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皎皎,夜凉如水。
夜更静了,后半夜忽然起了大雾,幽深的夜愈发的静谧,从朱深屋里出来,小雀在前头打着灯,二人深一脚浅一脚往回走着。
今日来的匆忙,主仆二人身着单薄,冷风飕飕的往脖子里灌个不停,落落不由的抱紧身子,此刻她觉得又冷又困,忽然发现府中似乎新加了一排灯笼,不似往日那般凄清,走着走着最后竟小步跑起来。
“今晚就不用伺候了,你也早点睡去吧,”跑到门口的时候对后边的小雀说。
随后脚一踢,门一合,进了屋里脱了鞋就扑到床上盖好被子,连头蒙上缩成一团,这一套动作一气呵成。
门外打灯的小丫鬟目瞪口呆,她家小姐何时有过如此,刚刚还踢了门,她都要怀疑自己看错了,往日不管多晚多累都必须要烫脚,看来今日果真是累着了。
这一夜虽困极了,可真正等到身子暖了的时候落落却再也睡不着了,她起身解了外衣又躺下,脑子很乱,思绪如麻,甚至还有些后怕,怕什么呢,她也不知道,只知道忧虑很多。
过了许久也睡不着,只感觉头痛,并没有睡意,在床上翻来覆去,左摸又摸,忽然触到了一个什么东西。
干脆起身掌灯,一看原来是前几日小雀拿回来的披风,当时着急,匆忙看了一眼就扔到床上,这几日也没来得及拿起来细瞧。
这会有功夫仔细端详,淡粉色的云苏缎,做工精细,摸上去软软的,只是这上边没有绣任何东西,这就是说的包准满意?她不禁想笑,不懂那人是何意。
想不通,关节处似乎还有些疼痛感,全身难受,于是唤了小雀进来。
“小姐,您怎么醒了?可是有不舒服的地方?”
“去打点热水来,我想洗澡。”
“哎,奴婢这就去准备。”
不多时小雀准备了洗澡水,顺便还去厨房熬了一碗姜汤端来。
“姜汤还有吗?”
“哦,还有呢,您要想喝我再去给您端来。”
落落摇头,“夜晚寒凉,你待会也去喝一碗,驱驱寒气。”
“是。”
小雀贴心的为落落准备了些干花瓣,喝完姜汤泡过澡,又换了一身干净的寝衣,确实浑身轻松了许多,脑子昏昏沉沉,这才合眼睡去了。
深夜忧思不得解,百般愁绪上心头。
而朱深待人散尽之后更是睡不着,其实今日他早就醒了,只是想听听那女子跟他说什么。
那日围猎,本想好好表现一番,向皇帝请旨为他赐婚,他职位虽不高,却有军功在身,要一个寻常女子不过分,到时候,大夫人便也无法阻止。
可偏偏事与愿违,那日不知何故全身无力,功力尽失,他骑的马刚好失控,握不住缰绳从马上跌落,许是撞到了脑袋,这才昏迷不醒。
说是巧合更不如说是被人设计好一般。
仔细想想,他这些年在朝,职位不高,似乎并未树敌,当日围猎都是皇族贵胄,他对那些人构不成任何威胁,想不通到底谁会害他。
他眯了眯眼,深邃的眸底一片漆黑,万一是有人知道了他的想法刻意阻止他呢,这个说法似乎更能解释得通。
如果真是那样,那落落的身份一定非比寻常,于是更加确定女子有事瞒着他。
落落与他说的那些话他都听到了,她的絮絮叨叨,她的欲言又止。
她的这个妹妹,记忆里总是哭哭啼啼,有时被外人欺负了还会哭着找他,只是不知何时开始变了,变得沉稳,谨慎,遇到委屈从不言语,步步小心,不争不抢。
也不知何时起落落开始与他开始疏离,虽然还会甜甜的叫他阿哥,可他觉得落落变了,但他又说不上哪里变了,这种感觉,让他很不舒服。
她心里藏着事,他也不想逼她,想听她亲口说,可她太能忍了,终究她也只是个十五岁的小姑娘,也会害怕,也会落泪,也会有骨子里的倔强。
“阿妹,”他呢喃一声,眉眼微挑,眼神忽然坚定,被子一侧的手忽然握拳用力,似是下了什么决心一般。
当局者迷,旁观者清。
两个年轻人的一举一动都被二老看在眼里。
朱母边泡脚边叹息。
“儿孙自由儿孙福,你也莫要插手了。”朱霆延说着为朱母添了添热水。
朱霆延宠老婆人尽皆知,平日里外人面前呼风唤雨,在老婆面前端茶倒水样样都做。
“你懂什么,沄儿是我女儿,阿深是我儿子,他俩……绝对不行。”此刻朱母脸上一改往日慈母模样,眼中是少有的精明。
“你又不是不知道深儿的脾气……。”
“那沄儿的性格你也知道,我敢断定,深儿敢她也不敢,”朱母笃定的说,“要不是深儿那般,我也不用急着要认下沄儿这个干女儿。”
“唉,走一步看一步吧!沄儿的终身大事都不在我们手里压着,我看深儿那个性,定不会让沄儿在这件事上有所委屈!”
“所以才让你在圣上面前好好表现,到时候请一道旨让沄儿名正言顺当咱们的女儿,断了深儿的念想,”朱母把脚拿出来擦干继续道“只是没曾想出了这样的事,差点害了我儿性命。”
朱霆延也疑惑,且不说他儿子武艺如何,单讲那孩子七八岁时就带着他学骑马学射箭,怎会因为拿不住缰绳从马上摔下来,这一点值得怀疑。
“反正我断不会让那样的事情发生,你没事去你哥哥那里走动走动,看哪个女儿到了适婚年龄,沄儿也好早做打算,若是沄儿有幸脱离,那我也会为她择良婿,把她风风光光嫁出去。”朱母说着扯开被子钻了进去。
“若是真有适嫁的,你舍得沄儿?”
“只要不是缺胳膊少腿,年纪稍微大点的没关系,母女一场,我也不会亏待了她。”
朱父无言,自己夫人这般固执己见,自己儿子的性格他是了解的,一边妻子一边儿子,将来两难的还是他。
这人生在世,哪有什么称心如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