细雨绵绵，王怀宸出宫的时候，雨差不多停了，只是偶尔还会有几滴落在他的脸颊。
天空刚翻出鱼肚皮，龟甲路路口的那家包子铺早早就挂上旗帜的吊牌，开始营业。铺子周围全是朦朦的雾气，他让店家包了几只热腾腾的肉包子，才驱马赶回将军府。
妹妹院子的门上，一左一右挂着的烛灯笼被雨水打湿，似乎已经灭了很久。青云与青山两兄弟兢兢业业地站在廊下，神情严肃。他们兄弟俩被他斥责了之后，倒是乖觉，护卫得越发仔细。
刚到门口，他便隐隐瞧见里屋微蕤的灯光，不由问青云：“小姐什么时辰醒的？”
“半夜开始下雨的时候就醒了，一直等到现在。”
闻言，王怀宸的步子走得更快了些，若不是御膳房突然走水，他也不会拖到这个时辰才换职出宫。
他推门进去，就见妹妹正坐在西侧的耳室里看书，十分专心。王菲雯立即放下书上前，问：“王后娘娘到底什么意思，哥哥看出来了么？”
“先吃点包子垫垫肚子。”
哥哥拆开牛皮纸，她闻到肉香，倒有些想。于是兄妹二人坐下，一边捧着包子啃，一边听他哥哥说话。
“你就这么讨厌太子么，做了这么多事，只为了不嫁给他？”
“哥哥你知道还问，其实说起来，我早就脱不得身了，自然也不怕深陷其中。哥哥你便说吧，别再拖拖沓沓的。”
哥哥掏出虎符，推到她面前，“王后娘娘让我将虎符交给你。”
王菲雯细细得品了品入口的肉包子，继而抬头盯着哥哥开口说：“左袖换到右袖的事，不足以让哥哥如此踌躇。”
哥哥的性子，向来有事说事，问什么便答什么，根本不会避重就轻。今日却特地带了包子进来，神情也很不寻常，王菲雯自然一打眼过去便能发现哥哥的异样。
哥哥没有动手拿包子，只一味地看着她吃。“王后娘娘还说，赐你云安郡主之名，而不行事实，那便不是真正的赏赐。她让我今日便送你入宫，赐居钟粹宫。”
王菲雯手上打滑，半只包子直接栽到了地上。
哥哥又道：“不过，她也说了，接不接受这份赏赐，全凭你自行决定，她绝不勉强。”
“到底是王后娘娘棋高一着，我轻敌了。”她弯下腰想将半只包子捡起来，可她的动作要比哥哥慢许多。
“你若不想，我必定……”
“哥哥，我会接受这份恩赐，就按王后娘娘的意思，今日便送我进宫吧。”
“你想好了？”
“嗯，想好了。”
“不等娘回府么？”
“不等了，哥哥，你尽快差人告知爹娘，也好叫爹娘他们知道知道，那些人是如何算计我的。”王菲雯收起脸上的落寞神色，不停告诫自己，要坚强一点，再坚强一点。
哥哥似要泪目，第一次主动将她揽入怀中，轻轻地应了一声，“好，还有什么要嘱咐的么？”
“没了。”
“……”
她带着红杏踏出将军府的那一刻，天空一片碧色，一场小雨仿佛带走了上面的所有污垢，变得清澈见底。
车轮压过她再熟悉不过的青石板的马路，摇摇晃晃地将她再次送进了她噩梦的所在。即便她浑身都在颤抖，她也在极力克制。她始终相信，只要她能战胜心里最深的恐惧，她终有一日会所向无敌。
她等着，那一天的到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