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雪之后的玄玉山庄被覆盖上了一层层厚厚白衣,更显清洁和无暇。楚仁走在空寂无人的庭院中,置身这银装素裹的冰雪世界,心中郁结也慢慢沉寂了下去,心情也舒畅了不少。
微风袭来,虽不是凛冽刺骨,毕竟是冬季的寒风。楚仁紧了紧白色衣裘,然后不知怎得,就剧烈咳嗽起来。
“咳咳”楚仁冷冽面庞上出现了痛苦神色,眼角旁皱纹也随之扭曲在一起。一声声低沉和急促的咳嗽声,仿佛带着血和泪,是从心底发出不甘和悲痛,冲出喉咙传到这个世界。
傲铁到达这里的时候,只看到了身子蜷缩着的楚仁。
“少爷”傲铁眼中充满了泪水,他的病终究还是复发了。傲铁将楚仁扶到一旁栏杆处坐下。
望着楚仁手中因剧烈咳嗽而吐出的鲜血,他再也忍不住说道:“少爷咱们回曦月吧,这个江湖不值得您这样付出。”
楚仁眼中闪过一丝落寞,但两个眸子始终是清明有神,他站起身来,望着庭院中凌寒怒放的梅花,淡淡说道:“我已深知,在这乱世之中,权利,地位,金钱已让所有人都陷入了疯狂中,仁爱,道义已荡然无存。
十年来,我从未停止过希望和努力,能让五国在乱世中并存,可人性的贪婪还是让他们无数的挑起了战争,江湖中人为了名利,诸侯国为了一统天下。
我曾见过各国边界兵戎相见时相互仇杀的惨状。也曾见过各国百姓妻离子散,家破人亡的情景。
各国虽然罢兵数年,倘若刀兵再起,你可知将有多少无辜百姓惨遭横死,死于非命。
傲铁,你知道吗?我想用我这副残躯再保这世间一份清明,哪怕时间很短暂。我也很想见见父亲提到的海清河晏的世界。”
主仆二人同时陷入了沉默,眼光却又同时盯着影院中那朵绽放梅花。
那日夜里的两个婢女来到楚仁身旁,道:“公子,小姐有请。”
突然想起那日那位绝艳的少女慕容紫嫣,想必是来感谢的,楚仁这样想着。
楚仁道:“还烦劳带路。”傲铁急忙问道:“少爷你的伤?”楚仁摆摆手表示不碍事。便跟随着两位婢女离去。
大雪过后,道路难行。在一处御笔峰百里之外的山路上。
一个妙龄少女左边扶着一个老妪用右手搀着一个老翁走在大雪之后的山路上。虽是道路泥泞难行,只能缓慢而行,但三人脸上也洋溢着笑容。这一家三口从南理而来,要到岳阳城走亲戚的。
少女名唤巧儿,年芳二八虽不是绝妙俏丽人物,但生的一张鹅蛋圆脸,浑身散发着青春气息。脸颊上那带着淡淡红晕,正值寒冬冷气十足,因而那淡淡红晕更显娇艳。
三人扶持而行,不知是老妪在巧儿耳旁轻声说了些什么,巧儿娇羞道:“娘,您在说我可不理你了。”老翁自是知道女儿和自己好婆子说的是什么,自家住的小镇上有一个打铁的少年大名铁虎,小镇里的人们都喊他小虎子。小虎子长得虎头八脑的,看起呆呆的样子。可却有一把子力气,庄稼活里的那些把式也是样样精通。打铁也是一把好手。
不知什么时候,小虎子便每日便跑到自家门口张望,也不到家里去,只是站在门口张望,一见有人来,或者有人出门,撒腿就跑。
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小虎子怕是看上了巧儿,可这笨小子,却啥也不说就知道在门口傻站着。
老翁露出满口微微发黄的牙齿,大笑起来:“小虎子这笨小子,傻站着就能把媳妇站来啊?下次见着他,老汉已过来人身份给他出几个主意。”
巧儿更羞了,“爹您怎么也和娘一起里笑话我。”
老翁笑了笑:“好好,不说了,不说了。”
就在这时候,迎面便过来一队兵士。三人急忙闪到一旁,巧儿更是低下头。带兵的头儿一双三角眼觑将过去,见那巧儿生得美貌,拉住缰绳跳下马来,推来猛地推开护着巧儿的两位老人。
当即一把抱住,哈哈大笑,便将她放上了马鞍,说道:”小姑娘,跟我回家,服侍老爷。那巧儿如何肯从?拚命挣扎。
见巧儿不住挣扎那贼兵长官喝道:“你不肯从我,便杀了你的父母!’提起银光闪闪长枪,一枪打在那老翁的头上,登时脑浆迸裂,一命鸣呼。
巧儿母亲吓得呆了,扑将上去,搂住了自家老头子的死尸,放声大哭。那长官听得厌烦提起长枪,一枪穿破老妪胸膛,老妪应声倒下。
就在这时候巧儿却不啼哭,说道:”长官休得凶恶,我跟你回家便了!‘那长官大喜,准备将巧儿带回营中。不料巧儿觑他不防,突然抢步过去,拔出那长官的腰刀,对准了他心口,一刀刺将过去,说时迟,那时快,这一刀刺去,眼见便可报得父母的大仇。
不料那长官久经战阵,武艺精熟,顺手一推,叶三姐登时摔了出去。那长官刚骂得一声:“小贱人!’叶三姐已举起钢刀,在脖子中一勒,一条性命眼见就要消香玉陨之际。
“嗖”
一道银光闪过。
“当”
箭矢不偏不倚,将巧儿手中短刀击飞了出去,巧儿丝毫未伤,可见射箭之人箭术之高,准度之纯。巧儿见自杀无望,只怕要被这些人侮辱,身子一软颓然坐在地上。
那贼人兵官见巧儿没有死成,大喜之下却恶狠狠道:“臭婊子,敢杀我,等我玩够了你,就让我兄弟们也都尝尝滋味,本大爷要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说完眼中透着污秽神色,慢慢走近巧儿,巧儿惊慌失措般想站起身来跑,刚转身只听得。
“嗖,嗖”
数道尖锐声音响起,再回头一看,几个兵士全都死绝了,巧儿又惊又喜。慌乱之下望向远处,只见一个马车残影消失在拐弯处。
马车内,司徒宸食指抵着头,眉头紧蹙望着棋盘,思索着破敌之法。
他对面坐着一个少年,少年白皙红唇,双眸中透明澄澈不见一丝杂质,头上没有一丝烦丝点着九个戒疤。
“为何要救她?”少年和尚问道。
司徒宸手中黑子敲着桌子,眼光望着棋盘从未离开过:“我没想救她,那些兵士是南理的,强抢民女死罪!”
少年和尚道:“为何你始终不愿面对你心中的善呢?佛说:苦海无涯回头是岸。”
司徒宸悠悠道:“得了吧,回头是岸?我手上的人命,恐怕能填满整个无间地狱,我给地藏王菩萨找了这么多活,恐怕你们佛门我是进不了了。”
少年和尚拨动佛珠:“阿弥陀佛!”
司徒宸将手中棋子扔到棋盒中,伸了下懒腰道:“不下了,我堂堂九段国手却怎么也赢不了你,丢人。我还是找点好玩的事情。燮和堂多年来在曦月国,对五国势力不偏不倚,所以这么多年来,燮和堂在许多事情上都发挥着举足轻重的作用。现在要入北陵了,一旦他入北陵纵然不属北陵直辖,可毕竟还是会有偏袒的嫌疑,难道楚仁真的要放弃燮和天下,转而争霸天下了?”
少年和尚淡淡道:“这也是你为什么要杀他的原因吧!”
司徒宸点点头:“可不,楚仁这家伙太强了,北陵一旦有了燮和堂帮助,发动战争,南理绝不是对手。”
少年和尚摇摇头:“他不会的。”
司徒宸好奇问道:“你为何如此肯定?”
少年和尚双眸中发出不一样光芒:“因为他是楚仁。”
司徒宸笑道:“人性的复杂你应当知道,楚仁毕竟是人。唾手可得的天下他会不取?”
少年和尚道:“有些人终究不一样。”
司徒宸笑了起来,少年和尚问道:“为何发笑?”司徒宸淡淡道:“也许是我想的太多,若你早一日和我说这些话,恐怕我也不会去杀他。不过不重要了。”
少年和尚道:“不重要?”
司徒宸嘻嘻笑道:“既然他想燮和天下,而不是争霸天下,他必定不会找我麻烦,也不能找我麻烦,下次见面只怕还能把酒言欢。”
少年和尚道:“虽觉得你可耻,但你是对的。”
“哈哈”司徒宸捧腹大笑起来:“慧竹,你竟能说出我可耻这样的话来,真是不容易。”
慧竹拨动佛珠,口中喃喃道:“弟子罪过,口无遮拦,佛祖勿怪,勿怪。”
“来人啊,让各国暗探把燮和堂在北陵开堂消息散出去吧!”
就在这一日,燮和堂在开堂消息散到了五国各处,各国江湖朝堂上骤起风云。
中周内宫,中年男子黄色龙袍加身,倚着靠枕,望着手中密报,久久一言未发。
突然对着一旁的老太监说道:“前些日子太后说许久没见到过长宁王了,明日让他带着夫人和雅儿一起到宫里来一趟,让太后她老人家也享享天伦之乐。”刚说完似乎又想到什么,继而道:“今晚朕要到去良妃处歇息,叫她准备接驾吧!”
冯曲儿恭敬道:“是陛下。”
虽然不知道,那份密报上写了什么,但多年在宫中当值的经验告诉冯曲儿,中周和北陵的关系,似乎要更加亲近了。
要知道长宁王的郡主是和北陵二皇子定了亲的,良妃更是北陵皇帝的亲妹妹。前些日子,陛下还在一直观察北陵军图,连续几日和几位将军商量某些作战方法,更是召见户部和兵部两位尚书大人彻夜谈了一夜,那几日江湖密报也来的比以往频繁了许多,种种迹象都让冯曲儿认定了中周和北陵必有一战之时,一封密报竟让皇帝陛下将多日谋划全部推翻了。现在反而有了亲近北陵之意。
冯曲儿不明白,他也只是想想,绝不会去深究,更绝不会对任何人说。
十年前陛下登基为帝,励精图治,中周成为五国中第一大国。别人或许不清楚,一直伴随陛下的冯曲儿却十分清楚这位皇帝陛下的才能和铁腕手段。所以他只管做好陛下吩咐的事情,照顾好陛下起食隐居便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