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巴车在公路上穿行，柳盟只感到胃部一阵阵痉挛，要不是中午没有吃饭，估计这会儿已经吐出来了。
展老六似乎对这种情况非常享受，一边跟着车一起摇晃一边唱歌，不时用手拍一下大腿，就像是在打拍子。
过了一会，展老六似乎是感觉自嗨不够过瘾，摇晃的幅度也变得越来越大，身旁的柳盟也被他带的晃了起来。
“徒弟，师父的歌唱的什么水准，能不能打九十五分以上。”展老六一曲唱罢，一脸期待的对柳盟说道。
柳盟无语。
似乎是因为没有得到想要的答复，展老六有些生气，便不再唱歌。
柳盟难得清静下来，可没等他高兴多久，展老六又对着柳盟开始了噪音轰炸。
你家是哪的呀？
家里都还有谁呀？
都结婚了没啊？
你有女朋友了没啊？
没有，想找个啥样的啊？
要求别太高了。
是个女的就行。
要不男的也行。
男朋友也不错。
我不歧视的。
要不一样找一个。
每天变身玩。
柳盟身体本来就处于即将崩溃的边缘，一听到展老六说男女一样一个，再一想那画面，终于忍不住干哕了出来。
车上假寐的售票大妈一脸嫌弃的说道：“别吐在我车上啊，吐车上罚款，给你个塑料袋，自己拿着。”说完一脸嫌弃的扔了一个团成一团的塑料袋过来。
但似乎是因为坐着的缘故，大妈的力道和准头都不够，塑料袋只落在了离柳盟的脚下，但他已无法弯腰去捡起。
展老六一把抄起塑料袋，将两边的提手分别挂在柳盟的耳朵上，又使劲抻了抻，重要让塑料袋彻底的兜住了柳盟的下巴。
然后展老六向着另一边努力的靠过去，尽量拉开与柳盟的距离。
尝试着吐了几次，柳盟还是没有吐出东西来，毕竟胃里根本就没有存货。只是那个塑料袋不知是不是回收再利用的，里面散发着一股浓重的气味。
感觉自己不会再吐了，柳盟就撤下了塑料袋，扔给了展老六。
展老六小心翼翼的用一根手指勾起塑料袋，扔进了不远处的临时垃圾桶。
“你这是没福啊，徒弟。你看看你这个座位，对面一群人对着你，像不像是给你请安的大臣们，做这个皇帝位，多好啊。”展老六看着柳盟的脸色比较差，便开起了玩笑，想要转移他的注意力。
“我是皇帝了，你在我旁边，是不是就是大太监了，展总管。”虽然体力不支，但是柳盟还是不放弃任何一个能够让展老六吃瘪的机会。
展老六还是一脸笑意，似乎是早就料到柳盟会这么说。
这让柳盟非常不爽，他享受的不仅是怼展老六的过程，同时更享受展老六吃瘪后气的吹胡子瞪眼睛的囧样。
而这次明显没有达到效果，反倒被展老六猜到结果，柳盟的情绪瞬间低落了下来。
车子摇晃的幅度越来越大，这明显就是开出了市区的表现。
柳盟也随着车子摇晃了起来，身体上的不适似乎有了很大程度的缓解。
慢慢的，柳盟只感觉上下眼皮打起了架，一股困意袭来。
吱……
一阵刺耳的刹车声传来，柳盟如离弦的箭一般窜了出去，身子与旁边的物体撞成一团，要不是有栏杆和座位拦着，估计都能窜出车去。
柳盟艰难的用手撑坐起来，身旁的物体也发出了哼唧哼唧的声音。
受刹车的影响，与柳盟撞在一起的物体赫然就是展老六。
此时车上也响起了一阵叫骂声。
还没等司机作出解释，传来了一阵急促的砸门声。
柳盟跟展老六都已经回到了机盖上坐着，此时伸长了脖子往外看。
这里一片全是树林，路上一辆车也没有，在车下有十几个十七八的孩子，各个都是社会小炮头、紧身V领T恤、勒蛋紧身小脚裤、豆豆鞋打扮，正叼着烟用手里的木棍砸门。
卖票大姐无奈打开门。
车上瞬间上来了几个孩子，用棍子指着卖票大姐让赔钱，说是小巴车差点撞上他们的摩托，要赔医药费和精神损失费。
卖票大姐和司机则表示对方是碰瓷，故意把摩托车停在转弯的地方，要不是司机技术好，没准就直接撞上了。
双方各执一词，部分乘客也加入了其中，让这群小屁孩赶紧把摩托车挪开滚蛋。
争执的过程中，车下的一个大姐头似乎看不下去了，冲上车来，指着鼻子骂起了乘客和司机。
司机和卖票大妈显然也没有好脾气，双方即将演变成全武行。
可底下的孩子们绝对是有备而来，他们中有几个孩子掏出了小刀。
司机和卖票大妈都不吱声了。
之后双方经过了“友好”的协商，达成了赔偿金额。
可等到真正赔偿的时候，却又产生了纠纷。
这些孩子们显然不是第一次这么干了，十分有经验的拒绝了司机提出的微信或是支付宝转账的方式，而是要求给现金。
而司机跟卖票大姐却又没有那么多现金带在身上，最后在小孩们的拳打脚踢下，把身上所有的钱都给了那些孩子。
临走时那些孩子还不忘检查每一个人的手机，以防有人拍照或拍视频。
等到小孩们走后，司机迅速开车离开，车上也很长一段时间没有任何人发出声音，就连一直在柳盟身边叨叨个不停的展老六，也只是斜靠在栏杆上，眼睛眯缝着，露出似笑非笑的表情。
柳盟心里挺不舒服的，一是司机承受了无妄之灾，虽然事后可以报警，但在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地方，想要找人的难度实在是太大了；二是这些孩子们除了那个大姐头，都比柳盟年龄还有小，甚至很多都是未成年，这辈子估计也就这样毁了。
正在柳盟想着的时候，车子忽然柺向了一条小岔路，慢慢的停了下来，司机也转向头看向了后面的乘客们。
“我身体不舒服，胳膊腿都疼。”司机对后面的乘客说道。
说完之后，司机直接趴在方向盘上哼唧了起来。
售票大妈赶紧说：“哎呀，这都是为了我们一车的乘客呀，司机师傅不仅是身体上不舒服，被讹了几千块钱呢。”
接着乘客中也有人说：“是啊，司机师傅为了防止我们被那帮孩子们伤到，不仅替我们挨揍，还替我们出钱了，我们应该把钱给司机师傅出上。”
“是呀是呀！我这没什么本事，也没多少钱，自己挣钱还得养活两个小孩跟老人，我出五百。”一个大妈接茬道。
“对，我挣得多，我出八百，人家一个女人上有老下有小的还出五百呢，我就不信还有比这少的。”一个中年壮汉说道。
就这样司机继续在前面哼唧，售票大妈则开始向后一一收钱，边收钱还边说：“司机师傅不容易，家里大女儿刚上大学，小的上高中都特别聪明懂事，家里还有七十多的老母亲，媳妇在家照顾着，生活的压力全在司机大哥一个人身上。”
缓了一缓，售票大妈接着说：“这个钱呢，我代司机大哥谢谢大家了，等到抓到那群小王八蛋，让他们把钱还了，司机大哥肯定会把钱还给大家的。”
此时司机在前面大声哼唧了两声，算是作为回应。
虽然没有接触过社会，但柳盟知道这个事肯定有蹊跷。
司机虽然趴在方向盘上，但是在大妈说话的时候他却是在仔细的听，同时也会非常合时宜的给一个反应。
柳盟下意识的看向展老六，只见展老六一脸的不屑，连眼睛都不愿意睁开了。
售票大妈收钱的过程进行的还算比较快，有人开头先交了几份，后面自然比较顺畅，偶尔遇见一两个不愿意给的，先说捐钱的中年壮汉和大妈就会跑到人家身边说个不停，直到掏钱为止；而遇到那些说是没带现金的，大妈也会拿出微信和支付宝二维码，让他们扫码支付。
很快收钱就收到了一个遍，车厢里就剩柳盟和展老六没有收钱了。
售票大妈不愿多言，手拿二维码对着柳盟和展老六晃了晃。
柳盟此时不仅没钱，连手机也没有，都被展老六收着，只能看向展老六。
展老六笑嘻嘻的又从胳肢窝掏出了一个塑料袋，将里面的钞票全部抽了出来，递给了售票大妈。
大妈此时也不嫌钱是从胳肢窝拿出来的了，点了一下，似乎对金额比较满意，便直接跨过他们向司机走去。
“大哥，你看，这车都是好人啊。大家伙给你凑了钱，还有微信、支付宝上也有，虽然不多，但好歹能减少你点损失。你在抗一下，到站了赶紧找个医院去看看病吧。”售票大妈大声对着司机说道。
司机终于不再哼唧，将车驶上了主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