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尚廷前脚走,沈眉后脚就被沈妈拖到客厅沙发问话。
“小眉,你跟我说说你在想什么?”沈妈对女儿的状态感到十分困惑,那种把握不住女儿的无助感,似乎又回到了八年前那段不见天日的日子。
“妈,我只是还没想好。”沈眉靠在沙发上,抱着抱枕。
其实我问了我的心,它不愿意,我也没办法。
沈妈不依不饶,“小齐这孩子我看着挺好呀,你也老大不小了,定下来,我和你爸就放心了。”
“我可没不放心啊,婚姻大事嘛,定要慎重。”沈爸立刻跟沈妈划清界限,见沈妈一脸怒容,又重新考虑了一下自己的措辞,“小眉,父母之爱为之计深远,你妈担心的是我们以后不在了,你孤零零地该怎么生活。”
“爸妈,你们想得太远了……”沈眉心不在焉,弱弱地抗议。
“我就你这么一个宝贝,怎么能不为你着想?”沈妈苦口婆心,掰着指头细数齐尚廷的优点,“小齐有上进心,又会照顾人,还会烧菜。家里条件嘛……虽然不算太好,不过你们自己事业有成,我和你爸以后也会援助你们的。”
“妈,我肯定不需要你们援助。”沈眉哭笑不得。
“就算不需要经济援助,我和你爸也可以帮你们带孩子呀,你们年轻人生活节奏快,孩子总要老人帮忙带吧。”沈妈憧憬着帮女儿带孩子的日子,她有好两个小姐妹都已经开始带孙子了。
越说越离谱了……
“妈……”沈眉抱着抱枕直打哈欠,“我会认真考虑的,我累了……先去睡了啊。”
“小眉,妈问你,你不会是还想着……”沈妈喋喋不休,一脸的不放心。
转头一看,沈眉已经头也不回地溜回自己房间去了。
看着女儿的背影,沈爸劝沈妈,“儿孙自有儿孙福,你看她这个样子,明明就是下不了决心。让她自己好好考虑吧,毕竟是终身大事,还是谨慎些的好。”
“考虑来考虑去就成老姑娘了……”沈妈越看女儿的状态越担心,“我怎么看着她最近魂不守舍的,有点像八年前那样?老沈,你说这些年她对哪个男孩子上心过?没有呀!”
“不上心就说明她自己也没有想好,所以我们更不能逼得太紧。”沈爸倒是没那么着急,与其潦潦草草嫁人,倒不如安安稳稳独身。
“这个傻孩子……”沈妈有些发愁,“她这边迟迟不做决定,我担心小齐那边会不会有什么变化,你想想他都已经是副教授了……”
“漫漫人生路,这点考验都经不住还结什么婚!再说了,副教授有什么大不了的,我们小眉到了年纪难道还不是副教授?”沈爸对齐尚廷倒没有沈妈那么多好感,况且他对自己女儿一直有种蜜汁自信,嫁不出去?那怎么可能!
沈眉回到卧室,关上门,把自己抛到床上。
她平趴着,伸长了手脚,摆了一个极其不雅的”大”字,跟平时温和自制的女神形象大相径庭。
沈眉抱着一只大抱枕,怔怔地发呆。
其实方才送齐尚廷下楼时他的表情让沈眉心里很难受,虽然他还表面上若无其事地跟她说了几句闲话,但沈眉知道,那只是一种极力克制着的失望。她倒是希望齐尚廷能发火,生气,或是责备,但是没有,都没有。
他只是深深看了她一眼,转身上启动车子离去。
他们之间一直有种很深的隔阂,客气,却不亲密。沈眉知道,责任在自己。
他们是怎么开始的呢?
那是一年多前,院里组织青工活动,青年老师台上教书育人传播知识,拿起麦时也个个都是麦霸。晚上聚餐时喝了红酒,到了KTV又喝了啤酒,沈眉自觉有点上头,便惬意窝在软绵绵的沙发里听大家唱歌。
那晚大家点的歌特别奇怪,似乎每一首都诉说着离愁别绪,到后来一屋子的年轻人都有点心不在焉起来,各想着各的心事,包间里流动着一种别样的伤感。
我还要遇见几个你,才可以忘记你;
我还要拒绝几个你,才可以不想起。
这城市怎么都是你,可你在哪里?
这世界怎么都是你,原来你住在我心里。
……
李唯开,你到底……在哪里?
沈眉听着听着就落了泪,手边的酒不知不觉一杯又一杯。正应了那句话,酒入愁肠,化作相思泪,同事眼中长发缱绻浅笑嫣然的沈眉喝醉了。
手机没电,钥匙没带,最要好的司徒南风在去外地开会的飞机上,最后还是齐尚廷说了话,“我妈家就在附近,不如大家帮我一起送到我妈那去,年纪大的人照顾人比较有经验。”
沈眉就这样在齐尚廷家睡了一晚。宿醉的早晨头疼欲裂,她睁开眼睛,一室陌生,小米粥的香味带着人间烟火的暖意。
沈眉连忙低头检查衣服,完好,这才松口气,怔忪着准备下床。
齐尚廷的妈妈就这样第一次出现在沈眉面前,慈眉善目,端着一碗热气袅袅的小米粥进来,“孩子,喝酒伤胃,喝点小米粥吧。”
沈眉端着小米粥,眼泪就落了下来,齐妈妈安慰她,“丫头,没啥事情是过不去的。尚廷爸爸在他五岁的时候就走了,我就这样一直把他带大。那时候真辛苦啊,可是你看,慢慢的一切都好了。”
喝着粥,齐尚廷就就进来了,语气温温的,“感觉怎么样,头痛吗?我去买了一些药,需要吃一点吗?还是先吃点水果?”
“你让她先把粥喝了。”齐妈妈笑睨着儿子,又跟沈眉说,“他昨晚一直守在门口,就怕你要喝水要吐,早上天不亮就催着我熬小米粥,说养胃……”
“妈……”齐尚廷打断齐妈妈,耳根微红。
沈眉也有几分不自在,低头喝着粥,忽然觉得身上暖融融的。
再后来,他们就自然而然在一起了。
“沈眉,我觉得咱俩挺合适的,又都在高校工作……如果你觉得行的话,咱们先处处看。”这是齐尚廷的表白,没有丝毫浪漫的情节,倒也让人放心。
也许就是因为他的实在,也许是时间差不多了,总之齐尚廷于沈眉而言,是第一个让她鼓起勇气想试一下的人。他和他的母亲,待她自然是很好的,如果可能,她也想跟他们好好过下去,平淡、琐碎的一生。
沈眉咬着唇想了一会,拿起手机给齐尚廷发微信:尚廷,我想过了,下周末是个好日子,一起吃个饭吧。
发送键迟迟未点,一条消息进来,是李唯开:在干什么?从下午一直工作到现在,累了,想跟你说说话……
沈眉坐在床上抱膝发呆,她脑海中都能描摹出他的样子:深色的衬衫,领带已经松开,解了两颗纽扣,看着成堆的文件和资料,眉头微蹙,薄唇抿成了一条线……
沈眉心里一疼,默默关上了手机,躺在床上望着天花板发呆。
音响里吟唱的是满地的心碎,“十年之后,我们是朋友,还可以问候,只是那种温柔,再也找不到拥抱的理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