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后
蔚蓝之地以南,边塞城以北,竹溪之上,高山之下,迎风寨!
即使经过大雨的洗涤,迎风寨路口的泥土上,仍旧夹杂着一丝丝鲜红的血渍,断裂的木桩再次重新被捆绑接上了,但是看上去却很突兀,一次大战后,清风寨的房屋变得满目疮痍,重新修整过的迎风寨显得有些荒凉,清晨过处,从山腰前吹到山腰后,贯穿的始终是那一丝丝秋意的悲凉以及破败感。
距离上一次与黑暗武士的战斗,已经过去了五天的时间了,而在迎风寨的的后山,多出来了密密麻麻的坟墓,数量超百,只是一个个长方形的土堆而已,如此朴素无华的坟墓,却能够使人受到震慑,让看到的人感受到那一座座普通坟墓所升腾出来的攫取人心的力量。
“上百个烈士,你们都是迎风寨最忠实的守护者,虽然你们始终都被人冠以‘山贼土匪’的称号,但是论其生存之道,你们并没有错,愿你们来世都找到自己的归宿......”
说完,在坟前发呆了好久的女子,这才缓缓弯腰,深深的鞠了一个躬,然后她又将手中捧着白菊花撒向空中,迎风飞舞的白色菊花如雪花飘散,甚是凄美,而没人看得清她面纱之下的表情是什么。
“一路走好,兄弟们......”说完,迎风边转身离开了。
过了一段时间,待迎风回到大堂之下的时候,传来了一个人的声音:“寨主,她醒了。”
迎风一下转过身去,发现是男大枪阿綵在说话。
阿綵胸膛前以及胳膊,缠满了绷带,他连走路的姿势又显得有些佝偻,而且下巴的胡须变长了不少,眼角略红,相比之前看上去苍老了七八岁。
迎风急忙对阿綵说道:“走,带我去!”
“是!”
进入屋子,迎风发现炮千红已经坐在了床边,但是她的双眼中没有一丝生气,大病初愈的她嘴唇发白,本是身材娇小的她现在看上去更加瘦了。
迎风对她说道:“你醒了,感觉怎么样,对了,你都几天没吃东西了,饿了吧,我这就去煮点东西!”
炮千红下床,但是又因为在床上躺了很久,动作倒是显得有些僵硬,差点没稳住身子。
迎风扶住她,说:“你、你不用忙着起来,你体力还没有完全恢复过来呢。”
炮千红从床上下来,站起身来就往门口慢慢地走去,这时候才缓缓扭过头来,说道:“谢谢你,我只是想出去走走。”
然后,炮千红就慢慢地走出门去。
守在门外的阿綵看见炮千红出来,担心地说:“千红姑娘,你才刚醒过来,还是别走动了,这对身体很不好......”
但是炮千红并没有理会。
迎风见状,对阿綵说道:“什么时候的事情?”
阿綵回答:“今天早上的时候就醒了,好像还是做了噩梦,一醒来就问我他朋友的事情,我告诉她后,她也就没说过一句话了。”
迎风听见后,也不禁微微低下了头。
阿綵叹了一口气之后,继续对迎风说道:“要不,寨主我还去看看她吧,她一个人我有些不放心,不然阿发兄弟回来,就要骂我没有照顾好他的朋友了。”
迎风点点头说道:“嗯,我也有些担心她,不过你就留下吧,去做点吃的,就让我去看看她吧。”
“嗯。”
......
不知不觉,炮千红来到了迎风寨的小丘上,放眼望去,只能看见连绵不绝的山脉和树林,炮千红感觉就像是做了很长的梦一样,但是醒过来的时候却又和梦里面不一样,她一下又再次陷入了沉思。
那天陈亮被黑暗武士阳光托下悬崖的场景,炮千红至今历历在目,就好像发生在刚才一样,她从兜里掏出来一张白色丝巾,记着以前每次吃晚饭,陈亮都会递给自己一块丝巾擦嘴用的,从渔村到迎风寨,相识大半个月,平常自己基本上每天都会使唤陈亮,陈亮也就像是一个老实地仆人,没有半点怨言。
但是今天早上起来,炮千红便就没有再见到过陈亮了,要是放在以前,陈亮肯定是很上道的端起早点进来的,想来想去,炮千红只是感觉若有所失。
“你在想你的朋友吗?”迎风在炮千身后问道。
“别开玩笑了,他只不过是我的一个仆人,我才没有想他。”炮千红解释着。
“还真是个嘴硬的人,我又没说你想的是谁,你倒反自己承认了,而且你脸上的表情已经出卖了你了。”迎风说道。
炮千红皱眉,沉默不语。
迎风走上前,继续说:“是呀,人就是这样,你永远不知道他什么时候突然离开你,但人死不能复生,你朋友的死我也很难过,这场战斗我们都失去了很重要的人。”
炮千红还是没有说话,只是自顾自的收起了这块白丝巾。
迎风看了一眼前方的青山,说道:“我知道,造成一切的罪魁祸首都是我,如果不是我的话,你的朋友就不会有危险了,你如果恨我的话就骂我吧,或者你打我也可以,我绝对不会有任何怨言的!”
炮千红叹了一口气,缓缓转过身对迎风说道:“喂,你说......”
“什么?”迎风抬起头看着炮千红。
“你说梦境和现实都应该是相反的吧,但是为什么我梦见他死了,醒来后发现他也没有回来?”
迎风听见后,眉头紧蹙,自己本就不善言辞,现在更不知道说些什么。
炮千红自顾自继续说道:“也是,现实可比梦境更加残酷,像他那么厉害的一个人,竟然会落得这个下场,这的确让人无法相信,‘好人有好报’这种话果然都是骗人的罢了,以前我随父亲上过战场,也亲眼见证了很多战友死在我身边,按理来说我应该习惯了,但是现在看来,我还是差的太远了,不知道为什么,我现在一点也打不其精神来了。”
迎风直言不讳说道:“毕竟人并不是机器,人与人之间相处久了,都会有感情的,我现在不能让你的朋友回到你的身边,也不会安慰骗你说他还活着之类的话,但是作为同是女性的角度来说,你已经很坚强了,至少我们都接受了这个事实。”
炮千红看了迎风一眼,发现自从与黑暗武士战斗之后,她的面容就已经毁了,到现在她也一直带着面纱,都没有以真面目示人,而且迎风现在的心并不比自己好受多少,迎风寨的几百号人牺牲,只剩下现在的十几个人了,自己的妹妹的命也搭了进去,别说是她,换成任何一个人都可以说是精神上最致命的打击了。
炮千红回答:“我现在才发现,你果然是一个很厉害的人,发生了那么多的事情,你现在居然还能这么冷静的跟我说话,我真怀疑你是不是人类了。”
“你这么说我也无法反驳什么,如果你是夸我的话,我并没有感到一丝开心,我只想说,也许我就是这样一个人吧,就算是被你们讨厌了,我也不会改变什么的,因为我还是和你们不同的,又或者说我早就习惯了吧,我既然这么做了,就应该承担这个后果。”
炮千红注意到,说完这句话迎风的眼神暗淡了几分,不禁问道:“也许现在这个时候有些不合适,但是我还是想问你,你到底是什么人,关于生命之珠的事情我想你能给我一个解释,毕竟我不想让我的朋友死的不明不白!”
听炮千红这么说,迎风并没有生气,说道:“的确,就算你不问,之前我也打算告诉你的,只不过前些日子你一直昏迷不醒罢了,我也没有机会,现在告诉你们也是应该的,毕竟这个我曾经以为‘秘密’能一直不被别人知晓,如今早就已经没有意义了,因为我失去了康康......”
迎风打量了几眼炮千红,炮千红只不过是穿着白布睡衣就出来了,说道:“不过在告诉你们之前,我还得把你的朋友叫回来,他应该还不知道你醒过来的事情。”
炮千红眉毛一挑,想了一下才醒悟过来,说道:“你这么说我才想起来,阿发在哪里?”
迎风扭头看向另一侧的山峰,说道:“嗯,他现在再山上做很重要的事情吧......”
......
一阵阵冷风从山头吹到山脚,而在某处的山头的断壁边沿地带,有一个男人正坐在地面上。
这个男子一身红衣,银白色的头发披散下来,腰间挂着精致的左轮,他的手中抱着一瓶酒,石阶上摆着两杯酒,一杯酒是空的,一杯杯酒是满的。
他面容英俊,但是整个人看上去有些颓废,胡须比之前来迎风寨的时候,又长长了不少。
树叶莎莎作响,倒是显得周边的环境更加安静了。
不知道这个男人坐了多久,才开口说道:“陈兄弟,这是我亲自酿的酒,怎么样好喝吧?”
......
“那是自然的,我发某人可是专业的调酒师,在天界有多少人想喝都喝不到呢!”
......
“不过你也太不够意思,本来之前你就答应请我喝正宗的朗姆酒的,现在居然赖账了,唉,你也不能怪我了,我总不可能陪你去见阎王爷吧,毕竟我长得太帅了,阎王爷不会收我的。”
......
“话说你女装的样子还真是有些像啊,陈美,哈哈,要不是经常看你的脸,我差点就认不出你来了!”
......
“呼呼~”
静谧的山林中,并没有任何人回答阿发的话。
阿发又倒好了酒,叹了一口气,然后才说道:“不管怎么说,你是我阿发在艾拉菲最欣赏的武者,也是遇见过最强的年轻人,可惜天妒英才,你就这么走了,也许这就是上天的安排吧。”
说完,一下又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
这个时候,从远处传来一个少女的声音。
“发哥......发哥......”
阿发扭头看过去,发现王媛玉往这边击气喘吁吁跑过来。
“王小姐?你怎么上山来了,你又不会功夫,要是发生意外怎么办?”阿发看着跑过来的王媛玉说道。
王媛玉此刻穿着一身朴素的淡青衣裳,也没有了以前大小姐般的矜持,气喘吁吁说道:“发、发哥,我没事,我来是、是想上来告诉你,千红姑娘......她......她醒了!”
阿发听见后,惊喜的说道:“炮妹妹真的醒了吗?她现在怎么样?”
王媛玉缓了几口气,又开心地说道:“千红姑娘除了身子有些虚弱,并没有其他太大问题。”
阿发笑了笑说道:“太好了,还好炮妹妹醒过来了,不然我也不知道怎么面对陈兄弟了。”
王媛玉一听,笑容一僵,不自觉看了一眼阿发身后的酒杯,又有些伤心的说道:“是啊,陈公子要是知道千红姑娘没事,九泉之下肯定也会瞑目的.......”
阿发转过身去,笑了笑,将对面一直未动的酒杯举起来,然后淋过石阶,同时对王媛玉说道:“来,王小姐,我们一起给陈兄弟敬杯酒吧。”
“好!”
说着,两个人又倒了倒酒,然后放到墓碑前的石阶上。
阿发微笑着说:“陈兄弟,今天就聊到这里吧,我下次我再带上炮妹妹一起来看你吧。”
王媛玉又看了一眼后面的墓碑,继续说道:“陈公子,您是为了救我们才遭遇不测的,王媛玉永远也不会忘记您的恩情,等我回到家,我会为你建一座又大又好的墓地,每个月都会为您烧很多很多的纸钱的!希望您在天之灵,保佑阿发、千红姑娘的伤赶痊愈吧!”
说完,两个人这才深深的鞠了一个躬。
过了好一会儿,阿发叹了一口气后,对王媛玉说道:“王小姐,我们回去吧。”
“嗯!”
......
“呼呼~”
又一阵风吹过,树叶又发出沙沙的声音,其中一片泛黄的树叶随着清风下沉飘转,最终落到了墓碑前,墓碑很简单,只不过是由两块大石头堆砌而成的,石碑刻着刻着几个大字:
“陈泽东之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