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这会儿也已吃得差不多了,倒了杯茶润了润喉咙。环顾四周,皆是古色古香的木制家具。以前,我就特别向往古人的居住环境,没想到,如今……
忽而感到有道目光若有似无的向我望来,我猛地转过头,盯着还站在桌边的冬莹,却只看到她低眉顺目的样子。
“你……冬莹?”我试探着问了一句。
“格格请吩咐。”她毕恭毕敬的答道。
“你可会写字?”
她带着疑惑的表情,微微抬起头,但还是答道:“奴婢打小伴着格格读书,学了点皮毛。”
“那……会写自个儿的名字吗?会的话就写给我看看。”我走到窗边案前寻了纸笔来,放在她面前。
她接了笔,认认真真的写下“冬莹”二字,虽称不上写得极好,但字体也算绢秀。
“写的不错啊,这是自个儿练的?”我不经意地问道,却未听到她的回答,便望向她。
她一激灵,忙答道:“格格忘了吗?奴婢的名字是格格亲自教的啊!”
我教的?我一愣,忙掩饰道:“我哪能忘了啊,就是想看看你这些日子有没有偷懒,瞧把你吓得。我很可怕吗?还是我老是欺负你?”
“格格哪里的话,奴婢自七岁起就伺候这格格了,格格待我是没的说,不说别的,光是教奴婢念书习字,对奴婢来说已是莫大的恩赐了啊。”
“是么?……”我想了想,看来这个小格格对下人还是不错的,忽然脑中灵光一闪,计上心头,“那你再写几个字给我看看吧,嗯……就写写现在的年号吧。”
“是,格格。”她提笔在纸上细细的写着。
“那个,也写写我的名字吧,还有我阿玛的名字,官职,都写给我看看。”我在一旁想了想,又补充说道。
后来,又经过我的旁敲侧击,总算搞清了些自己现下所处的状况。
“我”的名字叫钮祜禄•;丞瑾,老爸是四品典仪官凌柱,如今是康熙四十三年。
为了不让冬莹怀疑,我还特意让她写了几句诗给我看。
“你倒是学的颇认真呢。”
“格格教得好啊!”冬莹喜滋滋的望着我,“格格您不知道,府里好多姐妹都羡慕奴婢可以伺候格格呢!”
“这样吗?呵呵。”我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看来这个冬莹似乎很感激“我”,“诶,刚才额娘说让我去阿玛书房,现在可以去了吗?”
“哎呀,奴婢差点儿忘了,这就该去了,晚了奴婢就得挨福晋的责骂了。”
我跟着冬莹在迂回的长廊里东拐西拐,终于到了书房。
“瑾儿,快过来,愣在门口做什么?还不快给你阿玛请安!”额娘迎过来拉我。
“阿……阿玛,瑾儿给您……请安……”我艰难地开口道。这拗口的话真难讲啊,我在心中叹道。
“恩,这些日子,自己可想明白了?”威严的男低音响起,吓了我一跳。
想明白什么?我求助地望向额娘,她正焦急地朝我使眼色。意思好象是叫我别惹阿玛生气。
——识时务者为俊杰,既然他是“我”老爸,在这里我还得靠他骗吃骗喝呢,管他什么事,先应过去再说。
想到这里,我柔顺地答道:“想明白了。”
话音刚落,中年男子转过身来,眼中闪过一些诧异,但转瞬即逝:“当真想清楚了?不准备违逆阿玛的意思了?”
“是的,阿玛说的总是对的。瑾儿自当听从。”这样说总没错吧?看这个“阿玛”的反应,这小格格以前应该还是个叛逆的小鬼。
我心里琢磨着,眼光不经意对上额娘,她正宽慰地看着我,面色中隐隐有一分不舍。我正纳闷,阿玛的声音又再次响起:“我的瑾儿,你终于长大了。”他目光复杂地望着我,“过几日四贝勒就来迎你入门了,你过去后……不要教阿玛失望。”
沉稳的语调犹如一道霹雳从脑中炸过。嫁人?!“我”才十三岁啊!怎么……忽然,想起先前额娘似乎也讲过这事儿,自己那时还未注意,又想到古人都是早婚的,而且还三妻四妾!原来,我刚才所谓的自作聪明,其实只不过是自掘坟墓的举动。想着,便觉眼眶有些酸胀。
“瑾儿,你……可还有什么要对阿玛说的?”
还有什么要说?我冷笑:“阿玛作下的决定,女儿自是该遵从的,只是……”我顿了顿,还是问出了口,“阿玛认为,瑾儿会幸福吗?”
我定定地看着他,他脸上瞬间闪过无数神情。惊讶,无奈,歉意,坚决,探询……但却始终未发一言,最后,依旧停留在冷漠上。
我叹了口气,是啊,在这个女人并不被重视的年代,谈什么幸福?太虚无飘渺了,在他们的眼中,身为女人,只需要本本分分地负责延续香火就行了吧。思及此处,我冷声道:“一切全凭阿玛作主,瑾儿,无话可说!”说完,我便离开了书房。
浑浑噩噩地由冬莹扶着回到了自己的房间,我甩开她的手,自己钻进被窝里。从小受了委屈,我就会这么做,似乎这样就可以把所有的事隔绝在外面,只是,真的可以永远逃避吗?我,能躲得了多久?到底是因为什么让我到了这里?为什么是我?为什么偏偏是我?!
我终于抑制不住,窝在被子里呜咽起来。
“格格,你别伤心了。”
“格格……”
冬莹在旁安慰着,声音特别无措。
“格格何必这样伤自个儿的身子,前些日子您为了不嫁给四贝勒折磨的已是差点儿就……”冬莹顿了顿,声音里带了丝哭腔,“这么深的湖水您怎么竟一丝儿都不犹豫地就……格格您……”
丞瑾投过湖?我一惊,掀开被盯着她道:“你说什么?”
她似乎被我吓到了,噤了抽泣声,眼眶仍是红的,又像下了决心似的答道:“格格,奴婢本是人微言轻的丫环,原也没什么资格说格格的不是,只是……只是格格,您犯不着啊,四贝勒对您也已是不错的了,那时您当着他的面儿投的胡,是他将您就上来的啊!他还让奴婢们不要告诉老爷福晋,硬是将这事儿压了下去……”
她投湖了?!所以,我来到了她的身上……丞瑾啊丞瑾,你留下这么个烂摊子,我又该如何收拾呢。我无奈地苦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