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争取的都是已经失去的罢了。”低吟了一句,顾缈只能看见不远处的阁楼里那泛黄的灯火色,和那屋檐上垂落赤红灯笼映照烛光的殷红颜彩。
“阿宁,有幸再来一次。清茶与繁华,我都是要收入囊中才是。”少年的眉眼有些苍白,只是那双眼睛黑的发亮。
顾缈的眉眼总是带些冷意的,像是冬日里那融化许久不得的千丈冰。就算是拿着榔头敲上一月,怕是也敲不出什么冰渣子来的冷。
顾缈想,前世仿若就是一场梦,一场让他看的清是非对错,理得清何为轻何为重的梦。梦总是带着朦胧的暗色,却总是在夜半的时候最为发人深省。
夜深了,天上坠着的黑云仿佛也散了些。月落出本来的明亮样子,洒着月华落在院子里。映照着白雪,愈发的光亮。
像是无数萤火虫的光,照着这个幽暗漆黑的世界,带来光明与璀璨。虽是点点星光,缕缕月华,却倒是足以照了整个院落。
今夜仿佛亘古一般的长,长长的坠着,像是永远都不会亮了的黑幕。
可总是会有日头起的时辰,当日光挂在西头的天上时,便就是到了天亮的时分。黑暗就只能堕入一日的等待中,蛰伏着,等到另一个黑暗的时辰。
顾缈觉得,如今的他就是黑暗,身处一个无尽的黑夜中。凄冷,冰寒,带着冬日飞雪落在唇边的冰渣子味儿。
为今之计,只有蛰伏。
等着那所谓明处的光亮瞧不见的时辰,在一举而发。
上辈子里,他不就是这般做的吗。
只是今生,他不会再让阿宁发觉他的任何事。也不会再与白浣做着什么君子之约。他是做的了君子之行,可白浣却到底不是什么君子。
所谓一直的君子之行,却也并不是不懂变通而已。对着那些小人,做着所谓的君子之约,便就是让他们可以多上一分的赢面罢了。
顾缈从窗前移步,坐到了已经几分冰凉的榻子上。
榻子上锦被早已没了温度,屋子里只有炭盆处发着红色的暖光,带着温暖的意味。他起身关了窗子,室内须臾又是蔓延了炭盆中的暖意,成了不久前的暖阁模样。
外方的簌簌雪落声已经消逝,而屋内有的只有炭火的噼啪声,和那白烛泪落于案几上的刺啦响动。
烛火晃动,像是那燃了一月的东宫火光。吹了漫天的火星子,半个皇城都是浓烟笼罩。瞧不见日头,瞧不见星空。
父亲说,君子之道,辟如行远必自迩,辟如登高必自卑。
父亲做到了一生的君子之道。
他稳重而自省,日日都将折子公文看上不必一遍。东宫的朱砂往往都是不够用的,一月一车的朱砂仿佛都是少着的。
可这是君子之道,却并非是帝王之道,东宫之道。
东宫是比皇宫更加可怕阴森的地方,殷红的不是朱砂,而是步步走入请正殿的血印。
可这君子之道倒也不是无处可去。
如今的蛰伏便就是这君子之道,不可骤然而起,只得慢慢的筹谋算计之。徐徐图之,方可得最终之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