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不容易想办法找各种借口,把雨宫良子这个麻烦的尾巴骗回了房间。
明智遥一和白墨两个人单独走在村子里的一条石路上。
“你找我有什么事情?”明智遥一一边打量着周围的夜景,一边浑不在意的说道,好象对这次谈话没什么兴趣似的。
白墨却知道他表面的平静下必定已经是好奇心大起,作为警察他太知道这些伎俩了,无论他们如何迫不急待的想知道某些事情真相,都不会在脸上暴露出急切感,他们要牢牢掌握问话时的节奏和方向,这也算是一种古老的谈话技巧了。
白墨斟酌词句问:“您的朋友广末兴之助先生在这个村子是在从事什么方面的研究呢?
明智遥一说:“你这个小家伙的好奇心还挺强的,这是我朋友的隐私,恕我不能详细回答你,不过你为什么要打听这些事情呢?这件事和你又有什么关系呢?”
果然这个家伙不但不会回答别人的问题,反而向白墨抛出了问题。
白墨也不正面回答他,反而再将问题抛回给他:“您不觉的……刚才那名叫玲子的小女孩有些不对劲吗?”
明智遥一侧面看过来的眼神中马上露出一丝疑惑沉思的神色,虽然一闪而过,还是被白墨准确的发现了。
看来他也起了疑心,这起码说明他对广末兴之助的女儿是个“死人”这件事事先并不知情。也就是说,他和广末兴之助并不能算是一伙的。
白墨迅速在心中下了这个判断,有了这个判断,他后面的话就能说了。
“有什么不对的地方吗?”果然明智遥一还是不会主动回答任何问题,而是再次反问回来了。
白墨说:“她的脸上敷着厚厚的白粉,一个七八岁的小女孩,又是在晚上自己的家中,你不觉的这不合情理吗?”
明智遥一说:“这事确实有些奇怪,不过难说就是一个小女孩的怪癖而已。”
白墨说:“她的力气也太大了,她只是一个七八岁的小女孩,而且身子还那么娇小,可是刚才你看高岛雨一个强壮的成年女人几乎无法控制住她。”
明智遥一“哼”了一声,眼光犀利地看过来:“作为一个普通高中生,你的观察力还挺强啊,要不知道,我还以为你是我的同行呢?说吧,你为什么要这么留意一个和你几乎没有任何关系的小女孩?有什么目的?”
这个家伙,永远问你问题,却不愿意回答你的任何问题。白墨决定上点真料了,否则这种双方绕来绕去的情况要没完没了了:“其实不瞒明智警官,我从小有一个很特殊的能力,就是我的鼻子特别的灵,能闻到很多别人闻不到的味道。”
“狗鼻子啊!”明智遥一不以为意的说:“确实有些人会有这种特殊的本领,我有一名女属下就有这个本事,她甚至能比警犬都灵敏。”
“玲子她是一个死人!她身上没有活人的气息了,只有尸体的味道。”白墨做了前面的铺垫,就直截了当的下了这个结论,反正你信不信都会设法去查证,我要你知道的也无非就是这个结论而已。
明智遥一从容的神情终于大变,白墨仔细观察着他的神情,心中大定,在那一刹那,他眼神中的震惊和意外是无法伪装的,除非他是神极影帝的水准,这样的话他就有极大的概率被归为“盟友”了。
明智遥一也不愧为警视厅的干将,在短暂地失态后,很快就恢复了冷静,他深深地看着白墨:“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相信一个死人能说会跳,你当我是一个疯子吗?”
白墨却从他的眼神中看出,他虽没有完全相信,但也应该是相信了一小半,于是他近一步把自己的一些猜测说出:“其实我想知道,兴之助先生也为什么会住到这个村子里来,他搞的研究是不是和他女儿有什么关系,而他死去的妻子是不是和这个村子有什么关系,或者……他妻子就曾经是这个村子的人。”
明智遥一略有些诧异的看着眼前这名高中生,一时竟陷入了沉默,他知道的东西似乎有些太多了。
白墨却从他的眼神和沉默,马上知道自己判断方向没有错,对方没有马上否认,就是某种程度的默认。
事实可以脱口而出,而谎言需要编造,在没有心里准备的情况下,很难有人能一下把谎言完美的说出来。
就在他准备再进一步从对方身上套取更多的秘密之时,突然整个大地一阵抖动,从村子的某一处,发出一声巨响。
那里是……神社的方向!
两人对视一眼,瞬间作出了判断。
白墨突然想到了什么,第一时间毫不迟疑的向着那个方向飞奔起来。
巨大的动静让半个村子的人都被惊动了,刚才还十分安静的村庄现在一下子冒出了不少村民。
“发生什么事情了!”
“是神社!神社出事了!”
“天啊,难道是神灵发怒了吗?”
村民们十分紧张,仓皇失措,一个个脸上都带着惊恐。
虽然村子的道路不熟,可有神社那高高的黑色幡旗做指引,白墨还是很快的来到了神社。
其实这个神社十分简陋,房子都是用最简单的普通圆木搭的,里面也没有多大的地方,在供台的上面供着一个女性的神像。
只是这个神社是依着山崖而修的,在神像的左侧是一堆散乱的巨石,此时烟尘还在弥漫着,显然刚才这里发生了塌方,那声巨响想必也是这样发生的。
见此情形,白墨脸色苍白,心头猛地一沉,如果神无千音被埋在里面的话很难说是什么情形,她有消灭鬼物的本事,却末必有遁地的能力。
当然两人也才认识两天不到,他也不是有多关心对方,只是如果这个“靠山”出了什么事,自己在剧本中存活的难度将大大增加。
边上一个穿着庙祝模样的的中年男子哭丧着脸对赶过来的其它村民哭诉道:“一位外面来的漂亮小姐非要进入墓洞之中,我拦也拦不住她,她进去没多久,这个洞口就崩塌了,这真不是我的责任啊!”
村民中一个满脸白胡子,看着有几分狞恶的老头一把揪住他的衣服,恶狠狠地说:“你胡说!墓洞入口的那扇石门已经封死几十年了,没人能够把它打开,是不是你!是不是你这个贪财的家伙收了外乡人的钱,自作主张打开了墓洞!”
中年男子好象很怕这个老头了,浑身发抖的说:“真不是啊,村长,我就算有这样的想法,也没有这个本事,我都不知道怎么回事,那位小姐只是对着石门念了几句奇怪的话,那石门一下子就打开了。我告诉过她了,这个洞里藏着千一大人留下来的遗骸,如果轻易入洞去打扰,是会惹下灾祸的,可她就是不听啊,她还说她也是巫女,她是神无世家的,知道该怎么办。”
这两人还在争吵,却见有村民惊骇的指着此刻还供在高台上的石像结结巴巴的喊道:“千一大人生气了……你……你们看……她生气了。”
众人抬头去看,却看见那石像一双眼睛里竟流出了红色的血液,接着下一刻,她本来雕刻的还算平和的脸上瞬间就变得狰狞起来,一道道细细的裂纹出现在她的脸上,迅速蔓延到她的全身,每一条裂纹里都渗出大量的红色鲜血来,将整座黑色的石像瞬间就染为赤红。
神社中站着的村民瞬间就跪倒了一大半。
“千一大人宽恕啊!”
“真不是我们冒犯了您啊!”
“外乡人,是这些该死外乡人亵渎了你的威严啊!请惩罚他们吧!”
就在这些哭泣祷告声中,白墨的瞳孔猛地一缩!他看见那些裂纹已经蔓延到了整个石壁之上,连神社的地上都出现了裂纹!
“快跑!”白墨边大喊着边第一个扭头就向神社外冲去:“这里要整个塌方了!”
痛苦的哀嚎声四处可闻,在大厅的地上躺着十几个身上包扎着渗血白布的村民。刚才村子西边的山崖坍塌让整个神社都被掩埋,好在神社的周围是一片干净的空地,没有什么民房。
可就算是这样,还是有两三个跑的最慢的村民被掩埋在最里面,也不知是死是活,估计没多少希望了。还有十几个被石块砸伤,或者只被埋在近处的,被众人挖出来救了回来。
他们都被送到了村中唯一的医生广末兴之助这里来救助,总算暂时保住了性命,可就算是这样,那伤重的几个也不知能不能熬到天亮,他们只能痛苦的躺在地上等待死亡的降临。
在这种情况下,没人能呆在房中安然的睡觉。雨宫良子和青木琴美等四人都有些手足无措的在呆大厅之中,虽然他们尽自己所能的帮一些小忙,然而这一切并不能阻止村民们仇视的眼神,他们都已经认定,正是这些今天进入村中,医生客人们中的某一位同伴,强行进入了墓洞造成了这场灾难。如果不是有一名警察和村长在这里维持秩序,而他们的亲人需要医生的救助,很难说会发生什么事情。
“我们和外面联系不上了!”明智遥一悄悄的走到广末兴之助身后,低声告诉了他这个消息。
站在一边的白墨心头一沉,这可不是个好消息。
广末兴之助有些愕然地抬起头,他此刻满手都是血,刚刚为一个村民缝合了一个伤口,那人腿上的骨头都断了,白生生的骨头此刻都露在外面。
明智遥一的声音还是很平静,可是依然掩饰不住其中深深得忧虑。
“电报和电话都打不通了!”
“怎么会这样!”广末兴之助吃惊道:“山体崩塌的是西面,照理不会影响我们和村外的通讯。”
旋即他又沉重地说:“如果是这样,我们很难第一时间从外面获的救援了。这里有不少病人在我这处理不了的,必须送到外面的医院,有几个重伤员马上就需要做大手术,这也不是我在这里能做的。”
明智遥一说:“我和村长刚刚商量过了,现在只有派人人工出去到城里寻求支援,由我带队,马上就出发。”
白墨在边上一听,上前轻声说:“带上我们几个,我们和您一起出去找救援”
明智遥一看着他,要不是刚才这小子反应快,恐怕现在伤的人还会更多。
看他在犹豫,白墨压低了声音,几乎附在他耳朵上说:“现在的情形,我们几个外来人不适宜再呆在这里了。”
明智遥一扫视了一下大厅中村民和他们亲属,察觉到了那弥漫在空气中隐藏在绝望和悲哀下的怒火,心中明白了。
他点点头说:“好,你们快收捨一下,我们马上走。”
由一名年轻村民开着的小货车跌跌撞撞的开着,几个年轻人沉默的坐在拥挤的后车货厢之中,除了白墨,每个人脸上都有惶恐的神色,累了一天,没能好好睡觉,还碰上这种事情,任谁也不会心情多好。
只有白墨,打开了神无千音留下来的箱子,眼神贪婪地在仔细地察看里面的东西。
坐在他身后不远处的雨宫良子看了半响,(实际上因为车厢狭小,五个人几乎贴着坐的)愤怒地伸手推了一下他。
“你在干什么!这是千音的东西,你凭什么乱动!等她回来了,可饶不了你!”
一边的青木琴美拉了拉雨宫良子的衣角,颤声说:“千音不是被埋进了山中吗,她还能活着回来吗?”
白墨神情慎重地回看了她一眼,又看了看车上其它的三个人,缓缓道:”神无千音能不能活着回来我不知道,我只知道我们要活着就要先把这些东西分了,我想,真正的危险可能才刚刚开始。”
雨宫良子不服气的说:“你危言耸听什么,我们不是离开那个村子了吗!”然后她有些生气地说:“这些村民也真是愚昧,山体崩塌是正常的自然现象,又不是我们造成的,他们把这一切归罪于我们,真是毫无道理!”
白墨暗中心想,虽然事出有因,但这些村民对外人的愤怒和敌意确实有些强的可怕,这想必是有什么原因的,看他们刚才那仇视、怨毒的眼神,离失控怕也不远了,如果自己不主动逃出来的话,弄不好没死在诅咒之下,先要被他们杀死了,这也是无可奈何之事,不过……逃离这个村子,身上的诅咒也就无解了。然而…想逃……嘿嘿,这事怕也不是那么容易的。
他脸上带着莫测的表情,环视了一下众人,伸手把腕上的表亮了出来:“不知诸位有没有发现,你手上的表,还有没有在走啊!”
听他一提醒,众人都纷纷察看身上的表,然后骇然地发现,所有的表,时间都停滞在了十二点正!
巨大的惊骇和恐惧,愕住了众人的心房,他们一时都失去了言语的能力。
只有青木琴美最快恢复了过来:“骗……骗人的吧!是……是你的恶作剧吧!你搞的什么鬼!大泽五郎,你一个人恶咒缠身,就想要害我们所有人吗?”
“很好!”白墨冷然地想道:“在危机之前,先怀疑同伴的忠诚也算是人类的一种本能了吧?”
“我可没这个本事。”他平静道:“事实上在明智警官确定我们和外面失去联系的时候,我就注意到这个细节,墙上的机械钟停了,然后很我快我就发现,所有人手上的表,还有电子表,全部停在了十二点。”
“那你当时为什么不早说!”青木琴美有些失控,歇失底里的吼道。
雨宫良子替他解释说:“这件事一旦传开来,那些村民的情绪怕是要马上失控,他们就更会认为这是千一大人的惩罚,我们怕是马上就要被那些村民当祭品给杀了。”
此时一直坐在一边,似天方夜谭的听着几人说话的山本良造讲话了。(其它四人其码都隐隐知道诅咒的事情,而他对此一无所知。)
“这些表坏了,会不会是因为山体崩塌引起的磁场异常呢?”
白墨苦笑道:“从来没听说山体崩塌会引起磁场异常,而且就算磁场异常会影响电子表,可是机械表也全坏了又怎么解释。”
村田真二忍不住插话道:“坏就坏了吧,反正我们马上就回东京,再也不来这个鬼地方了。”
白墨嘲讽地看了他一眼,现在知道害怕了,谁叫你要为个女人作死跑来了。
他说:“我只是有个不太好的猜测,如果时间都异常了,那么你们觉的……空间还会正常吗?”
就在此时,一声尖锐的响声,货车突然一个急刹,众人一下都撞到了一起。
“这……这……怎么可能?这可怎么办啊!”黑暗的夜色中,眼前的山象是一个匍匐的猛兽,静静的趴在无边的黑暗之中。
货车司机,一个长着娃娃脸,二十出头的年轻人,半跪在地上,结结巴巴的哭喊着。
明智警官站在他身后,面色凝重。
白墨几人也早已下了车,白墨走到明智警官的身侧,问他:“开不出去吗?”
明智警官无奈地看了他一眼,有些诧异这小子竟如此冷静,说:“第三次了,又回到这座山的山脚下了。”
白墨左右打量了一下周围的环境,说:“这不就是我们昨天傍晚时上山的山口吗?”
村田真二紧张地说:“是不是天太黑,司机开错了路?”
明智警官看了看那跪在地上,已经完全失态的娃娃脸司机,说:“路应该不会错,这条路他开了五六年了,就算闭着眼睛他也不会开错,而且……这条路上并无岔路,就算是瞎子也不可能开错。”
村田真二吓的声音都变调了,手足无措地问:“那……现在我们该怎么办?”
是啊!现在该怎么办呢?白墨问着自己。
这个剧本到现在有急转之下的趋势,本来以为跟着神无千音把那个“诅咒”源泉消灭了就行了,也许就是个历害点的鬼物而已。
可现在神无千音生死末知,而这里的时空竟然都错乱了。
什么样的鬼物,能强到将时空都扭曲的地步!
对于普通的“鬼打墙”白墨自问是不怕,仗着有“天眼”的能力,这种障眼法和幻术要破解非常简单,也就是对普通人有点威摄作用,可眼下这种情形对方是实打实地扭曲了这一块地区的时空。
这样强大的能力……已经近乎“神”的能力了,其实际战斗力会有多强!
白墨可不认为仗着腰间挂着的这把小匕首能应付这种级别的存在。
没道理啊!白墨开始怀疑那个“神秘力量”是不是搞错了什么,这只是自己的第一个剧本,对手要是实力逆天到这种地步,明显是不合理的。
唯今之计,也只能是走一步,看一步了。
明智警官思索了一会,说:“既然出不去,我也只有先回村子再作打算了,只是……”
白墨抢先一步说:“我们这些人还是呆在村子外面好一些。”
明智警官说:“也只能先这样了,那就我和太一郎回去,我要和我的朋友商量一下对策。”
“不行!”一直跪在地上的司机太一郎猛地站了起来,指着眼前几个少年男女厉声说:“是他们,是他们的同伴招来灾祸,必须把他们带回去,设法向千一大人谢罪,才能结束这一切的灾难。”
看吧,白墨心想,连相对开明一些的年轻人都会这么想,那些村子里顽固的老人们会怎么想呢?简直就是不言而喻的,现在最安全的办法就是让村民们忽略自己这群人的存在,实在不行……
他强自压下了心中暗暗将手伸向腰尖匕首的冲动,现在明智警官还在这里,自己是很难当着他的面做这种事。
用杀戮来解决问题,是最简单直接的办法,一旦习惯了这样处理问题的方式,很容易就堕落迷失在其中……
他想了想,说:“明智警官,现在这种情况,您把逃不出去这个消息直接带回村子,一旦村民们的恐慌情绪失控,很可能引发骚乱,造成更多的恶果,就算是您和广末医生恐怕也会遭遇危险,我建议您还是一个人悄悄潜回去和他见面,再决定下一步的对策,更为合理一些。”
明智警官眼中幽深,盯着白墨看了一会说:“你说的有些道理,那么太一郎就先留在你们中间,不过我要警告你,作为紧急情况发生时在这里唯一的现役警员,我拥有临机处置的绝对权力,为了维护秩序,任何人有违法的行为我都会第一时间制裁他的恶行!你最明白这一点,好自为之!”
太一郎愕然地看着周围的几人,突然醒悟到自己在这帮外来人中是“少数派”,他倒也果断,一言不发转头就想向山上飞奔而去。
可早就被有所准备的明智遥一追上并制服,并把他用一根带子绑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