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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一个可怕的小怪兽

不找到你,就好像摆脱不了轮回。

——作者语

这本书是在讲述催眠与生活,但是不能不先从一个小怪兽讲起,因为它实在太重要了。这个小怪兽是被心理学史上的一位叫作西格蒙德·弗洛伊德的精神科医生发现的,这位了不起的精神科医生把自己的一生都奉献给了他的患者和伟大的人类事业,而这个小怪兽就是他献给人类最美好的礼物之一。

那么,这个小怪兽在哪里呢?

它住在一个地方,这个地方离我们有无限之远,远到我们看不见、摸不着,甚至不知道位置,也无法找到。但是小怪兽能瞬间来到我们的身边,就像神秘的量子瞬移那样。为什么叫它小怪兽呢?因为它被人们嫌弃,人们不喜欢它,认为它很邪恶,跟真、善、美之类的我们的美好向往完全沾不上边。而且小怪兽拥有无穷无尽的力量,那是一种大到让人感到可怕,甚至可能会让人失控的力量。也许我们不愿意承认,但是小怪兽就住在我们的精神世界里,住在我们的心中,它是我们的一部分。现在,我们可以停下来,仔细地体会一下,在我们成长的过程中,我们是如何变成一个大众眼中美好的人,并具有美好的品质的。举例来说,你是一个学生,快要考试了,你知道应该用更多的时间来学习,但是上次游戏中的失败总是阴魂不散地烦扰着你,让你无法集中精力。这个时候,你的内心很可能开始斗争了,你的理智跟这个小怪兽斗争。看到这里你或许可以了解,小怪兽就是那个时不时会出来影响你的精神世界,影响你的决策,影响你的情绪的小坏蛋。

请你想一想,在这个时候,你是用什么方法打跑小怪兽的,或者是如何被小怪兽打败的吧!

在这本书中,我会常常用一些小问题让读者思考自己的成长经历,因为这是一本关注我们自己的生活的书,再强调一遍,不是别人的生活,是我们自己的生活。

没有人知道小怪兽的模样,因为每个人心中的小怪兽都不一样,小怪兽的模样不是生来就一成不变的,它的模样取决于我们用什么去喂养它。这里还要举个例子来说明,当你还是一个孩童的时候,你是一个爱哭鬼,但是作为男孩子,每当你哭泣时,父母都义正词严地告诉你“憋回去,不准哭”。伤心难过的你对父母的这个“命令”不知如何是好,情急之下想出一个办法,你告诉自己:“你是一个坚强的男孩子,小怪兽才是爱哭鬼!”接下来,每一次难过想哭时,你都告诉自己:“小怪兽才是爱哭鬼!”于是,你的小怪兽就成了爱哭鬼,而你就顺理成章地成了一个大众眼中坚强的、“有泪不轻弹”的男孩子。

随着你渐渐长大,当你懒惰不想学习时,父母会对你说:“懒惰的孩子没出息,你就是个没出息的孩子。”这句话又刺伤了你,很自然的,抹着鼻涕悲伤的你又告诉自己:“小怪兽是个懒惰的孩子,我是勤奋的好学生!”你的小怪兽就成了爱哭鬼和懒惰没出息的孩子。再后来,等你走入成人的世界,这个世界告诉你,有情绪是不好的,它会阻碍你的成功。于是你习惯性地把情绪给了小怪兽……就这样,一次又一次,你在家庭和社会的要求下,塑造着自己的模样,也塑造着精神世界中的小怪兽的模样。

除此之外,小怪兽还储藏着我们的很多宝藏。现在,让我们来思考一下,在我们成长的过程中,我们学到的知识和经验去哪儿了呢?我们学会了骑自行车,后来又买了小汽车,于是我们不再骑自行车,但是骑自行车的经验跑到哪里去了呢?为什么我们几十年不骑自行车,当我们看到自行车想去骑它的时候,还是能很顺利地扶着车把,一脚蹬上脚踏板,自在地享受骑自行车的乐趣呢?其实这些我们学过的知识,我们经历过的事件,都在小怪兽那里,它把这些统统储藏起来,等着我们哪一天需要了,再提取出来。

小怪兽既是令人害怕的,又是宝藏的储藏地,令人趋之若鹜地想去一探究竟。今天,我们可以看到,无论是游戏也好,动漫也好,都充斥着与怪兽的对决和对宝藏的探寻,这也深深地吸引着无数玩家、看客和爱好者。其实,这些并不只是存在于游戏和动漫的世界,它也存在于奇妙的精神世界之中。

一些人看到这里可能有些不解,因为难以想象自己是怎么把不想要的坏东西给小怪兽的,还有些人难以相信自己并不“纯粹”,不能接受自己还有另一面。对于这个部分,我会在后面的章节中详细讲述,不过现在,为了理解这一点,我们可以先把生活放一下,想一想自然哲学的一个概念——“万事万物都有对立面”,“善良”可以对应“邪恶”,同时,一个人友好的一面也对应着他不那么友好的一面。此外,你还可以思考一下太极图,或许会有所启发。

背景知识

西格蒙德·弗洛伊德与他的人格结构理论

西格蒙德·弗洛伊德(Sigmund Freud,1856年5月6日—1939年9月23日),是奥地利精神病科医生、心理学家和精神分析学派的创始人。他1873年入维也纳大学医学院学习,1881年获得医学博士学位。他把人的心理分为意识和无意识,将人格分为本我、自我和超我。弗洛伊德主要著作有《梦的解析》《图腾与禁忌》等。

弗洛伊德将人的心理分为意识和无意识,其中无意识又包括前意识和潜意识。前意识是稍加注意就能够进入意识中的经验;潜意识则是不能进入或很难进入意识中的经验,它包括原始的本能冲动和欲望,特别是性的欲望。前意识处于意识和潜意识之间,它负责防止潜意识中的本能冲动和欲望闯入意识中。但是,潜意识始终处于积极活跃的运动之中,一旦前意识放松警惕,潜意识就会通过各种伪装进入意识之中。弗洛伊德认为,潜意识虽然不为人们的意识所察觉,但是它却支配着人的一生。

弗洛伊德的人格结构理论提出,人格包括三个部分,本我、自我和超我,其中,本我是处于心理层面的潜意识之中,它蕴含着人的原始本能冲动,按照快乐原则行事;自我处于本我和超我之间,平衡来自本我和超我的冲突,按照现实原则行事,自我监督本我,根据现实原则对来自本我的冲动予以适当的满足;超我处于人格结构中的最上层,按照道德原则行事,它代表人的良知。当自我功能薄弱,就会导致本我和超我无法平衡,无论是本我占了上风还是超我占了上风,都会导致精神心理问题。

遭遇小怪兽——心灵的面具

请你想一想,当你遭遇小怪兽的时候,你的第一反应是什么?我想一定是要先保护好你自己。小怪兽存在于我们的精神世界之中,所以我们需要给心灵戴上防护面具,否则当我们受到惊吓,看见小怪兽的那一刻,精神世界就崩溃了。我们心灵上的这个面具是用来保护我们不受到伤害的,因此,我们也常常叫它防御机制。下面,就让我们来看看,我们是如何使用这些防御机制来保护心灵不受到毁灭性的伤害的。

我们使用防御机制是为了保护好自己,以便舒服地活下去,所以防御机制对于我们是具有适应性的。于是根据适应性的高低,我们把防御机制主要分为具有高适应性的“压抑”和具有低适应性的“分裂”。当然,防御机制不会这么简单,它的数量多到惊人,如果你对防御机制有更多的兴趣,我建议你去看一看布莱克曼的《心灵的面具:101种心理防御》。

我们都知道,我们自己和存在于我们周围的东西不会无故消失,就像一辆驶离我们的小汽车一样,即使它消失在我们的视线中,我们也知道它只是跑得太远了,看不见了而已,但是它并没有真的从这个世界上消失,我们把这叫作客体的恒常性。这就像一个苹果放在你的眼前,它的身上长着一块“癞”,你不喜欢那块“不美”的东西,想把它弄掉。你知道可以用刀子把这块“癞”削去,但是你不会欺骗自己看不见那块“癞”,或者用你的意识把那块“癞”削去,因为你知道客体“癞”是实实在在存在的,除了用刀子去掉它,你没有别的办法。而我们的精神世界恰恰相反,它看不见、摸不着,也没有固定的样子,可以任由你来塑造。

对于人来说,客体的恒常性指的是好坏可以同时存在于一个人的身上。从发展的角度而言,随着我们的成长,进入中年时期,我们才会逐渐抛弃彻底的二元论“非好即坏”“非黑即白”的观点,意识到好坏可以共存,这个世界存在灰色地带。作为一个自我功能很薄弱的孩子,他无法接受的就是自己或者父母是一个“中性”的人。他们常常要把好的或者坏的从自己的本体上分裂出去,于是就出现了那个“坏的”不是我,我的妈妈/爸爸是美好的,那个忽视我、虐待我的妈妈/爸爸不是我的妈妈/爸爸。当这个孩子长大了,不管因为什么,他固执地保留着对父母的美好印象时,这种分裂的防御机制就会保留下来。使用“分裂”这种防御机制的人的自我功能是相当薄弱的,他们无法诚实地认识自己,认知现实世界,因此常常会出现各种精神心理问题。

另外一种具有高适应性的防御机制,我们称之为“压抑”。一个完整的人的精神心理世界包括感知觉、思维、情感和行为等。举例来说,你经历了母亲去世的事件,感到很悲伤,甚至是痛苦万分,为了减轻母亲去世给你带来的这份痛苦,你可能忘记了母亲去世这件事,忘记了她去世的具体时间和地点等,这样你就忘记了痛苦,这时你压抑了你的情感和母亲去世这件事;或者你会记得母亲的去世,但是压抑了你的情感,这样提到母亲去世你不会有任何的感觉;或者你会将母亲去世这件事压抑到无意识世界之中,有时你会感到悲伤,但是不知道为什么。

虽然“压抑”这种防御机制相比于“分裂”的防御机制具有更高的适应性,更加成熟,但是我们可以看到,无论你交给小怪兽的是事件、情感,或事件加上情感,精神世界都是不完整的。你可以想象你总是感到莫名悲伤,却不知何故的样子吗?你可以想象你什么事情都不记得,什么情感都没有的样子吗?或者你可以想象不管发生任何事情你都看似没有感觉,被人称作“冷血动物”的样子吗?除非你真正地成为那不食人间烟火的“神”,否则在现实生活中,你在外人看来越是“圣洁”,你的精神世界的小怪兽就越狰狞,而你也会使用更多的防御方式来阻止小怪兽出现在意识当中。因为你害怕一旦遭遇你的小怪兽,你就会失控,而这点可能被你压抑到无意识中了,你甚至不知道你为什么会做那些让人看起来很滑稽的事情。

小怪兽是真实存在的,就像我们需要关注一样,它也需要我们注意到它。最容易发现它的是我们的梦境,理智不会轻易地跑到梦境当中,否则梦境就会充满各种逻辑,很容易就能理解,而我们也并不是真的在呼呼大睡。想想我们那些奇奇怪怪的梦吧,当我们去找周公解梦的时候,我们想知道小怪兽想通过梦境告诉我们什么。在这个时候,我们下意识地认为小怪兽拥有预测能力。是的,小怪兽确实有许许多多的力量。

另一个能够发现小怪兽踪迹的方法是去“窥视”一下我们的恐惧。请想一想是不是有一些我们情愿委曲求全都不愿意去面对的让我们恐惧的事情,那些让我们害怕自己会失控的情境,它同时也可能蕴藏了强大的力量。为了更好地理解这部分内容,我们可以展开想象,我们站在一个巨大的黑洞前面,黑洞里面藏满了各种不确定性,有宝藏,有小怪兽,也有神奇的力量。究竟什么样的人才能走进黑洞去一探究竟呢?比如,那些有完善装备的人,那些有黑洞探险经验的人,那些不惧危险的猎奇者,那些懵懂不经事的人,或者是那些跌跌撞撞的冒失鬼,等等。或者我们不是这其中的任何一种人。但是我们也并不像有些人那样,对那蕴含巨大力量的神秘黑洞没有兴趣,视而不见,他们的一生可能不会有什么遭遇,或者他们根本不想遭遇什么。

例外的情况是,有一些人似乎对任何情况都表现出“无所畏惧”,因为他们甚至连恐惧这种情绪都送给了小怪兽。有时,我们难以理解,为什么有些人打着“人定胜天”的旗号,利欲熏心,做尽豪取强夺之事也毫无恐惧敬畏之心?而恐惧恰恰是在我们的进化中被选择留存在我们的基因之中,是先天赋予我们的一种情绪,是当我们毫无力量的时候,得以自我保存的驱动力。我们当然可以假设这些人已经强大到不需要恐惧任何事情,面对一切未知都能抵挡;又或者那“无所畏惧”只不过是对危险的无知而已。想想浩瀚的茫茫宇宙吧,作为人,我们是多么的渺小。

还有一种方法可以知道小怪兽的存在,想想那些我们不想要的情绪去了哪里?伴随着情绪的我们的体验去了哪里?想想那些我们不想记住的痛苦的经历去了哪里?想想我们把我们的经验和资源都放到了哪里?我们不善于表达,甚至不愿意跟爱人表达爱意,可能我们觉得表达情绪很矫情;甚至我们与孩子说话的时候都不会注视着他。因为我们害怕那些可能激起我们情绪的一切,害怕一旦有了情绪就会失控,害怕一旦陷入亲密关系就会失控。除此之外,我们对别人的痛苦没有同理心,或者我们认为那些所谓的痛苦根本不值一提,甚至认为有情绪是弱小者的代名词。因此,人们说我们是没有情绪的冷漠的人,或者是冷静的理性者。毫无疑问,我们的情绪都放在小怪兽那里了,还有那些我们经历过但是已经不记得的事情,以及那些我们学过的知识,如1+1=2。

到这里,有些人是不是会有点好奇,或者甚至开始抓狂了,小怪兽,它存在的意义究竟何在?为了证明我并不是我表现出来的那个样子吗?为了证明我根本就是脆弱的?或者为了告诉我,我的精神世界、我的内心拥有着强大的力量?我要说的是,至少,小怪兽的存在是为了连接我们的过去、现在和未来,不管是我们想要的还是不想要的,不管是我们经历过的好的事情还是对我们造成伤害的事情,不管我们是想要记住还是想要强烈地去忘记,那些都是我们的一部分,是我们作为一个整体的、连续的人的一部分。如果那些消失了,我们将不完整。若是用虚构来填补,那将不是真实的我们了。就像我们可以因为嫌弃自己的长相而去整容,销毁所有过去的照片,但是我们不能忘却父母的样子,否则我们究竟来自哪里呢?

现在,我们可以暂时停下来想一想,我们的小怪兽什么时候来骚扰过我们,让我们意识到它的存在?我们是不是应该下决心去关照一下它呢?

案例 一位堕入“魔界”的助人者

马沙是一家助人机构的中级管理者,已经50多岁了。平时,她给人的印象是慈眉善目、面带微笑,这让很多人觉得她和蔼可亲。她总是穿着一双高跟鞋,走起路来昂首挺胸,让人感到她很有精气神。通常情况下,马沙说起话来很温和,偶尔还会向周围的男人们撒娇卖萌,一副可爱的样子,很招人喜欢。她常常在这家助人机构举办文娱活动,并参加演出,让人感到她的生活多姿多彩。她把自己安排得很好,与男人女人的关系相处得似乎都很融洽,这令许多她这个年龄的女人羡慕。而且马沙看起来是一个很活跃、很积极、很周全的人。一天,经熟人介绍,这家助人机构来了一位新人王毅。王毅毕业于国内一所名牌大学,曾在国外某著名大学深造,家境十分殷实。她从小受到良好的教育,说话做事有礼有节。王毅非常喜欢读书学习,身上自带一种“腹有诗书气自华”的气质,而且王毅并不脱离社会,穿衣打扮非常新潮,从头到脚都散发着一股积极阳光的味道。初来乍到,王毅被分派给马沙带教。马沙教王毅也算认真,她告诉王毅这家助人机构的总体情况,每一个环节是什么样子的,如何接诊等。王毅是一个十分聪颖好学的女孩子,通过努力,她很快就将机构基本情况和接诊的每一个环节及所有病人的情况都熟记于心。在一段时间的实习之后,马沙大胆地让王毅自己接诊前来求助的人。不到三年时间,王毅就做得相当出色了。这一切都被马沙看在眼里。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马沙开始关注王毅的穿着打扮,有一搭没一搭地询问王毅的小白鞋,并且会定睛地看着王毅的小白鞋好一会儿。有一天,王毅在下班的时候突然发现自己抽屉里的一个病人的病历本不见了。她心里顿时划过一丝寒意,感到冥冥之中仿佛会发生什么事情。第二天上班,马沙像往常一样来到办公室,对着镜子开始画她的眉毛,画了很长的时间,而且穿了一双小白鞋。王毅坐在自己的位置上,突然感到马沙仿佛是从镜子里看向自己。她往镜子那边望去,看见马沙依然在画着眉毛。

上午的时间不知不觉过去了一半,办公室的电话在此刻响起。王毅拿起电话,听到电话那边病人暴怒的声音,向王毅要自己的病历本。王毅感觉事情不妙,温和地告诉对方,病历本确实不见了,但是她会想办法找回来,如果找不到会报警帮忙寻找。结果病人话锋一转,暴怒着质问王毅是不是给他用了不合理的药物,让王毅解释。之后病人又迫击炮般地让王毅承担他的妻子与他离婚的责任。这期间,马沙也做了周旋,她坚定地站在王毅这边。

当天晚上,事实浮出水面。王毅收到马沙的短信,在短信中马沙告诉王毅说病历本是她拿的,而且发给王毅她与那个病人的聊天记录……后来,马沙以王毅不能与病人和谐相处为由让王毅离开了这家机构。

如果我们不了解小怪兽,或者在没有遭遇小怪兽的情况下,可能过得怡然自得,或许我们的一生在别人看来永远是那么的“光彩照人”,甚至会成为一位人人追捧的“心灵”导师,去教导别人如何成为他们生活中的那个“纯洁美丽”的人。而一旦我们在某一个人生节点不幸遭遇到了我们的小怪兽,在措手不及的危机之下,人生便可能从此失去平衡。

思考题

1.小怪兽是什么?

2.“我是一个事业上的成功者,为什么我的家庭生活如此失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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