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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信物被毁(二)

“师兄,你到底在哪里?”千如心中甚是委屈,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掉。

她将手探进枕内,却寻不到她的至宝。

千如急了,起身将枕头拆了,依然没有找着,眼下天色未明,千漪殿中,所有人都已经睡下,悄无声息,静得连巡夜的士兵走过时那整齐的脚步声,都依稀可闻。

可是千如等不到天明,她披上外袍,不顾更深露重,直奔宫女房。

宫女们虽尚在梦中,但平日里伺候主子惯了,一个个睡得都极浅,被千如这么一推门,便惊醒了。

千如问她们:“你们今日可曾进过我房里?”

宫女们一个个都在摇头,就在千如转身欲离开的时候,有一个宫女说:“回姑娘,奴婢方才给姑娘送甜汤的时候,是月公主替奴婢端进去的。”

千如跑上前,抓着那宫女的手:“她进去多久?”

小宫女被抓疼了,她未曾见过千如这般着急,亦感觉似乎出了什么大事,吓得泪眼朦胧地摇头:“回姑娘,奴婢也不知道,奴婢将甜汤交给她,就离开了。”

千如甩开小宫女的手,一路狂奔,这时,正好下起了瓢泼的大雨,雨水打湿了她的发,亦打湿了她泪如泉涌的双眸,夹着泪水,顺着面庞滑落,冰冷刺骨,一直滴落到她的心里。

眼下,她顾不得那么多,她只是想要拿回她的东西。

千如没有敲门,直接闯进了月儿的房中,一把拉起她,焦急地让她将东西还给她。

月儿被吓了一跳,大喊:“有鬼啊!来人啊!救命啊!”

不多时,千漪披着外袍匆匆而来,她一看到被雨水淋透的千如,便让宫女去拿干净的衣物替她换上,她微微皱眉,问道:“这是怎么了?”

千如不管不顾,始终重复着那一句:“将我的东西还给我。”

月儿始终不肯承认,哭着嚷着喊母妃救命。

千漪伸手欲将二人拉开,终究掰不动功夫底子扎实的千如,她回头让两名宫女将千如拉开,千如方才在武帝儿已经折腾了大半夜,怎经得起那两人死命地拉扯,她被拉得跌了出去,手臂正好撞上花架,剧烈的疼痛让她的身子微微一晃。

千漪忙上前查看,她从未见过自家乖巧的小妹,如现在这般疯了似的。

千如望着千漪,哀求道:“姐姐,求你了,让月儿将东西还给我吧,那剑穗是师兄给我的,那是他爹娘留给他唯一的信物,还有那话本,是我让百里无忧写的,十年啊,一道宫墙将我与他阻隔十年,没了那些东西,我定是熬不住的啊!”

千漪这才明白了些许,转身看着月儿,月儿却先一步否认:“母妃,我...我没有拿她的东西。”

千如疯了一般,指着她喊道:“方才分明是你从宫女手中接过甜汤送进我屋子的,怎会不是你?我什么都可以让给你,唯独师兄不可以,他给我的东西也不可以!”

月儿年纪尚轻,做了坏事难免有些心虚,便从枕头边拿出剑穗和话本,然后,将话本撕开,“这东西你也敢留下,你不怕诛九族吗!”千如扑了上去,终是无法挽回,那些碎片,就像枯萎的落叶,散落在她脚边。

月儿大笑一声,将剑穗狠狠地丢到地上:“这个也还给你!”

伴随剑穗落地时发出的清脆碎裂声,千漪的耳光再一次落在了月儿的脸颊上。

月儿捂着脸,哭得撕心裂肺:“母妃,你以前从来不打我的,为何她一进宫,你一再打我!”

千如拾起碎成好几片的剑穗,捧着那些碎片,怔怔地走出了月儿的卧房,走进了大雨里,脚下一软,整个身子向前跌去,幸好,有人稳稳地扶住了她。

“快传太医!”武帝抱起千如,直奔金阳殿。

尚未等到天明,千如已是第二回出现在金阳殿内,武帝的床榻之上。

一个时辰前,她穿着斗篷离开这里,无人能分辨,深夜从武帝寝宫离开的女子究竟是何人。这一回,武帝亲自将她从千漪殿抱回金阳殿,她甚是狼狈,毫无半分遮掩,这无疑是在尚未有人猜疑之前,便昭告天下,胤千如就是深夜出现在武帝床榻上的那名女子。

金阳殿内,先前替千如治过剑伤的老太医,一看到她这副模样,便皱起眉,然后摇头,感叹,这姑娘真是太不会爱惜自己了。

老太医说:“胤六小姐这是急火攻心,需要好生调理。”

武帝坐在床榻边,凝神望着千如,见她眉头紧锁,不知怎的,他那早已铸起铜墙铁壁的心口上,像是被利器划出一道口子,一股异样的情绪,正直冲心底。

方才,他想,若是她有个三长两短,当如何?并非无法向寒晔交代,他是一国之君,根本不必向任何人交代,他只是无法向自己交代,她若有事,自己当如何?悔?恨?懊丧?还是痛不欲生?

在他年幼的那些年里,他看着亲兄弟接连被自己的母后害死,他们何其无辜,生来此世,尚未成人,便已魂归九天。

他知道,他此生,注定是要活在无欲无情,无爱无恨的皇宫里,活在对已故兄弟的愧疚里,夜夜噩梦缠身,在这宫墙之中,孤家寡人,独自终老。

他甚至已经忘记上一回心痛是在何时,上一回恐惧是在何时,上一回不顾一切地在乎一个人,是在何时。

然而,他根本想不起自己究竟在乎过谁,似乎在他的二十余年生命里,根本未曾出现过这样一个人。

寒晔的存在,曾一度让他内心的愧疚得以平复,至少,他还有一个亲弟弟尚在人间,二十年来无亲无故,武帝仿佛觉得自己不再是那个最可悲的人。他想过要弥补寒晔,即便他想要这皇位,他亦可以给他公平竞争的机会。

可眼下,他觉得天底下最可怜的并不是别人,还是他自己,在这大好盛世,却没有亲人,没有朋友,也没有爱人,或许到最后,还是会落得孤家寡人一个,在这偌大的皇宫里,生老病死。

武帝此刻萌生了一个想法,不如,留下千如吧,让她忘了寒晔,留在自己身边,与他共享这繁华盛世,他定会给她举世无双的宠爱,让她与他并肩坐拥天下,笑看今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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