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不觉间，已经到了傍晚，拍摄还在继续。苏选妍则拉起李柏图去到林阳海滩边的烧烤区，点上烧烤和啤酒，两个人开始大喝起来。
海风徐徐吹来，天边还剩下一丝光线。李柏图问苏选妍冷吗。
苏选妍摇摇头。但李柏图还是去了一趟剧组，把带来的一件牛仔外套给她披上。
这时候，天色已经暗下来了。
“你有想过看日出吗？”苏选妍在喝完一杯啤酒后，望向逐渐黑掉的天空对李柏图道。
李柏图替她倒上酒：“在海边吗？”
“在海边通宵，愿意吗？”
“好。”
喝得微醺，两人给剧组打电话说是不回去了，接着，两人提着两箱酒，还有一张巨大的餐布，烧烤，还有无线彩光灯来到海边。
坐在餐布上，面前是拍打沙滩的海浪，在未知的漆黑的夜晚里发出声响。两箱酒已经除去了四分之三，空酒瓶再沙滩上整齐地陈列着。李柏图觉得大脑十分晕眩。在期间，他们一起看《花样年华》，听古典音乐，等待着日出。
日出前，海天相接的地方镶染着一层暗红色的霞光，海面和深蓝色的天空似乎是同色相映，在湿漉漉的海滩上打出点点光芒来。苏选妍拖着李柏图去到类似废墟的一个房子里拍照，说是要留作纪念，李柏图笨拙的拍摄技巧被苏选妍吐槽了好几次，在一张又一张的合影里，那层暗红色的霞光逐渐散开，变成橙黄色，金黄色的光晕，终是将整片海滩照亮些许。
“阿图，我可以这样叫你吗？”
“你是老师，怎么叫我都可以的。”
“老师只是一种身份，如果我不是老师呢？”
苏选妍手里拿着一瓶啤酒，轻轻晃悠，她看向李柏图，这让李柏图张张口，却没有说话。
“如果我不是老师的话，你还会留在这里跟我喝酒，一起通宵吗？”
李柏图定定道：“我会。”
“为什么？”苏选妍问道。
“因为你是......”
“我是？”
李柏图笑道：“因为小妍老师和其他老师对于我而言是不一样的，也许是小妍老师和我年纪相差不大的缘故，可以让人觉得相处起来是朋友。”
“所以我对于你而言，是朋友吗？”苏选妍离李柏图近了一点，李柏图的睫毛有些发颤。
李柏图拿起酒瓶，轻轻碰了一下苏选妍的酒瓶，开玩笑般说道：“友情万岁。”说罢，便喝了一口。
苏选妍慢慢地喝下一口，但她的目光始终在李柏图身上，看着他飘忽不定的神情，又道：“那朋友之间，是可以坦白的吧？”
李柏图点点头。他已经喝醉了，但他还能看清逐渐光亮的海平线。
两人坐回餐布上，望着金黄色光晕越发夺目，渐渐浮起的火红太阳跃到海平面上，光芒洒落潮退后的海滩，映衬着早起人们的身影，他们在寻找贝壳，踩着浪花，相互嬉闹。
苏选妍坐在他旁边，开口道：“那我问你，你有喜欢的人吗？”
李柏图望着她，良久，露出笑容来：“有。”
“那首曲子，是不是你弹的？”苏选妍带着审视的目光，盯着他。
李柏图凑近她，小小的脸蛋上因为酒精的缘故，泛起红晕，那双杏眼中带着几分迷离，她在等待李柏图的回答。阳光在她的头发间穿梭，朝阳在她的身后，沉默不语。
李柏图笑道：“不是。”
苏选妍凝视他很久。这时候，她拿出手机，交到李柏图手上：“最后一张，也是最后一次。”
李柏图缓缓接过，他的内心早就泛起了滔天巨浪。
他忽然想起刚认识苏选妍不久后，有一次户外生存体验，苏选妍突然感冒，他从铜鼓岭上跑下去，买了保温杯，装满热水，买了药，带上来，到了半路却发现自己直接送过去的话很不妥，于是他找到同行的男老师，让那个人送了过去。后来回学校的时候遭遇台风天气，李柏图活生生地来到迷迷糊糊的苏选妍旁边，替她撑伞，裹着风衣将她护得严实，一阵劲风吹来，他下意识地把苏选妍抱紧怀里，后来苏选妍问抱她的人是不是傅英诚，他笑着说，是。
他可以为苏选妍做很多事，哪怕苏选妍并不知道。她想让苏选妍知道的是，在苏选妍面前，李柏图永远都是微笑着的。
因为只有笑着，才会掩饰掉对他的一切情感，那些不能表现的倾慕也会永远藏在内心深处，还有那些可悲的思念就没有办法变成泪水，出现在他随和而又骄傲的脸上。
真正面对苏选妍的时候，他就知道，原来笑起来也可以如此吃力，原来引以为傲的微笑面具在苏选妍这里根本就不作数。
苏选妍脱下了李柏图的牛仔外套，披到他背上，她站起身来，走向海边，海风吹着她发冷的脸，头发扬起。她说道：“李柏图，这次记得要拍好啊。”
“好。”李柏图揉揉有些发酸的眼睛，站起身来，手里是苏选妍的手机。
“李柏图，我想你回去以后能好好睡一觉。”苏选妍背对着他。
“好。”
“李柏图，待会儿给我唱首歌吧。”
“好。”李柏图自以为镇定极了，但语气中仍然是止不住的颤抖。
“你好好的好不好。”
李柏图脸上的笑忽然僵住。苏选妍也没有转身。
海风阵阵，阳光无比刺眼。
李柏图望着那抹背影，眼角淡淡的泪光泛滥，但他努力地扯出一个微笑：“好。”
他紧握着手机，并没有按下拍照，只是看着苏选妍面对着大海的小小的身影，这幅画面，哪需要拍摄呢？这个场景，足够他李柏图铭记一生了。
“小妍老师，带我来这里仅仅是因为我是傅英诚的朋友吗？”李柏图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样问。
他从来只会驻足原地，他怕走过去，是打扰了，他猜，苏选妍心里一定很爱傅英诚吧，傅英诚那样的人都说起结婚的事了。
他们一定很相爱吧。如果不是因为傅英诚去拍摄网剧的缘故，现在和苏选妍一起站在这里的一定会是傅英诚。她们会很开心，在沙滩上奔跑，在沙滩上拥抱，接吻，畅谈着未来是怎样的光景。
“是。”苏选妍淡淡回应道。
果然啊。李柏图的眼睛干涩极了，他眨眨眼，轻轻呼出一口气，肺里但好像没有太多的空气，需要他大口大口地呼吸，惹得鼻子一阵酸涩，眼角的泪慢慢滑落。
“我知道了。”他这样说着。
如果他走近一点，一定能看见苏选妍因为抽泣而不断上下耸动的肩膀，如果他走到正面，一定能看见苏选妍在努力不让自己流下眼泪的画面，然而红肿的双眼早已泛滥成灾，她呢喃道：“快毕业了，学院里也会忙碌起来，所以......我们还是别见面了。”
李柏图回复道：“好。”
这是一座能看见海的城市，天空和海水都在一同呼啸。
这一年，这座城市又即将送别一群年轻人，却把他们所希望的梦想或者爱情卷进了大海里，再也不会归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