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如向他们道了谢,便着手去寻一处离胤府近一些的落脚地,听说剑宗守卫森严,不如先见见府上之人。
她对帝都虽没有太多印象,却本能地知道每一步该往哪儿走,不消一会儿,便到了胤府的大门口,如今她已经不记得这里头的家人了,而府上家人见到她,也定然是认不得她了,她还是得先在附近住下,再好好想想法子才是。
千如在胤府门口的榕树下站了一会儿,起身离开时,听到一阵嘈杂,再定睛一看,竟是几位年轻的姑娘正追着一名白衣男子,这光天化日,这些姑娘,也太不知矜持了吧?即便这男子生得再好看,也不能在大街上拉拉扯扯吧,成何体统。
可是她仿佛听到有人喊这白衣公子为“百里公子”。
这以百里为姓的,在帝都原本就不多,此人又正好出现在胤府门口,千如大喜,此人必定是她的亲哥哥,百里无忧!
她连忙上前拉过他的手,问道:“公子可是专门写话本子的百里无忧?”
百里无忧皱了皱眉,道:“姑娘莫不成是专程从外地来寻我的?”
千如从包袱中取出话本子,交到他手上,百里无忧一看,拉起她的手,便纵身一跃,仅是一墙之隔,方才那些莺莺燕燕,便被隔在了墙的那一头。
百里无忧道:“姑娘究竟是何人,这是从哪儿来的?”
千如只喊了一声:“哥。”
“哥?”百里无忧皱眉,想了想,捋起她的衣袖一看,手臂上的刀疤,居然真和千如手上的一模一样,“你当真是千如?”
千如使劲地点头,眼泪不争气地落了下来,虽不记得,可她却觉得,百里无忧是她的至亲之人,没有半分生疏,见着他,她只想在他怀里哭一哭:“可我什么都不记得了,赵神医对我施了忘情蛊,还给我换了脸,他让我作为未亡人守着风无麟,陪他一年,如今一年已到,可我怎能要了赵神医的命。”
百里无忧一把拉过千如的手,走向胤府后院那间专属于他一人的客房,他与千如的关系此前并未公布于世,可是于外人而言,他好歹也是千如的义兄,自由出入胤府,偶尔留宿胤府,也是理所当然的事。
可他眼下这般拉着一个面生的貌美姑娘回房,被府上一些仰慕他的丫环们瞧在眼里,一个个小心肝都碎了一地,这事很快就传遍了整个胤府,自然也传到了璃儿的耳朵里。
璃儿原本已经对百里无忧死了心,开始试着接受薛家公子的邀约,可她今日刚游湖回来,便听闻他带了个貌美的姑娘回府,还直接带去了卧房,久久不出门,她这心里头,真是难受得无以言表,于是,胤府的三小小姐,一到后院,便杀气腾腾地往客房走去。
百里无忧和千如浑然不知杀气已经逼近,他突然想到一招,便往茶杯里倒了半杯茶水,随即摇头,将茶水往门前的池子里一倒,舀了半杯池水。他咬破自己的手指,将血滴到杯中,然后递给了她:“此事事关重大,我不得不如此。”
千如抿了抿嘴,不是她不愿意,而是她怕疼,见他执意如此,她也只好将手指放在唇边用力一咬,将血滴到了杯中,两滴血很快就相融。百里无忧大喜,一把将人抱在怀里,喜极而泣:“真的是你,太好了太好了!你知不知道,你那日不辞而别,我有多着急!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哥,你快松...松开...我...我喘不上气...气了...”千如推了推百里无忧,可是人未推开,门却被人狠狠地一脚踹开。
璃儿方才实在气得很,这一路上还在想,会不会是丫环们瞧错了,或者有人故意造谣,可推开门一看,他居然真的带了个女子回来,这女子居然真的有沉鱼落雁之貌,还有...他们居然在做这等苟且之事!
“百里无忧!我恨你!”璃儿心下委屈,眼泪唰唰地落下,头也不回地跑掉了。
千如眉头一紧,问道:“哥,这姑娘是谁?”
百里无忧松开了手臂,并未作答,只是仔细地将她打量了一番,开始注意起她这张脸来:“这张脸可比你原先的好看多了,你知道这是谁的脸吗?”
千如摇头:“我也不知道,但是赵叔不会伤人性命,这脸的主人应当是已经过世的,哥...我...我原本是什么样的?”
“你原本也就是黑了一点,其实也挺好看的,不过寒晔应当会更喜欢你现在的样子,走,我带你去见见你爹娘的姐姐们。”百里无忧正想将她带去认亲,可她倒是死活不肯走,她猛地摇头,“我对前尘往事没有一点印象,还是先别认他们的好,万一寒晔也来了,我...我怕...”
百里无忧想了想,也不勉强她,他拉着她走出房门:“那你先随我回去住几日,先熟悉熟悉帝都的环境,我想个法子让你先见见他们,兴许也会同我一样,让你一见如故。”
“嗯,如此也好。”千如将桌上的话本子放进怀里,然后问道,“哥,这里头的故事,可有写得浮夸之处?”
百里无忧笑道:“怎能浮夸,这里头的故事,都是千真万确,除非还有我不知道的。”
“那...”千如话说到一半,便被他拉着又跃出了墙头,未说完的话,一下子卡在了喉咙里,不上不下的,难受得紧。
二人信步走在帝都的街上,她便问继续他:“圣上真的如你所写那般情深意重?”
百里无忧诧异地望着她:“你的夫君明明是寒晔,你怎会对圣上这般在意?难道是我将他写得太威武了?”
千如知道他定是误会了,便将方才在告示栏旁发生的事说于他听,他听罢便道:“这个小王爷是被圣上惯坏了,你放心,往后他不敢对你不利,凡事有我,只要我在圣上跟前说他几句,他就得被禁足。”
千如心头一暖,挽着百里无忧的手臂,撒娇道:“谢谢哥。”
百里无忧伸手抚了抚她的发顶:“风无麟已死,你也该好好地过日子了,你这孩子,吃了太多苦,真是命运多舛,不过寒晔比你也好不了多少,他将自己关在云鹰峰上整整一年,前些日子选将大会才下的山。”
“哥,我还是害怕...”千如默默地垂下了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