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樾此刻还在发怔,自己从未想到明决子还有一个弟弟。
“我叫作明瞳,乃是明云子的亲弟弟。”那少年盯着许樾的眼睛,一字一顿地吐出几个字来。
三月犹豫着该不该上前来打扰二人的对话,明瞳却忽然直起身来,对着许樾恭恭敬敬地作了一个揖道:“人也救了,药也开了,明瞳谢过许小姐的好心,先行告辞。”说罢接过三月手中过的药,走了两步,又忽然回头道:“我住在城西的铁匠铺旁的驿站中。”丢下这句没头没脑的话,便转身离去。
说完一手提药,佝偻着背挪步走了出去。
“这个人,有点意思。”许樾看着明瞳的背影,唇畔扬起一丝微笑。
“小姐,这人真的是明云子的弟弟吗?若是真的,咱们不该留下他来吗?”三月在一旁有些困惑。自己跟了小姐也有一段时日,心思也机敏了不少,知道明云子连出妙招,又身怀绝技,对苍连十分重要。若是他的弟弟不慎落在的宗政和安的手里,便留了一个最重要的把柄给对方,对苍连来说绝对不是一个好消息。
“不急,现在还不是时候,不过他会回来的。只是能留住他的不是我们,而另有其人。”许樾望着门外出神,回过神来,只淡淡道。
回到苏府,明云子正一人坐在棋盘前,一手执黑子,一手执白子,自己对弈。虽然如此,却也下的颇为入神,连许樾轻步走到他身后都没有发现。
许樾轻咳一声,明云子一扭头,忙道:“许姑娘。”
抬步走到明云子的对面,许樾捡起一颗白子,道:“不如我陪先生下一局。”明云子也不骄矜,收拾完棋盘,两人便饶有兴致地对弈起来。
这一局谁也没有相让,皆是倾尽全力,披甲厮杀。许樾上一世成了皇后之后,日子过的更是闲暇,平日里无事最大的乐子便是下棋,只是在宫中自己不愿多睬宗政彦熙,陪自己下棋的除了宫女就是太监,自然是要让着自己,好生伺候。自己虽然喜好下棋,却并未尽兴。
今日棋逢对手,许樾来了兴致,双目紧紧盯着棋盘,竟接连几次,身后三月前来传膳都未曾听到。
一子定音——明云子胜了。
许樾长长舒了口气,这可算是自己活了两世,下的最痛快的一局棋了。心念一动,她又细细观摩棋局,发现多处都有自己的破绽,而明云子似乎刻意避开,一直将棋局拖延到了最后才赢下自己。
明云子也察觉到了许樾的发现,只是淡淡开口道:“许小姐聪仁明慧,有此已是十分难得,假以时日,必能在精进一层,胜过我也指日可待。”
许樾看着天色,竟然也已经暮色四合,这才恍然觉得自己肚子有些饿了。此时已过了传膳的时候,三月已经吩咐下厨房,将自己的吃食单过端进了自己的院子。许樾便邀明云子一同进膳。
本朝虽然有男女不同席的古训,但是那也只是遇上些正统的庆典或是祭祀上的规矩。平日里并没有那么讲究,而许樾如今住在苏府,苏成拓前去边疆,苏成碧更是对这些虚文俗礼完全不放在心上。明决子略略一推脱,便也欣然前往。
一路上许樾都在想着如何开口,待坐定之后,许樾定了定心神,缓缓开口道:“今日上街,我救下了一个柔弱书生,细细一问,他竟然自称是你的弟弟。此事当真?”
明云子未想到许樾忽然开口提到了这事,愣了半刻,未来得及回答,只听一旁伺候的三月道:“我们正巧遇见张御史的嫡子张厅仗势欺人,那少年被欺负的无路可退,我们救下他来,便发现了他竟然身份特殊。”
明决子苦笑一声,缓缓道:“我确有一弟弟名为明瞳,因为自幼体弱多病,自小就被父母精心呵护,也因为他从来体弱,便一直留在家中,很少现于人前。”
许樾眉毛一挑,那明决子的老家离京城相去甚远,明瞳若是真的如此羸弱,又为何千里迢迢来到京城住在那破旧的驿站,又在大街上被人欺压呢。只是看明云子的样子,如今也不愿意开口多谈弟弟的事,便只是淡淡开口:“他走之前,曾说自己住在城西的铁匠铺旁的驿站,想来你若是想见他,可以前去找他。”说罢便也再闭口不谈此事。
翌日,还未等许樾用早膳,一旁的三月便回禀道:“小姐,明云子已在外面侯了多时,说是有话想说。”
许樾倒也不犹豫,径直出门便看见的一脸犹豫的明云子面带难色。
许樾心中有几分了然,却也不说破,只是微笑道:“先生怎得一大早就来了,有何急事吗?”
明云子有些犹豫,压低了声音有些唯诺道:“许小姐。我左思右想,明瞳自幼身体羸弱,如今在那三教九流,鱼龙混杂之地,我作为兄长实在于心难安。”
“那先生的想法是?”
“明云子求许小姐网开一面。准许愚弟暂住在许府,如此我便可稍加照料,只求能拨出一间空房愚弟,其它的一切我会自行解决。”
终于来了! 许樾心心念念,要是就是这句话。她轻轻勾起唇畔,面色柔和,细语道:“先生这是什么话,明瞳是你的亲弟弟,如今这样处境,我自然于心难安,当日施以援手,便已经打算将他接入府中,只是为难他性情刚直,恐是不愿意接受我的好意,如今有你出面,将他接入府中,苏府自然会好生照顾他。”
明云子听到此话,心中喜不自胜。原本自己已是寄主在人家家中,已是给人添了不少麻烦,又要带上明瞳,自觉这提议有些过分,但是自己又实在不放心弟弟,一整晚未睡,以至于一大早就来到许樾的庭院门前,踌躇万分不知如何开口。如今许樾落落大方答应了自己的要求,他悬着的心也终于放了下来。接连道了十余声谢,便直奔城西,打算把明瞳带来府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