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妗妗带着浣溪来到前堂,丞相还在用膳。丞相、丞相夫人、苏嘉苹和苏鹿依坐在一张桌子上,一副温馨一家的画面。她俩显得尤其多余,与这个家格格不入。
再看桌上的菜色,与自己吃的有天壤之别。他们吃些珍馐美食,而自己和浣溪只有粗茶淡饭,更搞笑的是连粗茶淡饭都没有热的。
哪怕苏妗妗刚来,只要是个人碰到这样的差别待遇,心里总归窝火,更不用说她这个暴脾气了。
心里气,却不能此时发作,否则即便有理,一闹也变成无理搅三分了。
“妗儿来了?”苏丞相对二女儿的出现很是意外,她平时可以说是一步也不踏出玉灵院。这会儿忽然出现在面前,又想到上月的投湖事件,他生怕又出什么幺蛾子。
“来人,给二小姐加个座。”苏丞相赶紧招呼下人给苏妗妗加了个椅子,摆了副碗筷。
苏妗妗也不客气,不仅毫不客气地坐下了,还两眼放光。不是装的,是真的。她还没尝过古代真真正正的饭菜是什么味道呢,看起来可是色香味俱全,成功勾起了她的馋虫。
“原来爹这儿的饭菜如此丰盛,与妗儿那儿的一点都不一样!”苏妗妗边吃还不忘边给这位亲爹透露自己生活状况。
她的右手快速地夹着菜,说实话,刚才她是真的没吃饱。如果可以,她现在甚至想叫着浣溪一起吃!
苏丞相看着苏妗妗毫无吃相可言的样子,不免有些膈应。好歹是大家闺秀,吃相怎可如此不雅?
“瞧着妗儿的吃相,像是府中亏待了你,没叫你吃饱。”
苏妗妗听得,忽的停下动作,抬头看着苏丞相,双眼写着震惊。好容易咽下口中的饭菜,苏妗妗做出一副佩服的样子:“爹你好厉害!你怎么知道妗儿没吃饱?”
苏丞相原本是想借此提醒一下苏妗妗注意吃相,未曾想听见她说自己没吃饱。
“荒唐!堂堂丞相府,还能让你一个女子吃不饱?”苏丞相以为她是故意来气自己的,当即拍桌子。
苏妗妗委屈巴巴地嘟着嘴,看着面前的苏丞相。这幅表情让苏丞相想发火也发不出来,不觉放缓了语气:“妗儿别跟爹开玩笑了,吃完就回去吧。”
苏妗妗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眨眨眼,泪就从眼眶中毫无征兆地流下,止不住的那种。
苏丞相何时见二女儿哭成这样?一下子手足无措,慌了神,在一旁手忙脚乱的安慰她:“这是怎么了?为父说你两句,怎么便哭成这样了?”
“爹,不要赶妗儿走好不好?妗儿好饿,妗儿从没吃过这么好吃的东西。求求爹不要赶妗儿走!”苏妗妗哭的开始抽抽,像极了一个饿的走投无路的孩子。
浣溪在旁边,看着一家小姐的演技,不知道该露出什么表情。来之前还好好的一个人,才一会儿怎么就变成这个模样了?难不成,是落水留下的后遗症?
“二姐,这人傻了不要紧,话可不能乱说。”苏鹿依白眼看着苏妗妗。她原本就看不起这个破罐破摔的二姐,瞧她这般疯傻更是不拿正眼看她。好好一个人,楞把自己折腾到连日子都过不下去的模样,她看不起。
苏夫人一直没有出声。苏妗妗来的突然又师出无因,她要看看是什么来头。见苏妗妗只是装疯卖傻,觉得自己想多了。
然而她没想到,几句话的功夫,苏妗妗就把话头转到玉灵院的吃食上。话中无不明显的透露出一个信息:玉灵院的伙食差!
苏夫人顿觉不妙,看苏妗妗的眼神多了几分戒备和探究。但,苏妗妗的样子怎么看都像是一个傻子,双目无神,脸上涕泪交横。
无论苏妗妗出于什么目的,苏夫人认为此刻必须截住她的话。
“妗儿若是喜欢这儿的吃食,以后每日都来就是。你爹可盼着你来了一家人坐在一起吃饭呢。”说着,往苏妗妗碗里夹菜。
苏妗妗心中冷笑,她还没说什么呢,这位后妈就坐不住了吗?
“真的吗,娘?”苏妗妗完全是刚哄好的孩子的样子。
一声“娘”,把在座各位都听楞了,心中是各有想法。
苏夫人眉头不可见地微皱,苏妗妗的变化快得令自己猝不及防,性情大变不知是否是真的傻了。
苏家另两个姐妹,大姐气愤,小妹鄙视,都觉得苏妗妗是趁痴傻来套近乎。
苏丞相则是欣慰二女儿终于开窍,承认了夫人,不再与自己对着干了。
苏妗妗不知道原主以前从未叫过后妈“娘”,一直唤夫人。凭感觉,称呼脱口而出而已。要是此时能听见各人的心声,怕是能笑一天他们的自作多情。
浣溪心中复杂,又不便多话,把话压进肚子里。这一个月她以为小姐是好了,可现在……她看不透小姐的变化。
“你娘说的自然是真的。”苏丞相连忙应下,好不容易等来二女儿态度的转变,尤其是在赐婚前夕!不管她是真傻假傻,这种局面必须保持!
苏妗妗对她这个便宜爹突然的激动给搞犹豫了。一下子拿不准是顺着他往下说,还是继续自己的话。
“妗儿的穿着怎如此单薄?”既然决定要让苏妗妗转念,苏丞相便少不了一番关怀,虚情假意总是个意思。不看不打紧,入秋的天,苏妗妗身子薄弱,竟还穿着薄薄的春衣!
“下人是怎么伺候的?来人,将二小姐院中的下人各打十鞭!”
浣溪吓得不轻,跪下求情。苏妗妗也没想到丞相爹这么雷厉风行。这也正中她下怀,原本也是要拿衣服说事,由她爹提出来倒是省了她不少麻烦。
玉灵院总共不超过五个下人,荣妈妈近日被夫人寻了由头遣回家,出去浣溪也就两三人了。
其他人怎样与她无关,浣溪是一定要保的。
苏妗妗立刻甩下筷子,跑到浣溪身边一把将她抱住,气鼓鼓地冲着苏丞相:“爹,你干嘛凶浣溪!她已经给我穿了最好的衣服了!”
苏丞相愣住,片刻又问了一遍:“你方才说什么?”
“这是妗儿最好的衣服了!”苏妗妗噘着嘴,抱着浣溪气愤地说。
苏丞相现在已经完全相信苏妗妗,他不认为这样的人还能对自己撒谎。若女儿说的是真的,那……眼神不禁看向妻子。
苏夫人在苏丞相提到衣服时便心头一紧,是她命人克扣苏妗妗的例银用度,可她没想到老爷有一天竟会对苏妗妗上心!
苏夫人掩饰地笑着,脑中快速思考如何撇清。
“妗儿也真是,衣服不够也不来找娘,娘好派人做新的不是。”
“府中小姐的衣裳何时需要亲自报备了?本官记得每季都会请人来府中裁衣。”
苏妗妗心中为苏丞相暗暗叫好,看来今日或许不用自己出手。她轻拍浣溪的背,示意她不要担心。
“老爷。”苏夫人没想到夫君会直接出言质疑自己,一时间心中有气,说话也不由急了:“妾身确实每季都命人给府中众人裁剪新衣。老爷不信可以问下人们,是否每季都能拿到新衣!”
听夫人这么说,苏丞相迟疑了。确实下人们都有新衣,夫人没必要只克扣妗儿的。他没想到,他的好夫人确实只克扣了苏妗妗的。
“是本官错怪夫人了。”苏丞相认错的快。然后吩咐管家去请绣娘给苏妗妗裁衣。
“此事蹊跷。竟有人将主意打到府中小姐头上,可见其品行恶劣,罪不容赦!”苏丞相拍板:“夫人,此事由你亲自查办,务必将这欺主的恶仆严惩!”
“妾身遵命。”苏夫人硬着头皮应下,眼神不免往苏妗妗处瞟。
没能亲自实施计划,苏妗妗心里难免有些遗憾,不过今日的目的也只是为敲打敲打她这后妈,不用亲自动手,倒是少了嫌疑。
她依旧一副孩子模样,听说有新衣服穿,乐呵呵地就去了。苏丞相才不管她是痴是傻,只要她完好的嫁进允王府,自己就算完成任务。今日在他看来,不过是自己给府里立规矩。
苏妗妗心里唯一感到愧疚的,是浣溪为此被罚了三个月的例银。这下她们主仆就更穷了。
“啊,怎么到哪儿都逃不过吃土的命运!”苏妗妗内心哀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