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见到顾子,是通过一张有些泛黄的照片,天哪!照片里的女人缩着脖子,目光有些呆滞,瘪着嘴,整张五官都挤在一块,头发乱糟糟的,短袖就是七八十老太穿的那种花色一大片一大片的那种,虽然衣服老旧但干净整洁,脚上那双带泥的回力布鞋再次引起我的注意。总体下来,我心里大致有些铺,这人八成是自卑的,又极其厌恶拍照,否则,怎么可能会展露出如此苦涩既无奈的神情,就像日本老旧电影中那些保守落魄又不甘愿的武士严肃的表情,说实在的我心里确实多多少少有些厌恶之感,她给我的感觉猥琐又胆小自卑。
我接过照片,直接放入裤口袋中,听着上司讲解:“前几日,照片中的女子在公寓中服食安眠药打算自杀,好在,那天房东去收房租发现异样报警,救助及时,现在正在市医院修养,她得了乳腺癌,就在自杀前一个月查出的,这是病历表,你注意下,她还有严重的抑郁症,这人就是你第一个客户。”
我不禁有些苦恼,与这种人相处着实有些困难,可我这工作就是与一些奇奇怪怪的人打交道。上司把话说完,看了眼手腕上的表:“等下我还有个会议,你可以先去医院了解下相关情况,目前医院里的人说她情绪还不是特别稳定,禁止探望。”
上司走后,我坐在原地犹豫许久,迫于无奈,拿起文件,将里面的信息尽可能的找出有突破口的。先是从她身边的人切入,无奈那些人对她的事闭口不谈,或者有些过激的直接谩骂,嗤之以鼻。
终于三天后,这件事有了进展,午休在咖啡间闲聊时,发现小武的一个同学跟顾子是同一小学毕业的,年纪也同顾子相仿,顺着调查,那个同学居然还是与顾子同班的,这不禁让我有些许欣喜。
约在咖啡店见面,那位同学在约定时间超过一个小时才匆匆赶来,面上满是歉意:“不好意思,我送我儿子去机场有些耽搁了,实在不好意思。”
“没事没事,我也没等多久。”我笑着帮她拉开椅子,将菜单递给她,“想喝点什么?”
“卡布奇诺”
“之前在电话里也有说明过,我就是想了解下顾子这个人,我们保险公司也是有职业操守的,会给你做好相关的保密工作。也同时感谢你给我们提供宝贵的信息。”看出面前人有些许的为难,我搬出那套此前都嗤之以鼻的官方措辞,换做以前,我从未想到,迫于某些方面我也会变得假惺惺起来。
许久,她才慢慢向我述说她了解的情况。顾子这个人,是小学三年级从老家转到她们学校读书的,家里情况有些糟糕,母亲就在六年级时班主任叫家长时才出现过一次,之前的其他家长会都没有参加,顾子总是背着又脏又小上面印着美羊羊的玫粉色书包,那黑色的污垢都死死的印在书包上。衣服都是那几件,鞋子同是那几双,体育课跳远后,躲在远处,脱下鞋子将里面的沙子倒出。走近仔细一看便会发现,那鞋底已经破洞。
顾子就好像从来不洗澡、不洗头,身上散发着一股恶臭,头发都并在一块,那些同学都厌恶她,厌恶她的不讲卫生。厌恶她愚钝,成绩都是垫后。厌恶她像哑巴,一言不发低着头,猥琐的样子。
走在回公司的路上,脑海里反复着那同学的话——她活成这样,如果死了,倒是种解脱。
阳光透过窗,她举起杯子优雅地喝了一口,手腕上明晃晃的金镯子刺的我眼睛有些疼。
心中有些异样的情愫,心里更加厌恶顾子却同时莫名其妙的对她产生同情。
人本身就是奇妙的,如此繁多又各异的细胞化学价促成的生物框架,并不是一个词,一句话,一段字,抑或是一本书就能够草草说明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