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夏青岑成了秦明承的贴身侍卫,秦明承的脸色是一天比一天难看。原本他还能趁着夏青岑不在偷吃几盘点心,但是现在夏青岑如同幽灵一样每天跟在他身后,让他很是头疼。就在前天他趁着午憩时跑道王府厨房,看到灶台上放着一盘热腾腾的绿豆糕,刚拿起来夏青岑便突然冒出来,吓得他把盘子都扔了。好在夏青岑手疾眼快,接住盘子,不然好好一碟子点心就要废了。被夏青岑抓包的后果就是下午又扎了一个时辰的马步,第二天走路两腿都一直打颤。偏偏夏青岑一副风轻云淡,明明王爷训练她的强度比自己高多了,上午扎两个时辰马步,下午练武艺招式,时不时的还要挨上几下板子,秦明承光看着就觉得累,她却跟没事人一样。
秦明承很郁闷,非常郁闷,自己平日只练半天就累得不想动弹,夏青岑却好像力气用不完一样。
秦钊和陈婉舒看着夏青岑形影不离的保护秦明承,心下很是满意。秦明承自己可能没什么感觉,但是他们二人却看的清楚,原本秦明承总是克制自己的感情,有委屈和不满也从来不说。自从有夏青岑照顾他,这孩子动不动就撒娇耍赖,倒是把夏青岑那套把戏学了个十成十。偶尔会跟他们这对不称职的父母说些体己话,不在像以前一样故作老成,看到这样的秦明承他们很是欢喜。
夏青岑不知道其他人的想法,她每天都被秦倾贤变着法的折磨,要不是那股子倔劲撑着,只怕早就熬不住了。这才刚过去半个月,都进了九月了,自己天天被他折磨的满头大汗。身上一块青一块紫,她严重怀疑这老匹夫在故意整她,果然是个度量小的小人!
刚洗去一身臭汗的她毫无形象的摊坐在椅子上,舒畅的哈出一口气。这时候在门外的冯嬷嬷推门而入,看着这般不成体统的夏青岑有些不悦的咳出一声,夏青岑立马端正坐姿。“姑娘啊,不可这般无规无矩,女子当行无风,坐有相。姑娘来日嫁为人妇这般荒唐可如何是好?”
“嬷嬷,小婶婶让你来照顾我的,又不是让您来给我上课的,你就饶了我吧,嫁人这种事还远得很呢。”夏青岑不由得抱怨道。
“并非老奴给姑娘上课,姑娘如今年过二八,嫁人就在这一两年的事了,当好好约束自己才是。”冯嬷嬷见怪不怪,继续苦口婆心的说教道。
“好好好,我知道了,坐有相是吧,我做好了,嬷嬷这么晚找我有什么事?”夏青岑赶紧收声,便是杀人如麻的定北王她都不曾怕过,最怕的就是冯嬷嬷动不动就给她说教,每次见到冯嬷嬷她都头疼得很。
冯嬷嬷自然知道夏青岑在敷衍她,不过也不揭穿,将衣袖中的一封信递给夏青岑,“这事今日从宫外送来的信,是给姑娘你的。”
“我的信?”她无亲无故的,谁会给她写信啊?夏青岑一脸奇怪的拿起信,看着信封上行云流水的写着“夏青岑亲启”几个字,似乎脑海中闪过一个画面,快的她都来不及反应。“我知道了,谢谢嬷嬷。”
冯嬷嬷退出去后,夏青岑打开信上的油封,看到里边还有一封信,这才想起,这不是之前捡到的那封信的主人嘛!她都把这件事给忘了,里边那封信上还是如先前一样写着“外祖父亲启”几个字,看来是打算请她转交了。当时自己写完信用自己的印章盖了油封,忘了那上边有自己的名字了,本来想做件不留名的好事,现在倒让人家连自己的大名都给刨出来了!夏青岑啧啧称奇,这人真够细心的,自己看信都是把油封撕的乱七八糟的,哪像他还仔细分辨油封的印章啊。
打开信,扑鼻而来的是一股清新的药香,让夏青岑不由得精神一震。
夏姑娘台启:
感谢姑娘告知在下,不知该如何感谢姑娘善举。还烦请姑娘能将此信代为转交外祖父,我外祖父在京中任士大夫一职,姓范名稿。我祖孙二人多年未见,我许久不曾与他通信,不知他近来如何,烦请姑娘告知一二。姑娘若肯帮忙,在下定当结草衔环,以报姑娘大恩。
子贤
夏青岑看完信一脸古怪,当初范稿大殿上他恶语中伤,自己还曾经拿他外孙开过玩笑,如今却捡到了他外孙给他的家书,自己跟范家还真是前世结下的缘分,只是不知是善缘还是孽缘了。不过这外孙也挺奇怪的,既然关心他外祖父直接写给他不就好了,怎么还要自己告知?一家子怪人!范稿在她眼里就是个老古板,动不动就先贤,律法,想起他夏青岑就忍不住撇嘴!
夏青岑在书桌上纠结了半晌,信代交肯定没问题,只是天下没有白跑腿的差事!跟这小子要点什么呢?夏青岑磨砂着光洁的下巴,瞥见书信,突然眼前一亮,执笔写起回信。不多时便写好慢慢一张信纸,然后拿起一个新的信封装好封起。
第二天夏青岑早早等在武英殿门口,等着范稿出现,她只有趁着秦明承还没出门前这会功夫过来。不多时便见范稿一脸庄严的向大殿门口走来,一身绛紫色官服显得十分气派,不愧是辅佐皇帝的人,这副官威可不是谁都有的。
范稿远远地看见夏青岑,并不在意,两人自那日在大殿上冲突以后再无交集。就在他准备避过夏青岑的时候,夏青岑却伸手拦住了他的去路。“夏侍卫这是何意?”范稿目不斜视,皱着眉问道。
“!”看着如此倨傲的范稿,夏青岑一万个不爽,原本只是想安静的把信给他,现在嘛……“范大人,在下前些时候见到一封信,上边没署名只写着外祖父亲启。”说着一脸坏笑的拿起信在范稿面前晃了晃。
范稿看了一眼信封,注意到信封上的字,不以为然的说道:“既如此便交到信署即刻,夏大人若嫌麻烦烧了活着扔了也不会有人责怪,老夫不管这等事。”
夏青岑愣了愣,看来那个人说的没错,两人确实多年没通信了,不然的话怎么会认不出自己外孙的字迹呢。想到这她也不在开玩笑,认真的说道:“这是你外孙写给你的,本来我也不知道是给你的,按着地址送回去后他又写了一封过来,想来是有什么重要的事。”说罢郑重其事的将信件呈给范稿。
听到“外孙”范稿的脸上有了变化,夏青岑看得清楚范稿脸上划过一丝厌恶,这个“子贤”怎么想都不像是个惹人生厌的人啊,为什么自己亲外祖父听到自己居然会有这样的表情?夏青岑不由得有些同情这个人,不过他们的事自己无权过问,只把信交过去即可。
范稿长出一口气,最后伸出手接过了夏青岑手中的信,声音有些沙哑的说道:“多谢夏侍卫。”
夏青岑看着这样的范稿,张嘴想要说些什么,但是又不知该说什么,于是拱手告退。离去时回头看了看殿门口的范稿,此时的他没有了方才的赫赫官威,像是个普通的老人一般站在那里,怎么看都觉得有些萧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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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天后的栖云山庄,正院的石桌旁,坐着一位如同画中仙人一般的男子,只见他乌黑的长发整齐的拢在头顶,一只简洁的白玉冠束起;一张洁白如玉的脸庞上秀美的眉毛蜿蜒直冲发鬓;长长的睫毛在太阳的照耀下投射出一道暗影,遮住了眼眸。虽然只穿着简单的深蓝色布衣,但是身上散发着似有若无的药草香,让人忍不住想要接近他。一只修长洁净的手时不时翻动着石桌上泛黄的古籍,另一只手擒着一直白玉酒杯,轻轻的贴在嘴边。随着他轻轻抬起修长的脖颈,杯中的酒流淌进他殷红的口中。他便是范稿的外孙,姑苏首富长子苏允,字子贤。
苏允此时正阅读着母亲去世前留给他的医书,时不时小酌一杯,霎时悠闲。院门口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苏允不曾理会,倒是乌云身形一闪,便站在了门口,门外小厮看到在门口如同石雕一般的乌云,见怪不怪的咧嘴笑道,“少爷的信,是上次那个人写的。”
听到有信,苏允这才抬起头来,风光霁月的脸上露出一丝浅笑,“拿来吧。”
乌云取过小厮手中的信件,不发一言的转身走向苏允,小厮见信送到也识趣告退。
苏允看到信封上如同柴火拼成的字,不由笑出声,“他们倒是知道是上次那个人的信。”
乌云目不斜视的说道:“写出这种字的人可不多,自然令人印象深刻。”
回想上个月收到第一封信时,下人还聚在一起取笑了一通,连终日风轻云淡的苏允,见了信封上的字都不由得嘴角抽搐。亏得夏青岑还以为自己写的不错,连人家家里的下人小厮写的字都比她写的好看。
苏允拆开信,抬起眼睑露出了一双如血般猩红的眼眸,原本如谪仙般的他被一双血瞳瞬间晕染成了地域爬出来的恶鬼,俊朗得容貌也变得妖冶起来。苏州首富之子苏允,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天生异于常人,小小年纪克死了他的母亲和他尚在腹中的幼弟。世人皆称他为不祥,对他退避三舍,这也是他为什么身为长子却被赶出城住在山庄的原因。
尊驾台启
信会帮你转送,你既知我的名讳,当清楚你外公曾在朝堂之上对我言语有所侮辱。本姑娘既然不曾对你的信置之不理,现在自然也是送佛送到西。不过若是旁人也就罢了,尊驾既然是范大人的外孙,当知父债子偿的道理。我见尊驾字迹甚是好看,不如写几幅字帖给我临摹,便算是报答我的恩情了。你我之事不需你外祖父知道,你可明白?
你外祖父如今身子骨甚是硬朗,又得陛下器重,朝堂之上甚是风光。你外祖母常年礼佛,不曾出门半步,再多的我也不清楚,你若关心老人家可亲自登门造访,也算全了自己一番孝心。
夏青岑
苏允看了夏青岑的信,无奈的垂下手来。登门造访?唉……
他拿着夏青岑的信,缓步向书房走去,乌云询问道:“公子不看了吗?”
“不看了,收起来吧。”苏允挥挥手,头也不回的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