,想来刚才也是他被节日气氛所感染产生的的一时冲动吧。

不过,这个样子的他,又让人觉得有些反常。

“要开战了吗?”我试探的问道。

“现在全罗马人都要求对埃及再次开战,恐怕是迫在眉睫了,不过……”他犹豫了一下,还是没有说下去。

“不过什么?”

“没什么。”他看了看我,“在开战之前,我有一个地方要去。”

“去哪里?我也要去……”我心里有点着急,现在这种关键时候,我不希望他离开我的视线。

他伸手摸了摸我的头发,眼中的神情复杂难辨,“这次你不能去。”

“为什么?上次去亚历山大时,我也没有给你添麻烦,对不对?”

“小晚,这次不一样。如果可以,我也不希望去。”他的神色带着几分说不出的怪异,“在这里等我回来,知道吗?”

“可是,能不能让我知道你去哪里?”

“伯勒尼基港。”

伯勒尼基港?好像在哪里看到过这个地名,但现在一时想不起来了。可是,在开战前夕,为什么他要去伯勒尼基港?而且,今天他去见了屋大维,如果我没猜错,多半是屋大维让他去的吧。

可是,为什么?这两者有联系吗?在伯勒尼基港,有什么让屋大维在意的东西吗?

——在意的东西?

现在的屋大维还有什么可在意的呢?消灭安东尼几乎是易如反掌,全罗马人都在支持他,他的手中,掌握着至高的权利,他的名声,就快要赶上他的舅舅恺撒……

恺撒……

这个名字,让我忽然想起了另外一个名字……

不错,现在让屋大维在意的人,应该还有一个。

恺撒和埃及女王的儿子——恺撒里昂,他的体内流着恺撒的血,他才是恺撒最名正言顺的继承人。

既然联盟已经被破坏,那么屋大维又怎么会给自己留下这么一个潜在的隐患。

想到这里,我的心里一个激灵,难道——

难道恺撒里昂藏在伯勒尼基港?

阿格里帕是奉了屋大维的命令前去——杀死恺撒里昂?

我的眼前一亮,所有的一切都好像串连起来了,难道这就是女王憎恨阿格里帕的真正原因?

也许是心情不佳的原因,今天他的酒量不比往日,喝了几杯之后就微微有了醉意。

我往他的玻璃杯里继续倒酒,装做漫不经心的问道。“那么你打算什么时候出发?”

他凝视着杯中的液体,“明天就出发。”

“明天?”我心里微微一惊,这么急?“坐船去吗?”

“嗯,办完事我很快就会回来。”他一口饮尽了杯中的酒,像是发现了什么似的,发出了一声疑问,“怎么所有的器皿都换成了玻璃?”

这个家伙,也太后知后觉了吧。

“换成了玻璃,喝再多酒,你也不会得痛风的毛病了。”我随口道。

他挑挑眉,“为什么?”

“和你说你也不明白,总之我又不会害你。”我懒得再和他解释,要是别人,我根本懒得管。

诶?我愣了愣,为什么我要管这个家伙呢?

“小晚……”他忽然低低唤了一声我的名字,“七大奇迹,你想先去哪里?”

我一愣,“什么?”

“你不是想去看七大奇迹吗?等这次战争结束后,我就带你去。”他那微醉的眼眸在烛光下泛着几分迷离,“想先去哪里?金字塔?还是宙斯神像?”

世界七大奇迹,是啊……我现在身处的这个时空,除了巴比伦的空中花园,其余六大奇迹都还存在着呢。恍然间,忽然有种很不真实的感觉。

“怎么?想不好了?”他微微笑着,示意我坐到他的身边。

“到时你一定也会很忙吧。”我放下了酒壶,顺势坐了下来。本来想将他灌醉,阻止他明天准时出发,不过刚才一转念间,我有了更好的主意。

“到时是会很忙,不过,”他的水蓝色眼眸如同爱琴海般清澈,流露出星光般的光芒,“对你,我总是有时间的。”

说完,他忽然挪了挪身子,将头靠在了我的腿上。

“喂,喂,我的腿可不是枕头!”我顺手就在他的脑袋上敲了一下。

“哇,你这个奴隶可是越来越大胆了,”他伸手揉了揉自己的额头,“居然敢打你的主人,幸好这里只有我和你,不然你就完蛋了,知不知道!”

“谁叫你忽然躺下来!”我伸手准备再来一下,他却忽然捉住了我的手,声音里带了一丝淡淡的疲倦,“明天,我要去做一件我不想做,却不得不做的事情。”

听到他说起明天的事,我的动作一滞,低声道,“是屋大维吩咐你要做的事吗?”

他没有回答我,只是握着我的手,“在我很小的时候,我就认识屋大维了,之后我们一起长大,一起去学习,一起参加战争,我看着他一步一步走到现在,这其中经历了多少困难,我都看在眼里,我也深深确信不疑,只有他,才能重新建立一个我梦想中的罗马,而他,也一定会成为伟大的统治者。所以,为了这个我梦想中的罗马,我会为他扫除一切障碍。”

我静静地看着他,阿格里帕……他才智过人,他的能力,无论是军事上还是政治上,都不比屋大维逊色,但他却甘愿用毕生精力来支持和辅助屋大维……

“小晚……”他轻轻闭上了眼睛,长而微卷的棕色睫毛在眼睑上投了一层淡淡的阴影,声音低柔犹如呢喃,“这样的感觉……很舒服,和你在一起的感觉,很舒服……第一次见你,就觉得有种莫名的亲切感,好像很久很久以前就见过你……”

说着说着,他就没了声音。

“喂,你怎么就这么睡着了呀!我推了推他,他居然没有反应。”

刚想把他脑袋挪开,忽然留意到他的眼皮轻微跳动了一下,我的心里一动,不会是在故意耍我吧?

“我转了转眼珠,低低说了一句,呃……大男人居然睡觉流口水……”

这句话还没说完,他就从我腿上弹了起来,条件反射地去摸自己的脸。忽然意识到自己上当了,抬头望过来的时候,正好看到我似笑非笑的表情。

“你……他的神色有点懊恼,不过几乎是在一瞬间,又恢复了原有的笑容,像个没事人一样坐了下来,似是无奈的叹了一口气,唉,你可能是全罗马最嚣张的奴隶了。也亏了碰到我这个好主人。”

“早说了你是全罗马最开明的主人啊,”我笑嘻嘻道。

“我可不是对谁都开明,”他望住了我的眼睛,重复了一遍之前所说过的话。

四周似乎一下子安静下来,气氛变得有些奇怪。

忽然想起了白天他说的话,我的动作有些局促起来,正想做点别的,他将一盆菜适时的推到了我的面前。我顺手用刀子切了一块放入嘴里,味道居然还不错,有些像红烧肉。

“蛮好吃的?是什么?”我刚问出口,忽然看到了他嘴角边的一抹不怀好意的笑容,心里觉得有点不大对劲。

“哦,这是蜜汁睡鼠。”

睡鼠肉!我在愣了几秒后,立刻干呕起来,哇啦啦,那简直和老鼠也没什么区别啊!

他得意的大笑起来,

我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继续干呕。

“小晚?没事吧?”他见我呕个不停,倒也有点担心了,连忙倒了一杯水给我,我接过杯子,赶紧灌了几口水。

“原来除了加勒姆酱汁,你还有弱点,哈哈,那下次你要是不听话,我就只准你吃这道菜……”

“扑!”他的话还没说完,我嘴里的一口水全喷到了他的脸上。

他在愣了几秒后,脸上泛起了一层薄怒,不假思索拿起了旁边的一杯葡萄酒倒在了我的头上。我在一愣之后也怒从心头起,顺手操起旁边的一壶酒,照着他兜头兜脑的浇了下去。

如果现在有人进来,一定会被这样的场景惊吓到……我俩虎视眈眈地对望着,红色的液体正顺着我们的面颊往下流……

这下可真惹恼他了……

我刚想站起身闪人,就被他一把拽了过去,还没回过神来,已经被他压到身下。

他那略带怒意的眼睛紧紧盯着我,渐渐地,渐渐地,那双眼睛中忽然涌出了笑意,越来越多的笑意……仿佛流水一般涌了出来……

“小晚……”他低低唤着,低下头来,感觉他温热的气息离我越来越近,越来越近,我的全身肌肉都绷紧了,不知该做什么反应,就在他的唇要碰到我的时候,我用力一把将他推了开去,急忙站起身来,往门外走去。

就在我走到门口的时候,听到了从身后传来了他的声音。

“小晚,今天说过的话我不会忘,我一定会送你永不凋零的玫瑰,经过几千年也不会凋零的玫瑰。”

我没有说话,只是快步走了出去。

一直走到了庭院里,我才坐了下来,平复了一下自己紊乱的心情。没事的,没事的,他也许是对我有点好感,不过也只是一点好感而已吧。我到这里来不是为了陷入这样的情绪中,完成任务才是最重要的。

至于他的心情,我没有时间去多想,这个时代,早就消失在了漫长的历史长河里,而他,也不过是长河里的一粒小小的砂石。

现在我所要做的,是要比阿格里帕先到伯勒尼基港,比他更快一步找到恺撒里昂。

我有办法让阿格里帕的船在海上耽搁一段时间,但是,要怎样才能找到恺撒里昂呢?

“咕咕……主人,你在这里发呆吗?”旁边的树丛里忽然传来了一个熟悉的声音,我额上的青筋微微一跳,诶?那只孔雀?

果然,孔雀先生抖抖它漂亮的尾巴,从树丛里钻了出来,看来,它在这里混得还不错,好像也没有人要把它当作食物了。

“我正在考虑事情呢,别打岔。”我瞥了它一眼。

“主人,你有什么事可以告诉我啊,别看我是只孔雀,我也有很多朋友哦,或许可以帮你呢。”它眨着乌溜溜的圆眼睛。

我没好气的随口道,“那伯勒尼基港你知不知道啊。”

它立刻兴奋起来,“我知道,我知道啊,我的姑妈就住在伯勒尼基港,我还有许多的鸽子朋友在那里。”

我心里一动,“你有鸽子朋友在那里?”

对啊,我怎么没想到呢,既然刚才能想到让海鸥帮我拖延阿格里帕,为什么不可以让鸽子们替我找到恺撒里昂呢?

虽然司音吩咐过不能用魔法,不过幸好我还有与生俱来的精通鸟语的技能……

“小孔,就照你说的做。”一高兴,我对它的称呼也亲热了许多。

小孔立刻怪叫了一声,不多时,天空中传来了扑腾翅膀的声音,一只白色的鸽子从空中掠过,直冲到了我们的面前。

“利亚,帮我去通知在伯勒尼基港的鸽子,不,所有的鸟类,去……”小孔说了一半,回过头来,转了转眼珠,“主人,去干什么啊?”

“去帮我寻找埃及女王的儿子恺撒里昂的下落,越快越好。”我立刻接口道。

鸽子看了一眼小孔,点了点头,正要飞走,小孔又加了一句,“听着,明天早晨之前一定要找到他的下落。”

我的心里忽然产生了一丝奇怪的感觉,小孔刚才说话的时候,分明就是一副发号施令的样子,而且,那个神态带着几分难以掩藏的威严。

“放心吧,主人,明早之前,它们一定会找到那个人的下落。”小孔抖了抖它的羽毛,就在这时,水池边响起了一声猫叫声。

它立刻吓得扑进了我的怀里,“主人保护我哦,保护我哦……”

切,刚才一定是我的幻觉,这个胆小的孔雀先生怎么能和威严两个字联在一起……

算了,不想了,现在我还需要出去一趟,和那些可爱的海鸥们去做个交易。

第二天的清晨,阿格里帕很早就出发了,在他出发不久后,我也偷偷溜到了港口的码头处。刚到了那里,那只叫亚利的鸽子就飞到了我的手上,在我的耳边说了几句,让我到了伯勒尼基港就跟它走。

我付了平时存下的30个第纳瑞斯,搭上了一艘前往伯勒尼基港的船。

在航行到一半的时候,我看到了不远处被海鸥们困住的阿格里帕一行人,不由笑了起来,看来我承诺给这些海鸥们的面包发挥了作用,被大片的海鸥们挡住视野的船只,只能暂时停止不前了。

经过没多久的航行,就到了伯勒尼基港。一踏上岸,我就匆匆跟着亚利前往所要去的目的地。

恺撒里昂躲藏的地方就在郊外的一间房子里,房子的位置很偏僻,也很隐蔽,和平常的农户没什么区别,所以当我出现在他们面前时,我看到的是对方极度惊讶的表情。

只有两个人。

两个年龄相仿的年轻人,看上去也不过十六,七岁。

其中一个少年有着和埃及女王一样的红色头发,英俊的容貌却更接近于罗马人的轮廓,尤其是身上那种不可侵犯的气质,让我一下子肯定了他的身份。

女王克里奥佩特拉与恺撒大帝所生的唯一儿子,埃及的最后一位法老——托勒密十五世。

“你是谁?”少年上前了一步,眉宇间写满了怀疑之色。

我刚要回答,忽然留意到他身边的那个少年,神色有些古怪,而且还时不时的打量着外面。我的脑中忽然闪过一个念头,屋大维这么轻易就知道了恺撒里昂的藏身之处,难道是因为有人向他告密?

“我?我是谁你不用知道,只要知道你们今天都会没命就好。”我冷冷道。

恺撒里昂脸色一变,极快的抽出了腰间的剑,向我劈了过来,我一个闪身,反手一拳打在了他的肩上,轻松的卸下了他手中的剑,迅速的指住了他的脖子。

连豹子都能被我制服,更何况是一个少年呢。

他无奈的闭上了眼睛,等待我的一剑刺下,就在这时,我飞快的站起身,换了个方向,极快的将剑架在了另外一个黑发少年的喉间。

黑发少年顿时大惊失色,“不,不,你是屋大维派来的对不对,我们不是说好了吗,他会饶恕我的性命,还会给我……”

我抿了抿嘴角,等的就是他这句话。

恺撒里昂难以置信的盯着他,“乌斯,你是我最值得信赖的朋友啊……竟然是你出卖了我……竟然是你……”

“我,我……”乌斯咬了咬牙道,“恺撒里昂,埃及完了,你母亲已经完了,我不想和你一起过着流亡的生活,更不相信能重振托勒密王朝的鬼话,一切都完了,一切都属于罗马人了!”

“你太让我失望了!”恺撒里昂忽然冲了上来,猛的拨出了乌斯腰间的剑,一下子扎进了他的胸口。

温热的血,像盛放的彼岸花一般溅到了我的身上。就在恺撒里昂接着要对我发动攻击的时候,我及时将他踹倒在地。

杀人,我不是没有见过。

“我不是你的对手,你要杀就杀吧,身为埃及的法老,我是不会向你,也不会向屋大维求饶的。”他一见形式不对,干脆闭上了眼睛。

这小子还是蛮狠的嘛,二话不说先解决了背叛他的人。

“如果要杀你,我早就杀了,还用等到现在吗?”我瞅了他一眼,“刚才这么说不过是想试试你的朋友。真正要杀你的人很快就要到了,你现在逃走还来得及。”

他愣了愣,睁开了眼睛,“你不是来杀我的?为什么?”

“现在时间已经不多了,你要是想活命就赶紧走。”我冷眼看着他,“不过,在你走之前,我需要一样东西。”

“什么?”

“实话告诉你也不妨,我是阿格里帕的手下,不过因为一直很钦佩女王,所以这次才冒险救你,但你也不希望你的母亲担心吧,希望你能给我一样东西,将来如果有机会,让我能传达给你母亲你安全的消息。”

他的脸色变得苍白,“你们打算将我母亲怎么样?”

“罗马就要和埃及再次开战,你也不是不知道,我只能向你保证,如果你母亲不幸再次落败的话,我必不会让别人羞辱于她。她最为挂心的也是你的安危,如果能让她知道你一切都好,未尝不是一种安慰。”

他犹豫了几秒,提起了一支青铜笔,沾了一些墨水似的东西,撕下了衣服的一角,匆匆写了几笔。

“如果有机会碰到我母亲的话,只要将这个交给她,她就知道我是平安的。”

我接过来看了一眼,怀疑的问道,“就凭这封信可以了吗?如果你母亲认为是伪造的或是你被逼写的?”

他摇了摇头,“我也不希望母亲担心,所以这封信我用了只有我们母子知道的暗语,她看到就会明白的。”

我点点头,收起了那封信,“那你快点离开吧,不然等阿格里帕一到,我怕自己也救不了你了。”

他刚要走,忽然又想起了什么,“但是如果他赶到的时候,发现我不在的话,一定还会继续追赶。”

我心里一惊,不错,差点忘了这一点,不经意的,我的目光掠过了地上那具乌斯的尸体,他们年纪相仿,身材相似,如果用这具尸体冒充恺撒里昂……

“你把身上的衣物全都和他换了。”我指了指那具尸体。恺撒里昂立刻会意,将衣服脱下,和乌斯的衣服换了换,还将自己的那只黄金手镯也套在了乌斯的手腕上。

那么接下来就是……

“是要放火烧了这里吗?”恺撒里昂忽然问道。

我只是稍稍犹豫了一下,就点了点头。只有这样,才能保证不露出破绽,让阿格里帕和屋大维确信恺撒里昂的死亡。

火,熊熊燃烧着……在漫天火光里。恺撒里昂对着我点了点头,以示谢意。

“你准备接下来做什么?”我忍不住说道,“有一句话你的朋友说的对,埃及的时代已经结束了,属于罗马人的时代开始了。如果是你母亲,会更希望你好好活下去。”

他失神的摇了摇头,“我也不知道自己要去哪里。也许,我该找一个能让我平静的地方。”

“那么,就去印度吧,那里也许会给你想要的平静。”我朝着他笑了笑,“一路平安。”

他似懂未懂的点了点头,就朝着前方走去……

望着他的身影消失在路的尽头,我这才稍稍松了一口气,差不多,也是让海鸥们撤退的时候了。

我还要在阿格里帕回来之前赶回去。

不管怎么样,解决了一个潜在的隐患。我摸了摸怀里的信,说不定,在不久的将来,这会是扭转局面的重要东西……

第十一节 永不凋零的玫瑰

在阿格里帕回到罗马的时候,我非常积极的去帮他收拾衣物,如意料中的看到了那只带着烧痕的黄金手镯。

心里稍稍松了一口气,看起来一切好像都朝着我预料的方向在发展……

没过多久,屋大维就发动了对埃及的再次进攻,安东尼再战再败,在听到了女王已死的假消息后,万念俱灰,自杀身亡。而女王一直躲在她的陵墓中,怎么也不肯出来。

初夏的花园处处郁郁葱葱、繁花似锦。刺玫瑰那粉白色花朵散发出阵阵淡雅的香气,不知名的紫色花朵在微风中温柔地摇曳,虞美人火红的花朵在阳光下像火焰一样要燃烧起来。

“你们打算怎么对付女王?”在阿格里帕结束战事回罗马之后,我最为关心的就是这个问题。

阿格里帕仿佛没有听到我说的话,只是凝视着庭院里的花朵,轻轻说了几句莫名其妙的话,“我曾经那么害怕失败,现在真的失败了,却没有我想象中那么可怕:太阳照常升起,水质依然甘甜,荣耀只不过是过眼云烟。”

“什么?”我有点摸不着头脑。

“这是安东尼在自杀前所说的话,”他的水蓝色眼眸中涌动着一丝不可捉摸,“在他临死前的一刻,也许后悔去追逐那种虚妄的荣耀吧。”

“可是,身处这样的地位,又有谁不想追逐至高无上的荣誉呢,安东尼是,屋大维也是,如果此时战胜的是安东尼,想来他一定不会说出这样的话。”我顿了顿,“在我们那里有句话叫作胜者王侯败者寇,落败的一方说这些话已经没有任何意义了。也不值得同情。”

“屋大维不会处死女王,不过,”他的声音低沉了几分,“他想将女王带到罗马游行,以平息罗马人的怒火。”

“这样会不会太过分了,”我瞥了他一眼,“屋大维已经撕毁了盟约,违背了承诺,现在连最后的一点尊严也不留给她吗?你也知道,女王并不是罗马人口中的妖妇,难道屋大维这么聪明的人会不知道吗?”

“他知道,他从一开始就知道这一点,但是,这就是政治,这场戏,他需要做给罗马人,做给元老院的人看!”他的情绪有些激动起来,“过几天,我会再次去亚历山大,亲自劝降女王。”

“我也去,”我连忙说道,“上次我也见过女王了,她也认识我,说不……我也能帮上一点忙。”

他转过头看着我,目光渐渐变得柔和,“也好,你跟我一起去吧。”

这是第二次来亚历山大了。

不错,这次的心情却和之前的完全不同。我有种强烈的预感,改变委托人的命运的时刻,终于到了。所有的一切,都会在这次的密谈中揭晓吧,虽然我也七七八八的猜得差不多了。这次转折的关键,一定和恺撒里昂有关。

让我们感到意外的是,一直将自己关在陵墓的女王,竟然答应见我们。

穿行在幽长漆黑的墓道中,四周是一片死般的寂静,偶而有几阵阴冷的风拂过脸颊,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死亡的气息,前面那位引路侍女手中的烛火散发着幽幽的光芒,恍若鬼火一般。

虽然我并不害怕,但任谁在这样的氛围里应该不会舒服吧。

走着走着,我的脚下不知被什么绊了一下,一双温热的大手很快低捉住了我的手,将我的手牢牢握在了他的手心里。

我的手指,触碰到了他手心里的薄茧,粗糙,坚硬,却带着一种让人莫名的安心。

很温暖的……感觉……仿佛一点一点驱散了墓道里的阴冷……

不知为什么,我并不讨厌这种感觉……

再见到女王的时候,我有点惊讶于她的从容不迫。在这种情形下,她依旧保持着那高贵的气质。她的眼睛漆黑如无月之夜的深潭,清澈、坚定而充满睿智,修剪整齐的纤纤素手优雅而温软。华丽的黄金头饰和肩饰更为她增添了几分王者的气度。

“阿格里帕将军,我很好奇,在你们背信弃义之后,还有什么话可说?”她的笑容不带一丝温度。

“对于这一点,我很抱歉,不过眼下的形势相信女王也很明白,如果跟着我们回罗马,或许还有一条生路。”阿格里帕上前了一步。

女王缓缓抬手,“罗马人,你们已经失去了你们的信用。如果我不是将恺撒里昂提前送走,相信屋大维也不会放过他。这次是我自己轻信了你们,你认为我还会再相信你们一次吗?我宁可死在这座陵墓里。埃及,不会就这样结束的,我的儿子,流着恺撒的血,他会重新建立一个托勒密王朝。”

阿格里帕牢牢盯着她,水蓝色的眼眸内闪动着奇异的光泽,一字一句说出了残忍的话,“很可惜,你的儿子已经不在了。”

女王浑身一震,脸色大变,“你胡说,屋大维绝找不到那个地方。”

阿格里帕从怀里掏出了一样东西,女王一眼望去,顿时浑身瘫软,无力的靠在了椅背上。

那赫然就是恺撒里昂的黄金手镯。

“女王陛下,埃及的时代已经结束了,不要再做无谓的抵抗了。”他的唇边泛起了一丝冷笑。

“是你吗?是你杀了他?”女王的眼中多了几分狂乱,一改刚才的镇定。

“不错,就是我,是我杀了他,另外,再多告诉你一件事也无妨,埃及神庙的祭司,也早在我的劝说下,归顺了罗马。”

听到阿格里帕的话,我也吃了一惊,怪不得上次他这么有自信,原来早就安排好了一切。那么这么说来,那个神谕也是动了手脚了。

“你,原来都是你……”女王蓦的站了起来,“你居然连神谕也……阿格里帕,你比屋大维更可怕……”

阿格里帕又上前了几步,“为了罗马,我什么都做得出来,实话告诉你,只要你一到罗马,屋大维会立刻将你带到街上游行,接受全罗马人的审判……”

很奇怪,我觉得阿格里帕的表现很奇怪。

这样鲁莽说话的他,并不像平时的他,与其说是劝降,倒更像是想方设法激怒女王。

不过,总算找到女王憎恨阿格里帕的端倪了……那么,接下来……

“接受全罗马人的审判吗?”女王淡淡笑了起来,笑得有几分绝望,“你以为我——”话音未落,她忽然迅速的伸手夺过了阿格里帕腰间的短剑,在我们还没有反应时,她已经将剑对准了自己的喉咙。

“埃及已经完了,既然这样,我还不如早点结束自己的生命,也免得让埃及这个名字蒙受屈辱。”

几乎是一瞬间,我看到阿格里帕的脸上竟然露出了一抹几不可见的释然的表情。

我的脑中电光火石般闪过一个念头,难道他是故意说这些?目的就是为了让女王自杀,免遭羞辱?

现在没有时间多想了,我连忙大声道,“等一下,你的儿子没有死。”

她愣了愣,阿格里帕更是惊诧万分。

“不可能,我到那里的时候,恺撒里昂已经被火烧死了。”他脱口道。

“那火,是我放的。”我没有抬头看他的表情,“在你到达之前,我已经找到了恺撒里昂,那具尸体,是他的朋友乌斯,出卖恺撒里昂的人,也是乌斯。我们干脆将错就错,将乌斯的衣服和他的互换,并且焚烧了房子,随后赶到的你们,一定会把乌斯的尸体错认为是恺撒里昂。”

“凭……什么让我相信你的话?”女王脸上的表情复杂难辨。

“对你撒这个慌,对我没有半点好处,我只是想告诉你真相,而那位故意激怒你的阿格里帕将军,不过是好心想让你自己结束自己的性命,这样的话,他既向屋大维有了交代,同时也维护了你最后的一点尊严。是这样吧?阿格里帕?”我抬头望向了他。

他是不可能亲手动手杀死女王的,所以让女王自杀是最好的方法。

阿格里帕仿佛不认识我似的盯着我,这样的目光,陌生又疏离,让我感到心里仿佛被什么堵住了。我避过了他的目光,从怀里掏出了那封信,递到了她的面前,“这是你儿子亲手写给你的信,你看了就知道了。”

女王将信将疑的接过信,才看了几行字,就流下了眼泪,哽咽道,“我的恺撒里昂,他果然还活着……”

“可是,为什么你要救他?”她疑惑的抬头看我。

我犹豫了一下,“无可奉告。”

女王的脸色渐渐平静下来,她放下了手里的剑,朝着阿格里帕道,“阿格里帕将军,能不能让我和小晚单独相处一段时间。”

阿格里帕静静地站着,面无表情的点了点头,转身走了出去。

“外面全是我的部下,不要玩什么花样。”他说这话的时候,根本没有看我一眼。

空旷阴冷的墓室里,只剩下了我和女王。在烛火的映照下,四周那些鲜艳的壁画里的人物,仿佛随时都会从画里走出来,为女王度身而做的人形棺,描金绘银,镶嵌着贵重的珠宝,极尽奢华。

“从懂事开始,我就不断学习着各种知识,就算不喜欢,我也逼着自己拼命的学,因为我知道,只有这样,在将来某一天和那些除了打仗,什么都不懂的罗马人面对面时,我才知道如何驾驭他们。她斜倚在人形棺上,仔细摸着雕刻在上面的花纹,嘴角带了一丝微笑,想要吸引那些位居高位的男人,并让他们为你而倾倒,光靠外表美丽是远远不够的,耀眼的美丽只能让你成为他们的床上玩物,而来自内在的魅力才能让他们发自内心的尊重你,爱你,甘心情愿的为你所利用。”

我静静地看着她,她说得没有错,她的美,全都来自于她内心强悍的自信,将帝王们玩弄于股掌之间的自信。

只是这次,她的对手是屋大维。

女王所在的托勒密王朝可以说是埃及历史上最腐败的王朝之一,它继承了埃及王朝的一切恶习,却全无图特摩斯三世、拉美西斯二世那样的伟大帝王。除了开始的几位君主之外,后续的昏庸法老一个接着一个,变着法儿地毁坏自己的国家。一个王朝的衰落,到了最后,所有的报应竟然都要压到一个女人的头上,让她独自一个人承受这一切。不是很可悲吗?

“小晚,我是不会去罗马的。”她抬头望着我,“就让我带着保留一点最后的尊严吧。”

“好。”我干脆的点了点头。我清楚她的所思所想,残喘苟活,这绝不适合一位高贵的女王。

带着尊严的死去,恐怕是最适合女王的结局了。

宿命难违,就像夜空中星辰起落的轨迹,永远无法更改。

“没想到,连最后一刻也要用罗马的东西。”她苦笑了一下,拿起了那把阿格里帕的短剑。

我忽然想到了一件事,“等一下,女王陛下,能等我一会儿吗?就一会儿。”

看到她点了点头后,我将手指放在唇边,发出了一段在她听来十分奇怪的声音。

不多时,传来了鸟儿扑打翅膀的声音,随着门口有人的一声惊呼,一只羽毛漆黑的小鹰居然撞了进来,它的脚爪下正牢牢抓着一条小蛇。

和当初想要袭击我的蛇是同一个品种。

我伸手取下了还在扭动的蛇,拍了拍小鹰的脑袋,向它道了谢,它抖了抖翅膀,很快就飞走了。

“小晚,你到底是什么人?”女王惊讶的看着我。

我将那条小蛇放在了她的面前,“我是什么人并不重要,女王陛下,这也许是能配得上您的埃及式的告别方法。”

女王的眼角边仿佛有什么闪动,微颤的双手轻轻拿起了那条小蛇。在毒蛇将尖牙扎进她的手臂时,我扭过了头。

“女王陛下,您还怨恨阿格里帕吗?”我需要最后确认一下我的任务是否完成。

“怨恨吗?我这一生,究竟恨过谁,又究竟爱过谁,连我自己也不知道了。这一切,已经不重要了。”她平静虚弱的声音从我的身后传来,“不过,无论如何,我感谢你救了我的儿子。”

听了她的回答,我的心里顿时松了一口气……

“女王陛下,这一生中,您究竟爱过谁,是恺撒,还是安东尼?”我还是忍不住问出了一直深藏的疑问。

“我所爱的,只有埃及……我的埃及……”

恍惚间,我仿佛听见了女王若有若无的歌声,

尼罗河,我的母亲,

带给我埃及繁盛的土地,

带给我疆土无限的生机,

我在这里赞美您,我在这里祈求您,

让我埃及,盛世永存……

我转过身,轻轻拭去了她手臂上的一点血迹,她紧闭双眼,面容安详,此时此刻,她的灵魂已经回到了尼罗河畔吧……回到她所要守护的地方……

走出墓道的时候,我险些睁不开眼睛,外面的阳光是如此灿烂,可是着炽热的阳光却让我感觉不到丝毫暖意。

“她死了。”我将手中的剑还给了阿格里帕。

他并没有接过我的剑,而是顺势重重捉住了我的手腕,短剑砰的一声掉落在了地上。我抬起头,正好对上了他那双复杂难辨的水蓝色眼眸。

“原来你接近我,就是为了救女王的儿子!之前的一切,都是欺骗,对不对?”他的手渐渐收紧,一阵疼痛从我的腕上袭来。

“不错,我所作的一切都是有目的的,现在我的任务完成了,我很快就会离开这里,你再也不用见到我。”我直视着他的眼睛,那淡淡的水蓝色中涌动着一丝难以形容的哀伤。

“你是我的奴隶,我哪里也不会让你去!”那哀伤迅速转换为愤怒,他的力量忽然变得出奇的大,简直就要把我的手腕折断。

对,就这样,阿格里帕,讨厌我,憎恨我吧……这样令你讨厌的我,很快就会被你遗忘了吧,很快,就会在你的生活中消失……

“我一直都是在利用你,欺骗你,我所做的一切,全都是在骗你而已。”我冷冷的看着他,“放开我,如果你以为你能拦住我,那真是大错特错,你没有忘记那天被海鸥围困的事情吧。”

他一脸的震惊,缓缓放开了我的手,“是你?”

“是,是我。”我揉了揉自己的手,从怀里掏出了回梦丸,果然,颜色已经变了。

我可以回去了。

刚将回梦丸放入了嘴里,忽然被他从身后拦腰紧紧抱住。那股力量大得让我几乎难以呼吸。

“我不管,我不管你到底是什么人,我不管你接近我是什么目的,我也不管你到底想做什么,这一切,我都不介意,我也不想管,我只要你留下!小晚,我只要你留在我身边!就算你想来杀我,我也绝对不会放你走,绝对!”

“说不定我是妖怪……”我艰难的挤出了这句话。

“妖怪也好,人类也好,奴隶也好,贵族也好,奸细也好,平民也好,只要是你,我全都不介意!”

他不假思索的在我耳边诉说着,那温热的气息萦绕在我心间,甜得让我感到晕旋。“永别了,阿格里帕。”我低低说着,感觉浑身是如此的无力,仿佛身体的某一个部分正在消失……忘了我,阿格里帕,将我彻底的从记忆里抹杀……

我只觉得自己的意识开始模糊……一切,都远去了……

再次恢复意识的时候,许多杂乱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夹带着不同口音的说话声,汽车驶过马路的声音,摩托车的马达声……

汽车?摩托车?那么这里不是古罗马了?

“这位小姐,你没事吧?”一句流利的意大利文从我的头顶上方传来,我缓缓睁开了眼睛,一双水蓝色的眼眸映入了我的眼帘。

“小姐,你怎么晕倒在这里,需要送你去医院吗?”年轻的帅哥露出了一个如罗马阳光般的笑容。

我打量了一眼四周,到处充满浪漫气息的建筑和行行色色的各国游人,忽然想起了司音说过的话,这里难道是现代的罗马?

“谢谢你,我没事。”我站起身来。

“没事就好,如果你有时间的话,请允许我请你喝杯咖啡。”帅哥笑吟吟地提出了邀请。

我连忙摇头,“请问,你知道火车站怎么走吗?”

帅哥见我没有意思和他喝咖啡,倒也不强求,面带笑容的给我指了一个方向,挥一挥手,不带走一丝云彩的走了。

一下子从古罗马到了现代的罗马,我还需要点时间来适应,接下来,只要找到火车站,等待那辆火车就行了吧。

穿过广场的时候,忽然见到了不少旅游团潮水一般朝着一个方向走去,顺着他们的方向望去,我被眼前的景象所震慑住了。

黄昏的阳光洒在古城里,古老的石块涂抹上了一层淡淡的黄,仿佛披上了金黄的盔甲,连斑驳的印痕也现出了微笑的光采。离夕阳近处,一座无比宏伟的神殿屹立着,在落日余晖中扬起高傲的头颅,以一种战士的姿态。

鬼使神差般,我随着大家走了过去。

“游客们,现在请抬头往上看,这里写着修建者的名字……”在导游小姐甜美的嗓音中,我抬起头来,心中仿佛被什么敲击了一下。

在神殿的门楣上,雕刻着几个清晰的大字,M.AGRIPPA

似曾相识的声音在我的脑海里回响着,

“哦,将来我也建一座神庙,将我的名字刻在上面,一直一直流传下去,嗯,倒是个流芳百世的好办法。”

“各位游客们,这座神殿是当时的罗马总督阿格里帕所修建的,里面几乎供奉了所有的罗马神话里的神……”

“我是说真的,将来我也要建一座宏伟的神庙,不过我们罗马的神实在太多,该建谁的神庙好呢?”

“那干脆把所有的神都放在一个神庙里好了。”

“嗯,这个主意不错,啊!名字我也想好了,非常有气势的名字哦,就叫作——”

“所以,游客们,这座神庙也被叫作万神殿,是当时罗马建筑上的一个里程碑,曾被米开朗基罗称为天使的设计……不过,可惜没过了多少年,一场大火烧毁了当时的万神殿,之后在公元118年由罗马皇帝哈德良在废墟上重建,大家可以看一下墙根处,那里的石头颜色和上面的有一点点不同……而且,上面还有当时砖窑的标记……”

我望了一眼纷纷弯下腰查看的游客们,转身往殿外走去,虽然也有些好奇,但我不能在这里逗留太长的时间。

在我往外走的时候,导游小姐还在热情介绍着,“大家一定奇怪为什么砖窑的标记竟然是一朵玫瑰,听说这也是阿格里帕总督亲自设计的……”

我停下了脚步,脑海中似乎一下子空白了,耳边,恍惚听见一个声音。

“我一定会送你永不凋零的玫瑰,经过几千年也不会凋零的玫瑰。”

永不凋零的——玫瑰吗?

走出了万神殿,我缓缓抬起头,

罗马黄昏的阳光正好刺到我的眼睛里,

隐隐地——

有轻微的疼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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