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江流儿踏入这里的时候了,完全无法想象它曾经是一个什么样美好的存在。他所能感到的,只有无尽的黑暗带来的寂寥和绝望。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死亡的气息,来自地底的血腥味、尸臭味,藕断丝连地纠缠在一起,混合成一种令人作呕的气味。
黄里透红的阳光透过黑压压的乌云,炙烤着龟裂的大地,地缝中冒出丝丝黑烟。在这里,你根本看不到草木丰茂,只有光秃秃的枝干裸露在太阳下,摆着有气无力的姿势,仿佛随时就要倾倒一般。
除去天空中飘荡的黑颈的飞鸟,撕扯着嗓子发出尖利的声音,方圆百里内,没有看到任何一种生灵,也听不见一丝一毫的动静,寂静笼罩了一切,绝望的气息主宰了一切。
琉璃用手紧紧捂住口鼻,可还是抵挡不住那一股强烈而刺激的血腥的味道,一点点地渗入鼻腔,让她感觉到反胃。
紧紧地拽住江流儿的衣角,琉璃怯怯地缩在他身后,不敢直面眼前景象,眼中泛起一种不具名的恐慌。
花斑和天狗扛起猴子走了下来,踏入了这片故土。
两人都在原地顿了顿,放眼望去,陌生又熟悉的景象再一次出现在他们的眼前。故地重游,心中却满含悲凉。
花斑出神地凝望着,眼里泛起了一丝丝晶莹的波光,低声道:“五百年了,若我还能再活多些寿命的话,不知能否看见花果山重现往日风光的那一刻。”
“花斑兄大可不必如此悲观,一切等到大圣醒来,方有转机。”
花斑正了正色,抹了抹眼角,将猴子背起。
鳞儿收起的本相,化作人形,走上前来与众人站在一起。
“鳞儿姑娘,你说过,火属性的龙鳞在花果山的水帘洞中。”
闻言,大天狗眼前一亮,道:“水帘洞?你们去那儿作甚?”
“我要找的东西,就在水帘洞里,也许会跟大圣有关。”
“有件事要告诉你。”天狗面色淡然,低声道。
“何事?”江流儿疑惑。
“你们进不去水帘洞的。”
江流儿一惊,道:“为何?莫非是因为水流太过湍急?”
“自然没有那么简单。”天狗顿了顿,又正色道:“很早之前,水帘洞是由大圣所发现的,他也因此被花果山里的所有猴子奉为猴王。那个时候,大圣还没有出海学艺,是一只不懂法术,但却有些机灵的普通猴子。”
“水帘洞得天独厚,形状极为隐蔽,湍急的瀑布本就是个易守难攻的关隘。在生活上,水帘洞中甚至有数不清的物资、器皿,足够这些猴子猴孙吃好几辈子。从那以后,花果山的猴子们刮风有处躲,下雨好存身。霜雪全无惧,雷声永不闻。
“烟霞常照耀。洞中的景色同样迷人,正所谓是:祥瑞每蒸熏。松竹年年秀,奇花日日新。”
“花果山里物种繁多,猴子们一家独大,势必惹山中的其他生灵眼红。大圣出海访仙学艺的那些年里,有一只熊精修成一身本事,专干些占山为王的勾当,宣城自己是‘混世魔王’,到处欺凌弱小,霸凌山头。”
“混世魔王很快就将水帘洞据为己有,在那里占地为王,气焰嚣张一时。大圣的猴子猴孙也受尽了他的奴役和欺凌,叫苦不迭。甚至有大半的小猴子,死在了混世魔王的奴役之下。”
“大圣归来之后,怒火中烧,特别是当知道自己的猴孙有的惨死在他手上的时候,一时暴怒不已,直接在水帘洞开了杀戒。”
“混世魔王死后不久,大圣受天庭招安,又要离开花果山,临走的时候,为了保护自己的孩儿们,在水帘洞施下了禁咒,除猴子以外的物种都不能进入水帘洞,我不能,花斑也不能,而你们更加不能。”
天狗绘声绘色地说着,江流儿眨巴着眼睛,乌黑的眼珠滴溜溜地转着。
“这里现在成了这幅样子,想找一只猴子怕是难于登天,现今我们之中,只有大圣可以进去……”江流儿淡淡地说着。
“有没有可能,洞内现在还住着其他的猴子呢?”鳞儿清脆的声音打破了安静的气氛。
闻言,众人皆眼前一亮。
“鳞儿姑娘说的对啊!我们可以从外面让里面的猴子替我们去找。”
“有这个可能,只不过五百年的光阴过去了,那些猴子能不能活下来,已经无人知晓。”看天狗的神情,似乎对此不太乐观。
“去看看不就知道了!”江流儿欢呼雀跃道。
只要有一丝希望,江流儿就永远不要放弃追寻,这一路上艰难险阻,他都是这样走过来的。
于是,一行人共同向水帘洞的方向进发了。
这股水乃是桥下冲贯石窍,倒挂下来遮闭门户的。桥边有花有树,乃是一座石房。房内有石锅、石灶、石碗、石盆、石床、石凳。中间一块石碣上,镌着“花果山福地,水帘洞洞天。”
眼前此景,不由得令江流儿暗暗称奇,外表的壮丽是一方面,另一方面也是由于周围环境的衬托下,这一帘瀑布宛若神明,与周遭的黑暗泾渭分明地隔离开来。
整座花果山都已经被绝望所笼罩了,唯独这里没有。
那瀑布从两山中间的苍松中间一股脑地倾泻下来,如布如帛,拍打在岩石上,扬起轰鸣阵阵,激起千万滴水珠四散飞扬。
正当一行人如梦似幻地遥望瀑布的时候,江流儿的神识扩散至远方,听到了一阵熟悉的脚步。
他回过头来,便看见一个窈窕的身形正缓步朝自己走来。那女子一身红裙,长长的裙摆恰若脚边一朵盛放的牡丹。
那模样逐渐在江流儿的眼中清晰起来,花容月貌映入眼里。
“果然是你,镜花水月的红倾,我们又见面了。”
“公子,许久未见,别来无恙。”红倾微微俯下身来,双手搭在腰间,一颦一笑间,便令多少人痴心迷醉。
“又准备对我们使什么幻术?”江流儿的眉头蹙成了一团。
“真作假时假亦真,世间一切本就虚无缥缈,真真假假,又有谁可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