葵园峡谷口,官军略显散乱的急速逃离着,身后的喊杀之声不绝于耳。
虽然狼狈但是大军的阵型并未出现严重的散乱,各部的军司马及其下属的屯长等人都竭力的维持着统属的兵卒们。
边章看着不远处奔逃的官军兵卒,微微皱起了眉头。迟疑了片刻后,向身旁的属下吩咐道:“官军逃而不乱,我军追击未有斩获。让文约领军加速赶来汇合,否则以此形势,我不宜继续追击。”
传令的兵卒刚刚离去,边章还未下达减缓追击速度的命令时,峡谷出口两侧突然传出一阵擂鼓之声。
边章顿时一惊,立即呼喊道:“不好,中计了!撤!快撤!”
领兵伏击的正是刘和。之前跟周慎商议了要派兵护卫葵园峡谷的粮道后,刘和当夜就率领本部兵卒撤入了葵园峡。
边章率兵还未进入葵园峡时,刘和派遣的暗探已然发现。当时刘和甚至可以伏击边章这支军队,但是考虑到后续的整体计策,便立即退出峡谷,等周慎大军被追击,边章的伏兵和榆中城内的追兵都被引出来后,再进行突袭,一举扭转战局。
刘和的伏兵尽起,让边章措手不及,刚才还是追击者,转眼间便被伏击而败退。
周慎扭头一看形势逆转,立即下令整军。而此时之前冲出峡谷休息了片刻的孙坚,领着先锋军队已经重新杀入峡谷。
陷入混乱的叛军只能转身奔逃,边章也在亲卫的护佑之下急速逃离。
最先领军冲下来的黄忠早就注意到了边章,看其转身逃离时,张弓搭箭,连珠三箭直奔边章而去。
其中一名亲卫似乎听到了弓箭的破风之声,下意识的靠近边章,用自己的身体接连挡下两箭之后,第三箭从其脖子后侧穿透,箭头狠狠扎入边章的后腰。
一声惨呼之后,边章险些摔落马下。身边的亲卫再顾不得其他,支架起边章打马狂奔。
数万大军开始全面反攻,整个峡谷中,冲入的兵卒仿佛倒灌的潮水,气势磅礴的直冲而入。谷道两侧的草丛也早已被践踏的面目全非,有些人甚至踩着斜坡,一遍奔跑一遍呼嚎。
没过一会儿,溃逃的边章和原本是前来追击的韩遂大军相遇,看到边章的样子,韩遂立即意识到了战局的变化。连问都没有问,就立刻下令掉头撤离。
超过十里有余的峡谷内,一片狼藉。叛军的尸体、兵器等遍地凌乱。
撤出峡谷后,韩遂满脸铁青的来到边章身边,听着溃卒们的禀报。
奄奄一息的边章指着韩遂道:“文约,撤吧,撤回金城。我要是死了,你来做大帅。”
韩遂无奈的摇摇头,叹了口气。“我做不了大帅,北宫伯玉他们不会听我的,他想自己做大帅。而且我们没有钱粮了,西凉的世族们更不会去支持羌人率领的叛军。”
边章痛苦的咳嗽了两声,虚弱道:“去找王国,先保住军队,再去找王国。”
韩遂听罢后,脸色变换了数次后,最终还是点了点头,向身边的兵吏下令道:“撤!放弃榆中,撤回金城。”
一个时辰后,周慎率领的大军彻底占据了榆中城。
之前边章和韩遂居住议事的官衙内,兴奋的各部军司马都向周慎恭贺。
自从叛军从美阳败退撤离之后,车骑将军派遣五路大军追击,现在知道的是已经有两路大军溃败,向汉阳郡返回了。所以周慎这一路能够取胜,会显得格外重要。
周慎向各属下询问道:“现在榆中城已下,叛军溃逃金城,诸位有何见解?”
众人兴奋的心情愕然而止。
现如今的形势大家都心知肚明,以现在的兵力再深入攻打金城,就会随时面临之前榆中城下的险情。由于其他几路官军的失败,现在的粮道并不安全。
周慎心里也十分清楚,所以现在并不想继续冒险。看到众人的脸色后,心里也基本有了主意。扭头向刘和问道:“玄泰,此次攻下榆中城,乃是用尔之计,当居首功。现如今之形势,你可有何想法?”
听罢周慎的话之后,刘和先是恭敬的施了一礼,对于献计引敌,攻破榆中之事并未独揽功劳,而是直言是麾下的行军主薄戏志才所献。
然后刘和才缓缓说道:“如今叛军虽溃逃而走,但是我军若继续追击,深入西北荒漠之地,则粮道不稳,则军心亦不稳。毕竟现如今我军已成孤军,继续追击过于危险。”
周慎点了点头,也并未再征求他人意见,直接下令道:“向车骑将军及朝廷发送捷报,并说明当前处境。我军乃是洛阳北军,此番已经退敌,迟早要返回洛阳。当前榆中城已下,让车骑将军尽快安排州郡的地方兵卒前来戌守。”
军议之后,刘和返回本部军队在榆中城内的临时驻地。这两年由于常年征战的原因,刘和似乎更习惯待在军营之内。
见到戏志才后,刘和与其谈起了军议的过程。
戏志才听罢后,笑着说道:“此番都尉又是献策之功,又是伏兵破敌之功。再加上周将军本身便与都尉亲近,之前还是都尉的上官。看来若是朝廷有封赏,都尉或可封侯,再或者官职也可晋升为中郎将了。”
刘和摆了摆手,说道:“封侯这种事我可还没那么迫切的去向想,再说我现在只是个公乘而已,怎么可能一步封侯。若要真能提升为中郎将,倒更是合乎我的心意。”
戏志才知道刘和的心思是想一直统领军队,便问道:“周将军未曾提及都尉日后的安排?”
刘和摇摇头,颇为无奈的说道:“我本部麾下虽有万人,且主要是在河北建军。现在被编入北军之中,等返回洛阳时,也不知是留在河南之地,还是被遣回河北。”
戏志才戏谑道:“莫非都尉还想领兵留在西凉?难道此番一战,有了彻底败敌的心思?”
刘和瞅了戏志才一眼,没好气的说道:“明知此次再无力追敌,只能率兵返回,你还有心思与我戏言。还不快想想办法,看看我军离开西凉到到底去往何处。”
戏志才捋了捋短须,晃着脑袋分析道:“周将军是必定领兵返回洛阳,届时都尉若还想领兵,必然不能让军队并入北军。故而一定要继续出征,或去边境驻守。”
刘和点点头表示认同。“可是,又如何继续出征,或去边境驻守?你也说西凉非当前久留之地,难道我让家父动用关系,去往幽州北疆之地驻守?”
戏志才道:“西凉这是非之地,我们确实要尽快离开。但是驻守之地的可选之处,就值得斟酌了。幽州之地确实是个好去处,都尉之父曾在任多年,必然有诸多故吏,也方便都尉行事。唯一的问题就是略显偏远,不仅与朝廷的往来不便,而且军内兵卒远赴边疆,亦会多有变数。除此之外,还有一个地方无论远近,都非常适合都尉领兵驻守。”
刘和听罢,眼睛一亮,立即询问道:“文正所言,乃是何处?”
“太行山下。”
“太行山下?”
戏志才轻轻一笑。“还记得之前受过都尉恩惠而活命,加入太行山上黄巾叛军的那兄弟二人么?在河北之时,俘虏了这两人,而后又再次放其归去时,我曾让斥候营的几个兵卒随行。现在他们都已坐到了小帅的位置上,对于太行山的情况也传来了消息。现在太行山上已经濒临崩溃边缘,其人数众多,但缺乏粮草。虽然经常能下山劫掠,却并不能满足山上的用度。张牛角死后,有个叫张燕的新大帅,但其无法完全服众,故而派系纷杂,很不稳定。”
刘和虽然知道戏志才之前特意派出一些人去往太行山,但是后续的具体事情并未太深了解,而是全权交给戏志才处理。尤其是瘿陶城下击破黄巾军之后,对于此事就再未继续关注,谁知道那些皇甫嵩留下的精英斥候,竟然已经在太行山的叛军中深入到这等位置,而且还持续的和戏志才联系着。
仔细看了看刘和的面色神情之后,戏志才缓缓说道:“现有二策,都尉可虑之。”
刘和收起恍惚的心思,赶忙问道:“请文正教我。”
戏志才讲解道:“其一,乃是在撤回洛阳后,煽动太行山上的群匪派大军下山攻略县城。如此我军便有再次征战之因,都尉亦可再次领兵去往河北。”
刘和沉思不语。
戏志才继续说道:“其二,太行山上流民太多,根本不可能养活的了,即便频繁的劫掠也很难维持。他们除了攻略县城之外,只能向朝廷投降,以求救济。同时被允许屯田自救,方可有存活之可能。”
“屯田?”刘和听到此处即刻说道:“就是此策,屯田既可以救活流民,又减免了战乱之苦。屯田此策可行,确实可行……”
戏志才看刘和话语间有所停顿,接着反问道:“屯田是不错,只是凭什么说服太行山上的那群叛匪归顺?又凭什么说服朝廷答应?还有就是又能去哪里屯田?即便能够屯田了,都尉又该如何领兵前往?”
刘和愣了愣神,脑海中恍然而悟,抛开了刚才思虑的疑念,然后看到面色似乎略带笑意的戏志才,作揖为礼。“若论筹谋画策,文正胜我十倍,一切安排还请文正掌控。”
许久之后,戏志才深吸一口气,躬身还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