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顺妃生得确实不美,大脸塌鼻梁,生了一双细长眼睛,偏偏配了宽眼距,樱桃小口一点点也拯救不了其余肆意生长的五官。
小宫女上茶时手一抖,一整壶茶直直朝初墨兜头浇了下来,茶壶哐啷掉在地上砸出了几声脆响,茶汤触及肌肤发现竟然是凉水,即使是夏日也让人打了个寒颤。
小宫女慌乱跪下磕头,不住道:“奴婢该死。”
韩顺妃高声呵斥道:“没用的东西!季妹妹有了身子等闲受不得冻,还不赶快替妹妹弄干。”
这还看不出来是听人授意就见了鬼,初墨心一咯噔,太后不管事,皇上在军机处里等闲出不来,今日想全须全尾走出去怕是不能够了,人在屋檐下不能强硬,况且还大着个肚子,真攀扯起来容易吃大亏,还存着最后一点善了的微小希冀,初墨咬着后牙槽挤出了个笑脸,“想来也是无心之过,娘娘莫要苛责了,妹妹这般模样戳在娘娘跟前儿委实失仪,还望娘娘宽宥,容妹妹回永寿宫里换身衣裳再来向姐姐赔罪。”
人好不容易请来了,哪儿能那么容易就走,一直垂手肃立在韩顺妃身后的嬷嬷赔着笑过来,一把将初墨死死按在了圈椅里,“夜里湿着走回去保不齐会受冻,虽然入了夜小主儿也不能贪凉“,转头呼来小宫女:“还不来伺候小主儿弄干衣裳!”
四个小宫女应了声,躬身围上前来,俩人托一把长柄掌扇,对着初墨一左一右扇起了扇子。
都说韩顺妃不过是图家原先放在皇上身边的一个傀儡,百依百顺以图庄妃马首是瞻,可宫里的女人果然是没一个省油的灯,人人都擅钝刀子磨人,还口灿莲花颠倒黑白死的也能说成活的。
渐渐入夜的夏凉爽起来,一盏一盏冷茶不停接着泼,顺着发丝往地上滴答滴答滴水,凛凛的风随掌扇的摇动一波接一波袭来,凉意如蛇自背脊向上攀,初墨嘴唇渐渐失了颜色,浑身打起了哆嗦。
韩顺妃斜斜倚在引枕上靠着,留着长指甲戴着甲套的手轻巧捏起蜜煎果子,饶有兴趣地盯着她打颤,丝毫不觉得乏味。
好冷啊,嬷嬷的手像一对大钳子,紧紧箍住初墨不让动弹,初墨已经没了挣扎的念头,只想缩得更紧一些好抵御那种寒气。
坐榻上的韩顺妃总觉得不太过瘾,想来想去倏忽一拍脑袋,“瞧我这脑子,这么热的天儿,去拢几个冰盆给季妹妹消消暑气。”
四个大冰盆很快放在了初墨的圈椅周围,太冷了,她意识渐渐模糊,刺痛一阵阵自小腹发散开来,抵御不住越来越沉重的眼皮,缓缓合上眼,脑海中只剩下韩顺妃平庸脸庞上丑陋恣意的笑,最后的意识里,嘴里含着无声的哀求。
好冷啊,皇上在哪里,皇上你快来救我。
皇上……
……
第二日清晨天刚擦亮,图庄妃就在咸福宫接连摔了三个青瓷花瓶,气得小脸涨红,高亢的声音都变了调:“没出息的东西!闹这么大动静把人请去,干脆一不做二不休把人弄死了就完了。季氏月份大了,一碗堕胎药下去一尸两命一了百了,她倒好,当玩儿似的小打小闹,把人淋湿了扇风,猪脑子想事,当真烂泥扶不上墙!”
心腹宫女桃红也颔首不迭,韩顺妃为人向来蠢笨,盛在乖巧听话,头一回没听庄妃娘娘示意办事,就干了这么一件难收场的破事儿,小心翼翼问道:“娘娘,这回万岁爷亲自发落了顺妃娘娘,咱们该如何救?”
图庄妃面露嗤笑,“救她做什么?我还当这死没骨气的韩氏终究烈性了一回,没想到做得如此不干净,季氏母子均安,还被万岁爷抓了个正着,这般没用的人留着也是白搭。韩氏能做下这种事,就得有自个儿担着的觉悟。咸福宫自今日起闭门谢客罢,莫要沾了这趟浑水。”
……
没几日消息就在宫中传开了,韩顺妃大张旗鼓想收拾季贵人,没想到被及时赶到的万岁爷撞见了,皇上大怒,衣裳都没让人带一件就连夜赶进永巷冷宫里了,连前朝韩家士子也受到了天子震怒的牵连,韩家本来就是靠着图家裙带关系占了几个不入流的微末职位,这下连几个哥儿一并赶回家吃老本儿了。
而季贵人身子骨硬,不光肚里孩子保住了,躺床上歇了两日便又能活蹦乱跳了,皇上为了补偿季贵人受的委屈,顺便带上了对她有孕的嘉奖,越级封了容妃,名号甚至一下越过图庄妃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