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京城外，兰亭山庄。石径深深，碧水涟涟。暗香疏影，垂柳依依。玉艳冰姿，月明溪静。碧水之中，小亭独立。外罩红罗，中押金箔。
初雪阁，前厅后舍，均是以墨玉建造，墨玉上天然镶嵌着或如鸡蛋般大小或如水珠般圆润的红宝石。能工巧匠便顺着红宝石的分布，在墨玉上精心雕琢成梅花、牡丹花、海棠花等各色图案，花态生动自然，宛若天成。远远看去，几间屋子前后相接，黑得如同墨色般凝重，但又花团锦簇，仿佛是琳琅天宫现世人间。
颗颗夜明珠悬挂于顶，华光灼灼，仿若晴天。侧厅北角，地上铺着一张巨大的纯白色的动物皮包。墨玉地板上，镶嵌着一架银制卧椅，椅圈上雕刻着麒麟图案。
燕羿风一袭墨黑阔袖长衣，袖口和领口都滚上了银色海棠花纹样。他慵懒地半躺在皮毛上，身子倚着椅圈，一手撑着头，一手随意地耷拉着，悠闲无比。
三个舞姬身披薄纱，随着音乐翩翩起舞。时而展臂旋转，仿佛森林里骄傲的孔雀；时而轻旋肢，仿佛碧波中柔美的天鹅。
一曲终了，舞姬们婀娜多姿地缓步上前，围绕在燕羿风的身边，莺莺燕燕，脂粉飘香。
“殿下，我们跳的可还好么？”
红衣舞姬涂着火红蔻丹的玉手，捻起了一颗紫红色的葡萄，轻轻放入燕羿风的嘴里。
燕羿风薄唇微翘，笑意飞扬：“婀娜多姿，美不胜收。”
“殿下，您已经很久没有到我们的阁楼里来了。奴家以为您要把我们姐妹给忘了呢。” 绿衣舞姬伏在燕羿风精壮的胸前，撒着娇说。
燕羿风手指轻拂过绿衣舞姬的秀发，滑腻的触感停留在指尖：“大好春光本王岂会辜负。你们先回去吧，本王会派人将赏赐送到你们屋子里。待本王有空便去瞧你们。”
“可是……”红衣舞姬还心有不甘。
转瞬，燕羿风眼里笑意凝固，凌厉的光芒闪过，扫视了她一眼。只一眼，便将红衣舞姬想要说的话生生吓回肚子里。
三个舞姬有些心不甘情不愿地行了个礼，才依依不舍地离开了初雪阁。
燕羿风舒展着手臂，拿起酒杯，说道：“良玉，这趟到南方去，辛苦了。”
“只可惜没有任何收获。”邵良玉摊开双手，带笑说。
“意料之中。明义公林以农奸狡圆滑，深谋远虑。当年林淑妃一介商人之女，宠冠后宫，生下云锦后更是因为凤凰传说而风光无限。林氏一族在林以农的带领下，已经手握连国的经济命脉。近两年来连国库充盈，安东王花大银子招兵买马整治梁国军队，都得仰仗着南方的林家。”
燕羿风一饮而尽杯中的美酒，才又说道：“林家与无双门已经做了十五年的生意，知根知底。无双门在我燕国，势力根深叶茂。对于我焰盟的横插一脚，林以农老谋深算，又怎么会猜不出来其中的门道。在形势还不明朗之前，两边都不得罪，不失为一个好的选择。”
邵良玉神情专注：“只是林以农只是小聪明当不了大智慧，他就不怕到头来两边都不讨好。”
“别家或许会担心，但林家有这个本钱。”燕羿风眼眸半敛，淡淡说道。
“不过我们还是有收获。”邵良玉轻笑：“齐帝这次做得不错。齐国和连国的矿产争端，倒便宜了我燕国。话说粮商们最近都赚翻了。连国禁止卖粮食蔬果给齐国，积压难销，只好低价转卖给燕国。齐国无法在连国购买到粮食，只好高价从燕国购买。不仅如此，这一次扶植的，都是我焰盟的粮商。真可谓是鹬蚌相争，渔人得利。”
燕羿风侧头，含笑道：“这么轻易认输的，就不是安东王。好戏还在后头呢。”
邵良玉笑道：“连国右相赵广卫这一次下手极快又狠，恐怕安东王要回击，不是那么容易。”
燕羿风闻言，若有所思。
“齐国与连国矿产纠纷一事，并不简单。齐帝下的令，宰相伍柳青执行，即便是齐国皇后、太子和忠毅王，都无法插手。连国二皇子和右相赵广卫是否真有那么大的能量，将连国和齐国玩弄在股掌之中？如果有，那么二皇子和赵相有朝一日定会成为我燕国的心腹大患。如果没有，他们的背后定有强大的势力支持，这股势力潜藏至今，一直不为人所知，实在是危险。”
燕羿风的话让邵良玉神色微变：“赵广卫乃是连国赵皇后的兄长，赵家乃是门阀世家，历史悠长，势力庞大。背后的势力？到底是什么样的势力，能躲过骁虎营和焰盟的眼线？他们这么做到底有什么目的？”
燕羿风凝重地说：“目前一切还只是我的猜测。齐国伍相崛起也只是这五年间的事。连国赵相和二皇子风头正健，连殷家也不得不避其锋芒。至于我们燕国，历代君主，对无双门都有所防范和顾忌，但无双门的势力却是与日俱增。表面上看，无非是各国的势力更替，但直觉，内里似乎有千丝万缕的联系。只是这些联系，虚无缥缈，无可触摸。”
邵良玉接口道：“直觉？”
燕羿风点头：“只是直觉。”
“如果真的有这样一股势力，纵横三大国，那他一定怀有不可告人的目的。”邵良玉十分郑重。
“我已经密令暗影，着他细查。目前还没有头绪。”
“连暗影都查不出来的事，贤王，是不是您太谨慎了。”
邵良玉说话一向直接，燕羿风也不以为意。
“希望只是我的错觉。”
“会不会跟凌国有关？”邵良玉皱眉说道，然后又补充：“直觉。”
燕羿风想了想，忽而又笑了起来：“罢了，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不该为着一些没有发生的事烦恼，暂且先把这事搁下不提。”
“唉，贤王千里迢迢从燕国给陶城公主取来救命的神仙草，英雄救美是好事不出门，一怒为红颜灭了季钦却是坏事传千里。”邵良玉摇头晃脑，一本正经地说。
燕羿风拿起酒杯，光芒透过翡翠折射进酒里，通透无比。
“贤王拿出绝壁紫环，当真是为了陶城公主？”邵良玉追问，毕竟绝壁紫环如此珍贵，就连无双门也是求而未得。
“我以绝壁紫环与连帝做了一个交易，换得焰盟与连国两年的粮食专营的权力。何况云锦不能死。如果她死了，父皇和连帝的协议便要落空了。齐国独大，燕、连两国无法独自对抗，必须联合。以云锦的身份，便是一国皇后，她也当得。不过父皇年纪与连帝一般大，母后康健，连帝不愿让云锦屈尊为妃。连帝看上了太子妃的位置，可惜太子也早已娶亲，父皇倒是不介意换一个太子妃，可是无双门那边暂时也不能得罪，不得已，只有退而求其次，选了我这个贤王。
父皇两次派人，向连帝正式请求迎娶云锦，连帝都推辞了，说是云锦年纪尚幼，冯太后不舍。其实，大家都心知肚明，云锦是和亲公主，连帝认为，燕国给的地位低了。其实云锦也挺可怜的，表面上是万千宠爱，实际却是身不由己。”
“贤王也是为了大局。若是贤王与陶城公主完婚，林以农那里便好办多了，再不济，总得给外孙女几分薄面。”
燕羿风冷哼一声：“靠女人，就算赢了也是胜之不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