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照月的家在跛翁镇上,王家在镇上做些小孩子的玩意,听镇上奉承一声“王掌柜”,赚得不多不少,日子过得刚刚好。照月听阿娘说,她出生的那天晚上,夜晚的星星十分明亮,照得月亮也亮极了,这才给她起名照月。周氏常半玩笑半炫耀的说,自家女儿定是天上那颗星星下凡来的,否则怎么天上的星星都来送行?
跛翁镇不大,地处偏远,不是山水富庶之乡,连外来做生意的人都少得很,平时的营生除去缴的税,只够自己一家人生活。这几年雨水一年少过一年,镇上的粮食就贵了,圣人免了这一带的部分杂税,百姓的日子照旧能自给自足,镇上吃喝玩乐的地方都还齐全,日子也还算好过。
这天傍晚,周氏正在厨房烧菜,让照月坐在铺子里看摊子,怕她坐不住留下几个字让她练着。岂知照月果然闲不住,门外又任何的的风吹草动都吸引着她,终于招呼也没打一声,扔下笔,出门玩耍了。
路过赵家门口,黄果兰树的枝桠越过赵家围墙到外边儿来了,墙里边的黄果兰早就被摘得光光的,墙外低处的枝头也光光的,只有伸手摘不到的高处还有些。赵家长子大江,13、4岁的模样,带着弟弟妹妹摘墙外长着的黄果兰。赵家小妹与照月一般***名“小妹”,坐在大江脖子上,伸手一摘,连带着树枝已给拽下来了,那两个弟弟,一个爬到树上,一个爬到墙上。
“你们就猴吧,等把手割破你们就晓得了。”大江嘱咐道。照月想喊一声,又怕自己一出声他们就掉下来,一直站着,远远的看。
门前趴着的狗突然站起来,摇着尾巴,嘴巴没张开发出嘤嘤的声音。
“你站在那儿干什么,过来玩儿撒。”大江看到动静回头一看,正是照月,便招呼她过来。小妹忙与她打招呼,让大江放她下来,把手里的几颗黄果兰递给照月,又从地上捡起来几朵,一并给了照月,“我阿娘用针线把这个穿上,戴在身上可香了,你也让你阿娘给你穿。”
照月两只手抓不完全,从指缝里溜掉好几片花瓣,准备装起来,左右看了看,才发现没有东西装。
“有布袋吗?我借一下。”
“嗯…你先给我吧,我去找阿娘。”小妹拿走照月手中的黄果兰,找阿娘要布袋子去。“要不要也来摘些?”大江见小妹走后,照月眼巴巴的望着树上的黄果兰,问道。
照月自然十分开心,别人给的千好万好,比不过自己亲自摘的香。“大江哥哥,你把我放在树上吧,我想爬上去摘。”
大江便将照月抱起,放在树杈上,嘱咐照月小心。树上墙上的两个,见有人上来,嬉笑着,一个用树枝往照月身上招呼,一个坐在树上摇晃树枝。照月一只手抓住树枝,一只手护着自己,眼见照月就要哭出来,大江怕她摔着,赶忙将照月抱下来,呵斥了两个弟弟。
赵大家的听女儿说照月想带点黄果兰回去,便拿了一块布给她包上,听到外头的动静,带着女儿出来,照月小脸还皱着,“别理那几个,来,你的黄果兰。”赵大家的抱起照月,把包着的黄果兰给她,这才好了。
“我们进去,不跟他们玩儿了,我跟你说,你回家让你阿娘把黄果兰泡在酒里,蚊虫多的时候用这个擦就行…唉,算了,回头我告诉你阿娘…”赵大家的声音渐远,门口那只狗也摇着尾巴跟着进去了。大江又骂了弟弟几句,没想到弟弟们越说越来劲,嬉皮笑脸的惹得大江一脚踏上树杈,好好收拾了两个小子一顿。
“今天就在婶婶家吃饭啊,你赵伯伯买了鱼,这个鱼刺很少的。”赵大家的身材实在过于肥胖了,抱着照月着实有些吃力,才进到堂屋就有些累了,放下照月吩咐两个女孩好生玩,进厨房做饭去了。照月原并不答应,怕阿娘找不见自己,回头挨骂,赵大家的让她只管放心,会告诉她阿娘,照月年纪尚小,拧不过,又正是好玩的时候,稀里糊涂的也就答应了。
“哇,好香啊!”赵家做鱼不用蒸,也不红烧,只将鱼放在盆里,炼得滚烫的油往上一浇,鱼就熟了,香味儿飘出门外,几个孩子都围到厨房来。
“我要吃肚皮上的。”
“你把那一圈糊糊一样的留给我就行。”
“尾巴才是最好的,你俩分尾巴去。”
……
菜都没上桌,几个孩子就开始分鱼了,赵大家的嫌弃聒噪,怕他们玩闹被厨房里的油烫着,下“逐客令”,将人都赶走了。
“去去去,都出去,别挡着我做事。”赵大家的把人赶出去,又往鱼上浇了些酱油,站在门口的几个孩子,口水都咽了几咽,这才准许大江把菜端上桌,再炒了一盘“蚂蚁上树”,井掌柜的二儿子带了消息,当家的和王掌柜、井掌柜一块吃饭,不需要等他。
“婶婶,您家的醋快吃完了吧,我家新酿的醋,比上回的香,您可是我第一个告诉的。”井家二儿子带完话,左右“察看”一番,神秘兮兮的给赵大家的说,生怕别人听见似的。
“嗨哟,你比你爹娘都精,镇上有几家酱油铺子啊,我还能去照顾别家生意?”赵大家的并不喜欢这般爱“算计”的孩子,又羡慕得很。丈夫是家里老大,平时赚的钱难免不补贴兄弟的,自家的几个孩子吧,聪明是聪明,可没一个是做生意的料,满心欢喜的把孩子养大,却还是跟着他父亲做零工,怎么想心里都有些不是滋味,总抱怨自己命不好。“还是你爹娘命好哦!”赵大家的心想,一边从框了捡出个卖相好看些的梨。
“再劳烦你顺路跟王家婶婶说一声,照月今天在我这吃晚饭咯,这个拿着才在地里摘的。”赵大家的一边交代好,一边把梨给他,自己也省了再跑一趟。
井家二儿子接过梨,嘴上答应,谁知回家路上又遇到了熟人,说了好一阵话,竟将这事给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