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郁葱葱的参天大树笼罩着这片土地,经年不见天日。没有了阳光的照射净化,此地便是瘴气横行,毒虫毒木衍生。方圆千里不见一处寻常人烟。这里便是帝国的南疆之地。
南疆地域辽阔,连绵大山横贯不绝,巫族世代生存繁衍于此。
无论是道门真人行游传道,亦或是儒家先生的教化,在这里都没有通行之路,仅仅是燕过拂水便杳无踪迹。巫族人世代信奉巫王,认为巫王乃是上古巫族转世重生,巫王传播教义来教化巫族万民,是巫族的信仰。在这里,巫王的命令就是绝对的执行力,意志所指便是巫族所向。朝堂之上更有谏官上谏皇帝请求发兵南疆,以武力统御南疆,却被皇帝“万事万物皆有其生存之道,巫族对于天下来说是一个教派,用武力那般强硬手段则万不可”一言驳回,之后草草了事。
南疆十万大山,而巫族正在生存之地就那么一隅,纵使他们体质再如何异于中原人,也绝无可能常年生存在瘴毒横生之地。巫族门庭临近蜀地,在蜀州与南疆的交界地带,倒有真正的地利人和。
当年大楚皇帝萧默御临天下,入南疆,望着这片锦绣山河,只叹道:“此地天生地养,奇珍无数,若不是瘴毒着实让人不堪其忧,倒也不失为一个颐养天年之圣地。”之后楚皇萧默更是与此代巫王作了口头之约,“南疆归巫教,巫族归朝廷。”本想反抗的巫王忌惮于萧皇势大,便忍下了这口气,同意与萧皇做的条约。
修行中人以吸纳天地气机滋养体魄来证道破境,而巫族之人却反其道而行之,用十万丛林中的毒蝎毒虫等剧毒物,炼化为汁液,侵染身躯,纵使再如何钻心噬肺也无人放弃,所以巫族极练体之道,在江湖也颇有赫赫威名。
但此举有违天道,“天生厌之,施以咒诅。”,所以巫族男子再如何修炼,也只有寻常修道之人的半数寿命。
在蜀地百里之外的青山老林中,一座座吊脚阁楼拔地而起,除了吊脚楼还有四季如春的堡寨。阁楼和堡寨依山而建,环绕着中间巨大的血色祭坛,祭坛由瘴木搭建,上面浸染着叫不出名头的兽血,看起来森然无比。
山间最大的一处堡寨里,点着几只昏黄的蜡烛,整个房间看起来幽暗诡异。
木质的楼梯口传来阵阵脚步声,一个身穿黑色长袍的青年人掠显焦急的走进室内,对着坐在黑椅上的老者急促道:“大...大长老,阿蛮死...了。”黑袍男子咽了口唾沫。
“你说什么?谁?”刚刚还在椅子上沉思的老者顿时坐了起来,眼睛不可置信的盯着来人。
“是阿蛮,他...他的血魂玉碎裂了....”男子声音略显悲痛。
椅子上的老者目眦尽裂,瞪着来人,强忍着悲痛咬牙切齿道;“谁,是谁做的!是谁?啊?我要将他的肉骨一丝丝的剥下来!”只见老人眼眸通红,宛若噬人的野兽。
“据镇南王府那边传来的消息,是一个叫叶归尘的人......只是麾下有几句话,大长老可否听得?”黑袍男子沉声说道。
“讲。”坐在玄椅上的老者闭着眼眸,以这种方式压下心中的悲痛,老来得子,又在这将行朽木的年岁白发人送黑发人,心中悲愤之意可想而知。
“大长老,阿蛮是我看着长大的,无论说什么都要为他报仇雪恨。您更是从小将他带在身边,只不过如今为了大计把他派去镇南王府做了那府上客卿,可如今已阴阳两隔。阿蛮的实力我是清楚的,一般修士根本不可能有机会伤到他,更别说杀了他,但凭这一点,那个叶归尘就不是善茬。如今我们还没去搜寻阿蛮死因以及那凶手,镇南王府就已经派人传来了消息,这里面的猫腻有谁说得准,莫不是想要拿我巫教当这个螳螂,做这个炮灰.....王府那边传来的消息可是阿蛮被那人一剑给斩了,又说那人十分年轻,整个大楚王朝我都想不到有何人,不若我们先派教里的血卫去探查一番,也算先摸清了那人底细,又能观望镇南王府那边的动静,一举两得。”黑袍男子低着头,静等着黑椅上的老者出声。
幽寂的屋子里更是鸦雀无声,只有两人轻微的呼吸声。
“好。就按你说的办。不过.....若是王府那边并无反应,就派人先把那个叶归尘给我带回来,死活不论!”玄椅上的老者依旧闭着双眸,声音沙哑难听。
山雨欲来。
“是!麾下告退。”黑袍男人轻声退去。
烛台上跳动着昏黄的焰苗,窗楹四闭的屋子更是枯寂可怖。一股磅礴的气息从房屋里传来出了,带着幽暗的气息,死寂无声。
“桀桀”一阵刺耳的桀笑飘荡在空气中。
令人毛骨悚然。
“叶归尘,你杀我儿子,老夫就是拼了性命,也要将你碎尸万段!桀桀桀”黑暗中的人影声音凄厉,宛若癫狂。
......
叶归尘没有再在那个陷入呆滞的世子殿下身上浪费一秒钟,隐藏起了蝉影剑,默默凝视了眼那片血雾,便转身走去。
不用眼去看也知道那个萧姓的世子殿下神色应该比吃了苍蝇还要难看。
也不想对那个世子殿下拔剑,不是怕沾染麻烦,虽然真要杀了他固然很麻烦,但他叶归尘几时又何曾怕过他人半分?大不了一走了之,天地之大难道还无藏身处?一个世子而已。只是因为他不配被拔剑。
他的剑只拔向豪敌,就像那个叫南蛮的家伙,虽然那个南蛮对他来说算不得强敌。
忠义使人不得善终,在这方江湖,没有实力的忠义到头来只能是一具尸体。
叶归尘对那个叫南蛮的没有恶感,甚至有一丝敬佩,敬佩他临死之时的大无畏,敬佩他没有拒绝自己的残忍无情。
他在想,是否将来有一天,是否也能真的像南蛮面对自己那一剑一样,那么的那么的坦然.....
坦然赴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