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漪交代小宫女将人参放在桌子上,然后将软塌上的礼物拿去储物室。
千如上前找出那两瓶葡萄美酒,在千漪跟前晃了晃:“姐姐,听说这酒不错,不如,今晚叫上嫣儿,咱们喝了它?”
自那日宿醉,失手打了月儿之后,千漪便决心不再沾酒,她不想扫了千如的兴,便道:“我这几日身子不爽快,你同嫣儿一起喝吧,我差人去内务府给嫣儿告个假便是。”
千如趁机要求:“能不能让嫣儿今晚同我睡?明日的假也告了吧。”
“你这丫头可还真是得寸进尺。”千漪笑着点了点头。
千如高兴得忘了形,抱着千漪一阵猛亲,还一口一个好姐姐。
千漪被她逗得笑了起来,她看着千如,有些心疼,她不过只比月儿大一些,便要比月儿承受太多东西。
嫣儿本是轮到今晚当值,有了漪太妃的告假,她才能顺利地赶在晚膳前到了漪云殿,她来时,带着风尘仆仆。
千如虽与嫣儿没什么太多的接触,但她确信,嫣儿是个很好相处的姑娘,小时候常见她跟着奶娘进出胤府,脸上部是挂着笑容。自打进宫之后,为数不多的几次见面,却总是未能见着往日那无忧无虑的笑容,想来,她的日子定是过得不好。
月儿依旧不喜欢千如,也不待见嫣儿这个外公给她认来的姨妈,草草吃了一些,就说去找她的皇帝哥哥了,千漪亦是那般清冷,坐了不多时,也回房了。
千如一手提着两个酒壶,一手抓起嫣儿的手,“走,咱们回屋去,我那儿有好吃的。”
嫣儿也没闲着,另一只手端起尚未动过筷子的芙蓉贵妃鸡,同千如一起回了房。
“嫣儿,你如今后悔吗?”千如喝得忘了形,趴在嫣儿肩膀上问她。
嫣儿不像千如般算是半个江湖人中,她自幼在胤府长大,虽未被要求接着家训来过日子,但终究与大家闺秀无甚两样,自然不能与千如这般,直接用酒壶喝酒。她将酒倒入杯盏,小啄一口,长叹了一口气:“不后悔,我每日都会在圣上下早朝之时,故意在内务府外头走一会儿,能远远地看他一眼,就够了。”
千如想了想,觉得嫣儿说的极对,她那日在操练场看着寒晔,也有一种心满意足的感觉。
可转念一想,又觉得嫣儿说的不对,寒晔心中只有一个胤千如,武帝心里头只有一个莲妃,可没有她嫣儿,她怎么可能会满足?
“嫣儿,你何苦?”千如皱眉。
嫣儿却笑了:“我这不算苦,若是心怀一个人,而不得不嫁给另一个人,那才是苦,至少我这十年不用嫁给别人,十年之后,兴许我就看淡了。”
正喝到兴头上,千如手中的酒壶已经见了底,漪云殿平时不宴客,也没有藏酒,她让嫣儿等着,略一施展轻功,足下顿时生风,这便朝御厨房找酒去,且不管好与坏,只要是酒就行。
待千如提回两坛女儿红时,嫣儿已经趴在床边睡了过去,她本想将她扶到床上,却不想,这一动,便惊醒了她。嫣儿两颊绯红,伸手便是要酒,拿过酒坛便对着杯盏倒了过去,晕晕乎乎的,却是倒得杯内少,杯外多,一坛子酒,喝了一半,撒了一半。
那喝下去的一半,仿佛全部化成了泪珠儿,顺着嫣儿的脸庞往下滴落。
千如发现,宫里头的女子,大多活得并不自在,除夕那会儿千漪喝多了,也趴在桌上哭了起来,千如虽未听清她为何而哭,但她明白,她心里头不痛快,如今,嫣儿心里头必定也是不痛快的吧。
可她们平日里还偏偏要装作一副不经意的样子,这得有多苦啊。
千如想了想方才嫣儿所说的话,突然觉得,哪怕在宫中等上十年,应该也不算苦,至少她不必心怀寒晔而嫁作他人之妇。
千如喝完了一坛,眼前也有些缭乱,她真想与寒晔一同生活在云鹰峰之上,不理世事,哪怕一辈子不下山,她也是欢喜的。
况且,剑宗这般美,就算让她待上一辈子也不会腻吧,只是,不知寒晔这一趟远门,要多久才能回来,不知他回来之后又能不能将她接出这皇宫。
这夜,千如迎来入宫后的第二场宿罪,半夜醒来时只觉得头疼脑胀得厉害,伸手一摸,正好摸着嫣儿的手背,她的手背,此时冷得如同冰块一般,让人心颤。千如小心地爬下床,想去拿个暖手炉,不想,还是惊醒了她。
嫣儿立刻起身,摇摇晃晃地跪坐在千如面前,哭着直呼:“长事大人恕罪!”
千如见嫣儿惊慌失措的样子,不免心生疑惑,到底是哪位长事居然让嫣儿害怕成这样?
千如拉起嫣儿,便问道:“嫣儿,你们内务府的长事很可怕吗?”
嫣儿一颤,抬头一看是千如,便软软地坐下,摸了摸额头,苦着脸摇头:“我们长事,其实没...没这么可怕。”
千如拍了拍胸脯,表明凡事有她出头,让嫣儿不必害怕,同她说说,这内务府的长事,到底有多可怕。
嫣儿起先怎么也不愿意说,她说那些都过去了,莫不是千如再三确认门窗都关得好好的,她是万万不敢与外人说起这些事的,可她一说,便引来千如同仇敌忾。
那个长事,与后宫的嬷嬷比起来,真是有过之而无不及,嬷嬷们欺负小宫女,长事们欺负小女官,这已经是皇宫里头的不成文规定。
长事们平日里,对小女官们打罚谩骂已是寻常招术,更有甚者,偷偷将女官剔除官籍,下嫁给一些好色的官员当小妾,以牟取私利,简直是无法无天。
嫣儿所惧怕的内务府长事姓孙,她有一个众所周知的秘密,她是太后娘娘的远房表亲,仗着这层关系,平日里仗势欺人惯了,所以手下的女官都怕她,嫣儿从前也没少吃苦。
自从有了胤府小姐的金锁,孙长事对她倒是好些了,可这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被欺负得多了,嫣儿一时半会儿,还拗不过这个习惯来,但凡见着孙长事,就吓个半死。
千如拍了拍嫣儿的肩膀:“你以后不必再怕她,有我大姐和爹爹给你撑腰,还有我。”
嫣儿泪眼朦胧地抱着千如:“谢谢你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