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必要这么着急。”吴凝劝阻道,“先放放风,在佣兵队内讨论讨论。小汤,不管怎么样佣兵队都是你的基本盘。不像文官队伍,里头有不少人觉得你年纪轻轻接班不合适的,都让我给压下去了,要直接让大家都来提意见,恐怕会对你不利。”
“有道理。不过老吴,这事儿让谁去做合适,总不能专门成立一个部门吧?”
“放风嘛,用不着那么麻烦,你有空和几个队长说说,让他们找机会和手底下人谈谈啊,或者吃午饭时候去食堂转转聊聊天啊,就能基本把下面的想法收集上来了。之后再在队内宣布开个全体大会,你接手以来连着出任务,队伍也很疲惫了,开个大会分下蛋糕,顺便让大家展望下未来,对巩固你的领导很有好处的。至于文官那边嘛,最近不管是五里园还是梁溪要塞内都多出好些个职位要他们接手,这块儿我的想法是把能锻炼人的岗位放上我们自己的人,把那些闹得凶的放到清闲养老的岗位上去,下次再提拔就有理由了。”
这样的讨论持续了一整天,吴凝可算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汤辉哲也可以说是很听得进去。直到最后,吴凝开玩笑地劝他去见见郝云和郝雨时,他也只是长叹一声,最终答应下来。
郝云和郝雨是有权直接进汤辉哲的卧室的,毕竟他并不在那里办公,没什么机密文件。当汤辉哲回到西楼的时候,等了一天的郝雨已经霸占着他的床睡着了。而郝云看起来则是在沙发上睡了一觉,这会儿正捧着一本小说。
“你可算回来了。”郝云从沙发上坐了起来,她乌黑秀丽的头发因为在沙发垫上倚靠过而显得有些凌乱,屋内的温度被调的有些太高了,她的脸颊上浮现出红色来。健康的肤色透过薄纱制成的睡衣映入汤辉哲的眼中,他心中不由得一动。
“嗯,今天忙。”汤辉哲随口答道,使劲想把目光挪到别处去,却只看到房间另一半郝雨醒来后的微笑。
“晚饭吃了吗?”
“还没有,你们呢?”
“没有,你让我们等死了,本来等你一起吃午饭的,结果等到两点卫兵还说你在开会,我们就先吃了……”郝云忽然停住了这平淡无奇的对话,“你要结婚了吗?”她的声音忽然有些颤抖。
“姐姐!”郝雨听到这问题不由得大吃一惊。
“没事,问好了。”汤辉哲摆摆手,但随即又无力地垂了下去。“或许吧。”片刻沉默后,汤辉哲答道。
“或许是什么意思,结还是不结?还有我们呢,还能这样见你吗?”听到答案后,郝云的声音不再颤抖,反而出乎意料的平静。
“如果啊,我是说如果,”汤辉哲躲开少女炽热而期盼的目光,“我送你们一座屋子,外加一万梁溪元的信托,你们能接受吗?”
“你要赶我们走吗?”郝云站起身来,慢慢地向汤辉哲走来,“既然如此又何必救我们呢?我不是说救我们的命,而是救我们的心。你的那个联姻的对象叫什么来着,不是叫冯馨洁吗,她真的就比我们强吗?她也不过是个要塞普通贵族的女儿吧,我们难道不是吗?我们所受到的教育难道就不能在以后帮到你了吗?”说到这里她已经走到了汤辉哲身前,这个在百万变异人面前保持镇定的军人忽然像被夺走了魂魄一般任她摆布。
“只是我们不能带给你利益罢了。”郝云轻轻托起汤辉哲的脸颊,看着他的双眼,接着一字一顿地说道:“不,是,吗,我,的,主,人?”
“别这样。”汤辉哲在郝云说“利益”二字时内心便仿佛被重锤击中,而当郝云有史以来第一次把他当做之前那些贩奴者看待,称他为主人时,因利益和狐疑而冷冻的心终究是融化了。他想起了那个中午,当他走近囚禁姐妹两人房间时的念头,他要改变这个世界,就从她们开始。
“你不是和那些人一样轻视我们,将我们看做玩物吗?只不过那些人把我们看做肉体的玩物,你将我们作为精神的玩物罢了,一万梁溪元真是不少啊,市恩于我们,便能掩盖你心中对我们看法了吗?你有野心,却轻易在起始阶段就出卖掉了婚姻的筹码,这即使在利益上计算真的值当吗?”郝云继续加码,宛如一名手持长枪的骑士,朝着汤辉哲的精神防线发起着冲击。
“够了。”汤辉哲再无法忍受这样的拷问,他从郝云面前逃开,重重地坐到沙发上,双手拖着脸来回摩挲着,之后忽地抬起头来看着郝云,苦笑道:“你一定是个魔鬼,郝云。留下吧。”
郝云的脸上露出淡淡的微笑。“我们去吃晚饭吧,我想吃烤山药。”
※
劳斯伦从实验室里走出来时,天色已经很晚了。他看着路上的点点灯火,刚要抬脚走入黑暗时,却有一个女声从街角传来。
“劳斯伦!”女声脆脆的,声音中充满了喜意。
“梅丽娅,”劳斯伦的声音显得有些疲惫,但表情中却充满了兴奋,“你怎么来了?”
“我听说你最近研究很辛苦,来看看你啊,怎么,不行吗?”梅丽娅温柔地替劳斯伦整理着衣服的褶皱,小心翼翼地不让自己的举动超出一个拜月教徒应有的界限。
梅丽娅也是拜月教的一名教徒,而且在教中的等级并不比劳斯伦要低。拜月教规定,普通的教徒可以结婚生子,但教士以上便不能,他们应该抛弃人世间的情欲,专心研究神明留给人类的指引。
但教义的规定并不意味着教士们注定与爱情无缘,梅丽娅便是其中极为矛盾的一份子。她崇拜着教会,尊敬着她的上级劳斯伦,但却不敢说出来,只能以教中允许的方式表达着,她的内心矛盾重重,以至于没有注意到劳斯伦的表情与往日有所不同。
“梅丽娅,这血液真是太……神奇了!”劳斯伦夸张地表达着他研究的感想,也忽视了眼前梅丽娅笑容背后,那一丝的欲望与哀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