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府这边正因为夏青岑的事情闹得鸡飞狗跳,宫中却是另一番安乐祥和的情景。此时陈婉舒褪去皇后朝服,换上了起居服吩咐下人给夏青岑备水沐浴。手脚不停的指挥着下人将椒房殿旁边的宫殿打扫干净,那架势怕是打算让夏青岑长居宫中。夏青岑当然不愿住在宫里受诸多约束,不过秦钊离开之前曾经暗地里提醒她千万不要在这个时候忤逆皇后,否则她怕是会把房顶给掀起来。
夏青岑想要帮忙,却被陈婉舒推进内室,:“你赶紧把你这身铠甲换下来,我给你拿了一套衣裙,你的官服内务府要临时赶制,怕是得有个三五日才能完。”说罢便开始解夏青岑的衣服,夏青岑忙拽住陈婉舒的手,“小婶婶,我自己来就好了,这事我都自己做惯了的。”陈婉舒当她是害羞,捂嘴轻笑道:“跟我你还有什么好害羞的,当年给你洗的还少了?”说罢不顾夏青岑反对硬是给她解下了衣服。
夏青岑没入水中,只留一个头在外面,看着脸色有些苍白的陈婉舒,不由安慰道:“小婶婶,行军打仗哪有不受伤的,我这都是小伤,不碍事的。”陈婉舒强硬的要给夏青岑洗澡就是想看看她是否有伤在身,但是看到她身上横七竖八的疤痕,忍不住眼圈泛红。
“怎么会没事,女子的身体何其娇贵,当年即便在夏家你也不曾有过这诸多伤痕。是我没有照顾好你啊!”说罢陈婉舒期期艾艾的哭了起来。
夏青岑赶忙安抚,“小婶婶,当年在夏府我不曾吃饱穿暖过,更不曾安睡过一次。但是如今我却十分安心啊,如今我有官位在身,有小叔叔小婶婶做靠山,我从未感到如此安稳舒适过。只不过是一些伤疤而已,小婶婶不是有许多药膏嘛,擦一擦就会下去了,真的不碍事的。”
听到夏青岑说起药膏,恍然想起什么的陈婉舒也突然站起身来,喃喃道:“对,我记得兄长手中有不少医书古籍,定然有为女子祛疤的方子,我去跟兄长要来。”说罢便要出门。
“小婶婶,如今天都快黑了,明日再说吧,你不是要帮我洗澡吗,先帮我洗完嘛!”夏青岑头疼的看着风风火火的陈婉舒,无奈的说道。
陈婉舒犹豫的停下脚步,“也好,我让下人送信儿过去,让兄长明天给我送进宫来。”打定主意后,她熟练的拿起毛巾给夏青岑细细的擦拭起来。嘴里依然不停地念叨着,“你说你好好地大家闺秀不做,偏要跑去战场上,弄得自己男不男女不女的,以后如何找得到夫家?”
“有小婶婶在,我便是不嫁人也无妨啊。”
夏青岑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德行,让陈婉舒气结,“我便是能护你周全,也不能一世守在你身边。到底还是要找个跟你心意相通的人,安稳度日才是最好的归宿。”到底是跟自己有不少情分的孩子,自从秦钊把奄奄一息的他带到自己面前时,自己已经打定主意将她当成自己的亲生女儿看待,能为她思虑的越周全自己越能安心。
夏青岑无奈的咧了咧嘴,不再答话。
“你别总捂着这里,我帮你洗一洗。”夏青岑一直用手捂住自己的左肩,陈婉舒有些恼火的将她的手推开,“这是什么?这是怎么回事!”看到夏青岑捂着的地方赫然是两排牙印,看着皮肉还没有完全愈合有些红肿的样子,显然不是陈年旧伤,是最近才有的。“你给我说清楚,这是什么?这是谁干的?”陈婉舒有些气恼的开口问道,姑娘家被咬了这里当然是被扯开了衣襟的,隔着衣襟又怎么会咬的这么深!
夏青岑知道躲不过这一遭,想起这个牙印她眼中闪过了一丝厌恶,看着陈婉舒不问清楚誓不罢休的架势,夏青岑幽幽的说道:“是那个契丹太子咬的。”
“他?为什么?什么时候的事情?你对你做了什么?”陈婉舒显然被吓了一跳,难不成他们……
“就是在我中了埋伏被他擒住的时候,他看出我是女儿身,嚷着要我做他的太子妃,在那个山洞里……”说到这里夏青岑有些说不下去,那段记忆她是在不愿意记起。
“那你们是不是已经……”陈婉舒感觉脑子有些当机,若是夏青岑失了清白给穆哈尔甄,那便有些麻烦了。
“没有没有,秦小将军及时赶到把我救下了,我们什么都没发生!”夏青岑急忙解释。
“呼……那就好……”陈婉舒大松了一口气,随即又问道“那明江岂不是知道你是女儿身?”
“他知道,他一早就知道这件事,只是他答应我不会向别人提起此事。”夏青岑缓下脸色,想到秦明江,原本清冷的眼神也变得柔和了起来。
看到这样的夏青岑,陈婉舒还有什么不明白的,怕是这丫头对秦明江芳心暗许了。“那可要感谢人家才对,你说你要如何感谢他?”
“……”夏青岑一时语结,想到临行前秦明江的那席话,她笑了一声道:“战场上原本就需要将领互相帮扶,他这次救了我,但是在此之前我也救过他不止一次,无需感谢,只要记在心里便可。”
陈婉舒看着夏青岑瞬间变得冷硬的脸色,聪明的不再搭话,怕是这个傻姑娘春心萌动,结果人家却心有所属了。不由得心中叹息,若是明江能娶这丫头为妻也不失一个好主意,到底明江那孩子是个好的,只可惜两人有缘无分。也罢,这世上好男儿千千万,慢慢物色便是了。
陈婉舒正给夏青岑一件一件的套上事先准备好的衣裙,下人前来回禀秦明承已经回来了,此时正在陛下的宣室殿。她高兴地跟夏青岑说:“青儿,承儿你还记得吧?当年你还抱过他呢,当初你离开时他还不满一岁呢,如今你回来了就与承儿好好亲近亲近。那孩子不知随了谁,木讷的很,我跟陛下又终日忙来忙去很少陪他,正好你在他也算有个伴。”说着手上的动作也快了起来。
夏青岑有些别扭的拽着身上的衣服,觉得十分难受,听到秦明承回来,随意将头发挽起来扎了个马尾,作势就要出门。陈婉舒拉都拉不住,一边追一边喊着,“你等等,头发还没弄呢,你急什么呀!”身边的冯嬷嬷看着皇后这般无状终于忍不住,拉住了她,“娘娘注意身份。”适时的提醒让陈婉舒也回过神来,算了反正是家宴,也没有外人,由着她吧!自己也毁了椒房殿换身衣衫吩咐下人摆宴。
夏青岑循着下人指路七拐八绕终于到了宣室殿门口,听着里边稚嫩的童音正背诵着文章,她有些忐忑的站在门口,不知进去以后该说些什么。宫人看到她,赶忙将宣室殿的门推开。夏青岑咽了咽口水,抬脚走了进去。看着秦钊的桌案前,端端正正的站着一个有些圆润的小小人,头发高高束起用一只精致的白玉冠固定在头顶,身穿青色的暗纹长衫,脚上的皂靴沾着些许泥土。此时他手背在身后,正认真地背诵着刚学的文章,背到某处突然停了下来,小手也不安的抓在一起,香了许久也想不出后边的内容,于是略带羞涩的说道:“父皇,后边的我还没有背熟,记不起来了。”
“无妨,能记得这许多也是不易,明日再来背一遍。”秦钊头也不抬的说道,手上的朱笔未停,“今日你青儿姐姐回来了,你与她还不曾见过,去你母妃那吧。”
秦明承有些失望的应了一声,转过身便看到一个衣衫有些凌乱的女子站在殿门口,只见她身穿一袭紫色衣裙,脸色不似京中闺秀那般白亮,头发也随意的束在一起,一双黑亮的眼睛一瞬不瞬的盯着自己。
秦明承下意识的喝到:“大胆!你是何人,竟敢擅闯陛下宣室殿!”
看着秦明承一脸正经的模样,夏青岑却起了调戏之意,抱着手臂歪着头吊儿郎当说道:“哦?我闯了又如何啊?”
还不待秦明承训斥,秦钊率先出声制止:“诶!胡闹什么,承儿这是夏青岑,你母后常提起的青儿姐姐,你二人先去皇后那里吧,朕还有些折子要批。”说罢低头继续批阅起奏章。
秦明承和夏青岑大眼瞪小眼,夏青岑率先有了动作。只见她走到秦明承身前,居高临下的看着这个只到自己腰间的小不点,伸出手出其不意的揉搓着秦明肉嘟嘟的小脸。秦明承被她突如其来的一下吓了一跳,想要将这双在自己脸上做脸作乱的大手拨开,可是无论如何都没能成功。感受着粗粝的茧子摩擦着自己的脸,秦明承一脸怒火的看着夏青岑,话也说不完整,嘴里发出呜呜的声音抗议着夏青岑的暴行。
“青儿别闹了,承儿容易害羞,你这般闹下去怕他以后都不再理你了,”秦钊听到秦明承的声音,抬头看着自己乖觉的儿子正被夏青岑的魔爪折磨,出声阻止道。
夏青岑正玩得起劲,听到秦钊的话终于松开手,笑嘻嘻的应是,看着秦明承一脸哀怨的揉了揉自己被磨挫的发红的脸颊,“你怎么这般弱,若是与人打架你如何能赢,这样吧你喊我一声好姐姐,以后我保护你如何?”
“我有爷爷教我武艺,不需你操心!”秦明承从小到大都没有被人这样对待过,他并不讨厌这种感觉,甚至有点喜欢眼前这个没大没小的女子,但是听到她的话还是忍不住反驳道。
“那老头的功夫能有多好,你若愿意我可以教你功夫,如何?”夏青岑一脸狡黠的看着秦明承。
“不行,爷爷的武艺放眼整个大宋都没几个人打得过,你会点花拳绣腿便敢在此大放厥词,真是不知羞!”秦明承被夏青岑带动了情绪,原本沉稳的性子也活跃了起来,此时的他倒有了几分孩童应有的天真可爱。
“行了,闹够了赶紧出去,朕还忙着呢!”秦钊看二人熟络起来也放下心来,开口赶人。
两人点头应是,一起出了宣室殿大门,往椒房殿方向走去。不过两人一路打打闹闹,让整个冷寂的皇宫都变得热闹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