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皇就是偏心,不仅让他统领东城兵马司,竟还明旨让他节制五城兵马司,真是可恶!”
平王原本还算俊逸的脸此刻因勃发的怒意显得有些阴冷狰狞。
“殿下慎言!”
听到这道略显苍老却不怒自威的声音,平王意识到自己方才激怒之下失言了,忙压下怒气看着右侧端坐的老者,沉声道:“外公,您说父皇此番究竟是何意?”
“不过一个五城兵马司,能算的上什么!”虽是平淡的语气却有着不怒自威的气势。
说话的老者不是别人,正是历经三朝年前刚又被加封了太子太傅的内阁大学士兼户部尚书韩煦,韩淑妃之父,平王的外公。
虽已年过六旬,韩煦却精神矍铄毫无苍老之态,尤其是一双眼睛,清亮深邃似能洞察万事。
“倒是你们,在这个时候冒然弹劾诸葛赢,陛下会作何想?”
韩煦看向一直沉默的长孙韩崇文,沉声道:“仅听他人一面之词,竟然铤而走险出了这样的下策,看来这一年多你在吏部也没学到什么!”
韩崇文一听祖父如此说,心中一惊忙起身道:“祖父教训的是,是孙儿鲁莽了!”
只是他话音刚落,便听上首的平王道:“此事也不能全怪文哥,消息得到的突然,若不是得知父皇昨日便要在朝堂上宣旨,此番计划也不会如此仓促!”
听了平王之言,韩煦神色间却多了几分冷意,淡淡道:“那殿下可得到预期的结果了?”
此番计划失败,平王也知道是自己太急躁了,但他素来被人捧惯了,即便错了,不是有人主动替他承担,便是他主动怪罪他人,他自己是不会承认错误的。
听了韩煦的话,便颇为恼怒的将责任推到了卫琰身上,“都是老二,突然蹦出说了那些话,才将父皇的关注引到了那女子身上!”
听了平王的辩解之词,韩煦心中更多了几分失望,他看了眼面前的两个孙子,二人皆是从小由他亲自教导,这么多年却连他的三分都未学到!而韩家的未来却全系在他们身上,又怎能不让他失望呢!
韩煦在心底叹了口气,看来还得他这把老骨头来给他们指路铺路,“你可让人查了那女子的身份来历?”
“孙儿从万融那里听了消息后曾派人跟着那女子的马车,只是”韩崇文说着一顿,飞快的朝祖父看了一眼方道:“只是半路跟丢了”
听了这样的回答,韩煦已不想多说什么,直接道:“如今既已知此女住在静园,先派可信之人去盯着吧”说着看向平王,“此女能与章大统领战成平局,又能住在静园,绝非普通之辈!此番陛下不仅准她教授九皇子武艺更钦赐了县主的名位,殿下便先静一静,让宫里多留意便是”
平王沉着脸点了点头,道:“我已经让母妃多加留意了”
闻言,韩煦微微颔首继续提点平王,“再过几日太后便要去护国寺祈福,殿下作为晚辈该多尽尽孝心,还有太后的千秋宴,办好了,陛下自然高兴”
这种逢迎讨好晋帝之事平王时常做,自然不在话下,当下表示定会将此事做漂亮,让韩煦不必为此费心。
议完了事,二人便告辞出了书房,韩煦独自留在书房思量今日之事,等待各方消息。
看到走进来的诸葛赢,卫琰放下筷子问道:“你不是去凤禧宫看望皇后娘娘了吗?”说着吩咐侍女添置了新的碗筷。
“听说宁王在,我便没去”诸葛赢掀袍落座,接过侍女递上来的巾帕擦手。
闻言,卫琰摇头笑道:“你就不怕宁王多想?”
诸葛赢接过筷子,淡淡道:“随他怎么想”说着提筷夹菜。
“不是我说啊,你就算不喜欢他,但看在皇后娘娘的面子上还是不要如此明显的好”说着挥了挥手,待厅内侍候的侍女退下后方道:“再说你们毕竟是表兄弟”言罢补充道:“虽然是名义上的!”
见诸葛赢自顾吃饭并不理会自己,卫琰知他不会听,便不再多说,专心吃起了饭。
饭后二人去书房讨论政事,之前诸葛赢几乎常年驻守边疆,如今虽接手了五城兵马司,对于其中的人事却不是很清楚,自然需要卫琰给一些建议。
说完正事,卫琰非要诸葛赢陪他下棋,诸葛赢虽冷着脸却还是答应了,其实他的棋艺还不错。
“陛下封施姑娘为县主的事儿你听说了吧?”
从棋盒中取了一枚棋子捏着指间,诸葛赢淡淡道:“陛下赏赐了青影剑”
“你说陛下这连番所为究竟是何用意?”卫琰皱眉看着棋盘,诸葛赢刚落的棋子挡了他的路,“我觉得陛下绝非单单因为她的功劳,而且陛下竟还同意由她教授小九武艺”
诸葛赢没有回答,晋帝赐封施槿为县主也是他不曾料到的,不过晋帝此举他却觉得很合适。
“看来她的身份要比咱们猜想的更加与众不同!”
卫琰说着抬头对诸葛赢笑道:“你说咱们是不是也该备份礼物去恭贺一下?毕竟大家也算共过患难的朋友了!”
原本他也就是那么一说,诸葛赢向来最烦这些人情世故,不想诸葛赢直接道:“确实该恭贺”
卫琰捏着棋子愣了愣,有些不确定道:“你同意了?”
诸葛赢看着棋局点了点头,再落一子。
卫琰闻言却已无心棋局,他发现诸葛赢对待施槿的态度十分的不同。诸葛赢从不接近女子,当然也从不允许女子接近他,而对于施槿,他却似乎并非如此!
将施枫选入羽林卫,苏州之行的主动合作,此番朝堂上更是全力为那女子辩解,此番还要去送礼恭贺,这桩桩件件的事都不像他会做的,但他确实做了!
“你输了!”
诸葛赢将手中的白子扔回棋盒中,起身道:“老规矩,一会儿让人把酒送到我府上!”言罢便径直朝外走去。
卫琰见状忙问道:“你去哪儿?”
诸葛赢头也没回,只淡淡道:“还有事,先走了”说着便大步出了书房。
“哎……”看着消失在门外的诸葛赢,卫琰收回手忍不住自语道:“什么事儿这么着急!?”
看着输的一塌糊涂的棋局,卫琰突然猛的拍了下桌子抬头看向早没了人影的门口,有些难以置信道:“不会吧!?”
候在门外的玄一听到声响忙推门进来,见卫琰瞪着眼愣愣看着门口,忙问:“殿下发生了何事?”
过了片刻,卫琰才摆了摆手道:“没事儿!”只是脸上的神色却是几番变换。
慕容煊回到静园时听说了赐封的消息,惊讶之余更多的却是担忧,但当他顶着一张忧心忡忡的脸奔进施槿的院子时,却听到一阵女孩清脆的笑声。
施槿有些无奈的看着拿着衣服不停在自己身上比划的秋水,叹道:“你这是要给我选嫁衣呢,皇宫你家小姐我又不是没去过!”
秋水将手上藕荷色的长裙放下,又挑了一件桃粉色百花裙出来边比划边道:“这可不同,泰和宫有世子在,随便您穿什么都没人敢多说半个字!这晋阳宫可不一样,那些宫人惯会以貌取人的,少主若不好生打扮一番,说不得那些人便会狗眼看人低呢!”
按说县主是命妇,本是有特定的品服的,但张喜送来的御赐之物中却并没有品服,对于这个遗漏,她不知对方是有心还是无意。不过,如此正好,那些命妇的冠服她也穿不惯。
“这件丁香色和冰蓝色的这件都很衬少主,您觉得哪件比较好?”
施槿看着秋水手中提着的两套衣裙,刚要开口却听门口传来一道声音,“就那件丁香色的吧,清新雅致又不失庄重贵气”
闻言,施槿指了指那件丁香色的织锦长裙道:“那就这件吧”说着看向慕容煊道:“一早就不见你,去哪儿了?”
“出去随便逛逛”
慕容煊看着施槿,有些担忧道:“皇帝为何突然封你为县主?”
待秋水和落霞将桌上堆着的衣服都收拾好,施槿在桌前坐了边倒茶边问道:“你觉得呢?”
慕容煊在施槿对面落座,他没有立刻回答,而是盯着施槿看了半响方道:“你可知自己已被推到了众人的目光之下,身处风浪之中?”
“这不过是早晚的事而已”
将茶杯放到慕容煊手旁,施槿带着几分笑意看着眉宇紧蹙的慕容煊道:“你不必担心,我能应付的”
他知道,但不担心他却做不到!
“京都的这些权贵的手段绝不亚于江湖上的刀光剑影”他看着施槿清澈淡然的双眸,叮嘱:“你要小心”
施槿将手中茶盏放下,对慕容煊微微一笑道:“我会的,更何况还有你们在我身边,我不会让自己有事的!”
从十二年前她接受那个提议起,她所代表所肩负的就不仅仅只是她自己了!亲人,朋友,还有楚阳盟中的每一个人都是她的责任!
起身推开半掩的纱窗,抬头看着西斜的残阳,一切看似风平浪静,却早已酝酿在了这苍穹之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