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融洽轻松的氛围,顿时凝固。朱儁脸色一沉,怒声问道:“什么叫不见了?”
旁边的属吏吓了一跳,支支吾吾的也解释不清楚,朱儁不耐烦的挥挥手,让人把孙坚麾下的幼弟孙静叫了过来。
孙静来到朱儁面前后,立即大礼跪拜,哭泣着说道:“求中郎大人加派人手寻我大兄。”
朱儁扶起孙静,急切的问道:“到底何事?文台怎会不见?”
听到朱儁的问话,孙静呜咽着说道:“我大兄看到有那黄巾贼首领军奔逃,于是便追了上去。他单人独骑在前,后面的兵卒被甩的太远,就失了踪迹。后来那溃逃的贼军被剿杀之后,众人一直未见到我大兄。我们已经寻了半日,也一直未见到大兄踪迹。”
朱儁皱着眉头,沉声说道:“这等事情,为何不早报来于我。”
孙静惭愧的低着头说道:“当时太过心急,忘记禀报。也觉得大兄可能只是负伤在战场某处,便与众人四处寻找。只是这半天来,一直未找到……”话未说完,孙静又低声抽泣。
朱儁听罢后,气的冷哼一声,然后立即吩咐兵卒四处寻找孙坚。
众人正说着话,被调遣的兵卒还未出营门,军营外便跑回来一匹马,马身上还有零星血迹。只听有兵卒大喊:这正是孙司马的坐骑。
朱儁等人听罢之后大步走到马跟前,出声问道:“文台人呢?”
那兵吏答道:“只有这畜生回来,未曾看到孙司马。”
刘和上前一步,看了看眼前这匹马,向朱儁说道:“听孙司马曾言,这匹马伴其日久,感情深厚。既然马回来了,那么大家就让这马儿领路,或许可找到孙司马所在之处。”
众人一听也急忙出言附和,孙静更是迫不及待,领着孙坚的部曲急匆匆的出营。
看着匆忙远去的众人,朱儁叹了口气。刘和一旁劝慰道:“孙司马武技高决,虽孤身而险,想来也未必有性命之忧,中郎大可放心。”
果不其然,约半个多时辰后,一行人架着孙坚回到了营内,朱儁急忙上前询问。
原来而黄巾军因为溃败而四散,孙坚一路狂追,就盯着吐血晕倒的韩忠紧紧不放。最后在斩杀了数十名韩忠的亲卫后,终于将韩忠擒拿,而孙坚也因为负伤多处,失血太多晕倒在草丛中。幸亏他的这匹老马聪慧,跑回了营中,这才让众人顺着这匹老马的足迹找到了孙坚。
醒来后的孙坚,因为无法起身,拱手向朱儁说道:“属下不负中郎之命,未让其贼首逃脱,现已将韩忠擒拿,现可交军命。”
朱儁看着满身创伤的孙坚,激动的大喊了几声好。
旁边的刘和眼中神色复杂,由衷的说道:“孙司马真乃江东猛虎,世之英雄也。”
在场众人无一不被孙坚的勇猛坚韧所折服,秦颉也大声赞叹。“孙司马擒其贼首韩忠,汉升射杀另一贼首孙夏。我南阳就此当无忧矣。”
只听被秦颉夸赞的黄忠拱了拱手说道:“与孙司马相较,卑职些微寸功不值一提。”
孙静等人看着躺在一旁的孙坚,激动的浑身颤栗,满脸自豪之色。
由于心腹爱将孙坚被找回,朱儁也松了口气,转身看了看被捆绑一侧的韩忠,而后向秦颉问道:“秦太守觉得此贼当如何处置?”
秦颉盯着奄奄一息的韩忠,面露愤恨之色。毫不犹豫的说道:“立斩!”
朱儁点了点头,不再多说。自己心里也是这么个意思,斩了此人南阳黄巾再无首领。
大战之后的几日,大军分散成多股部队,由各个司马率领,巡视和扫荡山野之间零星逃散的黄巾余众。
由于叛乱基本平定,朱儁也写了奏报,给一众人等报功上奏。
还没等到封赏的诏书,便看到朝廷羁押卢植,更换领将的邸报。
朱儁手持邸报,在议事大厅之内闭目沉思。率先匆匆而来的秦颉和徐缪看完邸报后长吁短叹,咒骂宦官误国。
刘和跟孙坚等人也被朱儁召唤到大厅,众人传阅邸报之后,顿时大惊。
孙坚不解的问道:“那卢中郎在冀州之地连战连捷,现在逼的太平道余孽只能独守广宗城中,为何还会获罪回洛阳?战事当紧之中,临阵换帅乃是大忌啊!”
朱儁忿恨的说道:“那宦官派人诬陷子干(卢植字),目的就是不想让子干独得这平灭太平道首领的功劳。这等奸阉竟然敢拿战事要挟,心中根本没有一丝一毫的大汉社稷。”
孙坚等人对于朝廷高层的政治博弈还不是很理解,听完朱儁的解释后更加疑惑。而朱儁也没有心思详细解释,看了眼孙坚后,略显内疚的说道:“文台,此次你立了大功。但是朝中宦官乱权,你先暂时继续做别部司马吧,日后有机会我再给你争讨封赏。”
孙坚愕然无语,脸色憋的通红,没想到自己拼死获得的战功,竟落得毫无封赏的地步。
不敢当着朱儁的面有所抱怨,只能无奈的说道:“属下能有今日已是多赖中郎提拔之恩,朝中有奸佞横行,非中郎之过。”
朱儁摆了摆手,似乎不愿在此事上多言。
刘和看气氛有些不对,出言说道:“陛下派遣董卓任东中郎将,估计一时间难克黄巾之乱,反而有战败之祸啊!”
孙坚为了化解自己的尴尬,皱着眉头问道:“这董卓乃是何人?竟能替代卢中郎。”
朱儁说道:“这董卓是在先帝时期的羽林郎出身,早年曾随凉州三明之一的张然明在西北两疆征讨叛乱。辗转在西北任戊己校尉,后来被人揭发贪腐滥杀之事而罢官解职。之前在袁司徒府上做掾吏。这次子干无端获罪,袁司徒估计也是无可奈何,一时间也只能让其官拜东中郎将,接替子干去往冀州平叛了。”
旁边的徐缪倒是没兴趣了解董卓的出身,反而对刘和所说董卓会战败之祸颇有不解。向刘和问道:“玄泰怎知这董卓去往冀州会有战败之祸?”
刘和解释道:“北军众将跟随卢中郎一路平定冀州,进而把张角围困在广宗城内,眼看大功可成,卢中郎却被朝廷定罪押解回京,其部下定然惶恐不安,哪儿还有心思作战。这董中郎只身前往冀州,在毫无根基的情况下,又如何能树立威信,指挥北军取得胜利。”
徐缪听罢后,微微颔首显得颇为认同。朱儁喟然长叹,不再想说此事,转身对着刘和说道:“你父亲已经动身准备前往冀州任甘陵国相,以持节之臣整顿冀州民生,你可知晓?”
刘和答道:“属下已得家中仆役汇报,正想跟朱中郎说此事。南阳战事已平,想来也不会再有大战。而家父去往冀州,身为人子想领兵前往,助家父一臂之力。”
“你想去冀州?”
“还望朱中郎成全,给分派兵卒,让属下率领部众前往冀州。”
朱儁沉思片刻,然后问道:“你是担心那董卓兵败,冀州叛乱再起?”
刘和点了点头,说道:“属下认为若是董中郎难以统帅北军取胜,必然和卢中郎下场相似。到时候冀州局势再乱,地方上必然难以管束,家父虽持节,却无兵。所以属下才欲往冀州一行,到时候汇合皇甫中郎,既可平叛乱隐患,也能再建功勋。”
朱儁点点头,说道:“大战刚过,这几日还在整军,你也不必急于一时,再等上几日。我给你原先的部曲把人数补充完整,再派遣一千人同行,确保你北上无忧。”
刘和心中大喜,没想到竟然如此顺利,随即向朱儁连连拜谢。
而此时河南境内,洛阳城外。
准备前往冀州的刘虞和从冀州被押解回洛阳的卢植不期而遇。
“子干……何其苦也……”
“伯安何故小女儿姿态?自从幽州一见,与伯安相谈甚欢。今日冀州之势已在朝廷一边,太平道逆贼不足为虑。此时有伯安前往冀州,当地百姓民事有望矣。”
“文饶大人已经说动三公同时为子干求情,只待冀州黄巾贼平定之后,便是子干重见天日之时。”
卢植抿了抿嘴,拍着刘虞的手臂,露出一丝苦笑,说道:“此宦官之祸,也只有尔等宗亲才能向天子谏言。伯安,有劳了。”
刘虞颇感无奈的说道:“天子多信阉宦之言,吾等虽时而蒙冤,但自求无愧于大汉社稷。子干乃国之栋梁,且放心,此事天下士人定不与那些阉人干休,必保子干安然无恙。”
卢植无语长叹,朝刘虞拱了拱手后,乘着囚车缓缓离去。
余晖洒在大地,一行人的影子被拉的很长。远处高耸的洛阳显得庞大而笨拙,仿佛一只巨大的石兽,红色的霞光在此时让其更显格外狰狞。
刘虞看着卢植逐渐远去,心头泛出一丝苦涩。卢植乃是大贤之才,如今却因一个区区小黄门的诬告而从战场前线被押解回京,这岂不是天大的笑话,这会让多少忠臣志士心寒意冷,又会让多少肝胆壮士报国无门。
“主公……我们还得在入暮之前赶到前面的亭驿。”
随行的家臣看刘虞久久无语,呆立不动,只得轻声出言提醒。
刘虞轻叹一声,背向阳光,缓步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