欢颜笑语缠绵了时光。
离殇羁绊灼痛了岁月。
那些明灭相随的离合悲欢,都在这一季化作一纸袅袅云烟,定格在记忆深处。
俯仰春秋,星辰变幻。
再回首,已沧海桑田。
在无边无际的幽暗里沉睡了不知多久,纭曼终于有了一丝感知,但眼前除了望不见尽头的黑暗,再无它物。
她不知自己身处何地,也无法开口言语,眼前的黑暗压迫的她快要窒息;她拼命的往前跑,跑倒精疲力竭,都没有触到任何出口。
她累极了。
幽深的压抑之感让她心生退缩之意,再次瘫倒在无垠的黑暗中,她好想就这样永远闭上眼睛。
可就在此时。
她耳边突然隐隐约约回响来一个声音,“师尊,盖聂先生传信,问及师尊你是否出关。”
这一声若有似无的男音,让纭曼半阖的双目蓦地睁开。
是谁在说话?
师尊又是谁?
盖聂……她好像在哪里听过这个名字。
纭曼突然从地上爬起来,顺着那个声音的方位,用尽全力将自己撞向那虚无的暗夜之墙……
一声似美玉碎裂的“刺啦”声划过。
下一刻,眼前忽而晶光闪动,纭曼蓦地抬眸去看,目之所及,长空浩瀚,星斗漫天,万千星光闪耀在深蓝长空里,似九天银河。
她轻抬脚往前走,一路都是星河璀璨,不知过了多久,脚下的路依旧无限延绵,看不见尽头。
她用之前冲破黑暗的方式,撞向眼前透明的虚空……身体似与这虚空融为一体般,非常轻松便穿越而过,可一丝欣喜还未达眼底,她眼中便被惊楞代替。
因为,眼前是一片与刚才一模一样的星空,星光静静流淌,浩瀚空灵,让人迷茫无措。
惊楞过后,纭曼疯了般往前跑,可无论她越过虚空多少次,眼前依旧是那片相同的星空。
就在她心烦意乱快要绝望之时,耳边隐约又传来那个男声,“师尊,盖先生又传信来了。”
这一刻。
纭曼突然便心定安静下来。
她闭上眼睛,在原地盘腿打座,静心凝神……许久,她再睁开眼时,已是眸若清风,身体里更是暖意流淌,轻盈畅通。
无聊的时候,她便抬头观察天上的星星,当北斗七星的斗柄第三次指向东面时,与它遥遥相对的那颗紫薇星突然黯淡无光,隐隐衰落之象。
与此同时,位于黄道之上的轩辕十四却冉冉上升,明亮生辉。
她好像记得,轩辕十四的星性是仁慈,柔德,悲悯万物苍生。
而紫薇星黯淡,却正是帝星陨落之象征。
不知为何,这一刻,纭曼心中蓦地一阵绞痛,觉得呼吸都快要窒息了。
就在此时。
那个清爽的男声又从虚空里回荡而来,“师尊,盖先生又传信来了。都快五年了,师尊,你还是不见他吗。”
纭曼没记错的话,这是她第九次听到这句话了。
她早习以为常,闭目便又准备打座。
可下一瞬,一个苍劲厚重的声音响起,“不见。”
虽只是短短两字,可纭曼心中却突然惊住。
……她好像在哪里听过这个声音!
她心中顿时掀起层层浪涛。
这里的天空总是繁星密布,没有太阳;她几乎已经忘了活在阳光之下的感觉;她甚至一度认为自己已经死了。
可是,这一刻,纭曼确定自己还没死,她想活下去,用尽全力活下去!
一念至此,山河不可撼。
刹那间,日光倾城而下,眼前万千星河光影突然在她身后层层腐朽,消失殆尽。
被尘封在星蕴里的魂魄在此刻蓦然惊醒,无措地推开一扇叫做岁月的门,重新揭开那宿命的脉络……
人间二月,春阳正暖。
幻月台。
纭曼缓缓睁开眼睛,发现自己正躺在一方幽兰如玉的圆台之上。
圆台周围是一片缓缓流动的水池,而水面上灵气缭绕,开满了紫色莲花,一朵一朵,绽放着光华。
她从未见过紫色的莲花。
莫非又是一个没有出口的绝境?
她赶紧撑着身体坐起来,抬眸环顾,除了静静燃烧的灯火,入眼皆是石桌,石凳,石榻,连墙面都是摩崖石刻。
仔细一看,墙壁上龙飞凤舞雕刻的正是逍遥游。
这好像是一处古雅清幽的洞府。
就在她凝眸迷茫之时,突然看见一丝久违的光亮从不远处的石门缝隙里投射而来。
她站起身便朝那一点光线而去,纤细指尖在厚重的石门上轻轻一推。
只听微微“嘎吱”声响动,石门打开。
下一刻。
阳光暖意扑面而来,纭曼清幽的杏眸顿时被刺的微微一眯,她抬起纤手便遮挡在额角眉梢处,脚下却已迫不及待迎着阳光走了出去。
她近乎贪婪的走到阳光最为明艳的那方山峰之畔,凝眸眺望,远处峰峦叠嶂,古树临立,近处则奇花异草,无数杏花迎着暖风盛放在枝头,淡粉花瓣,绒绒堆叠,释放着淡淡幽香。
清风,暖阳,幽香,这一切都美好的不真实。
这到底是什么地方?
就在此时,纭曼侧对面那条蜿蜒的山路上,玄光正抱着一盆银丹草往幻月台而来。
他脚步轻盈转过一个小斜坡,抬眼,便蓦地看见前方一抹白色纤影。
玄光脚下一顿,神色瞬间便愣住了……
眼前的人,冰绡白裳,赤足雪白,乌黑长发逶迤至腰际,虽然只隐见其侧脸,却已是秀雅绝俗,轻灵高华。
她静静地立在花树之下,裙袂随风轻舞,眸光落在远处的虚空里,神色空灵又迷惘,好似误闯此地迷路的精灵。
玄光一时既不敢移步,也不敢说话,生怕一出声便会惊吓到眼前的人,过了许久,他才喃喃一声,“师,师叔,你醒了……”
这个声音……
身后的声音让纭曼心中微微一惊。
她缓缓转过身,眉睫轻抬,眼前的人二十上下的年纪,生的高大英挺,宽袍大袖给人潇洒出尘之感。
声音耳熟,但她不认识此人。
“为什么叫我师叔?”
纭曼淡淡眸光微微一动,薄唇轻起,缓缓吐出几字,“你认识我?”
可眼前的人却直勾勾的望着她,似乎已忘了回话。
她眉梢轻蹙,微一声,“……嗯?”
从前。
玄光见到小师叔闭眼昏睡的模样,已深觉清丽动人。眼前,她一颦一动虽冷傲清绝,却更透出几分摄人心魄之感。
他不知不觉就看呆了。
听见那一声轻哼他才回过神来,立刻放下手中的银丹草,躬身行礼,“师叔,……玄光失礼了!”
纭曼不解,眉目清冷看着眼前的男子。
玄光几步走到小师叔面前,正要开口解释。
他刚才站立过的方向却突然传来一声颤抖之音,“公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