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箱的啤酒呢?!」
听到男人怒吼的声音,女孩从房间冲了出来,她的短发由于刚洗完还兀自挂着几滴水珠,「这就去买。」她不敢看男人醉醺醺的眼睛,低着头想要迅速穿过客厅从大门逃走。
尽管动作已经很快,打开大门的瞬间还是被男人一巴掌扇了出去,她费力站稳,脑袋“嗡嗡”声还未褪去便立刻跳下楼梯,深知稍有迟疑,就会给男人补上一脚的机会。身后传来‘嘭’地重重的关门声,女孩暂时松了一口气。
这是一个老式住宅楼,只有三层,墙皮剥落了大半,剩下的一半也脏兮兮的,楼道里的灯大多都不亮了,苟延残喘的几个也都没有精神。
门口的废弃灶台上堆满了男人喝过的各种酒瓶和易拉罐,楼梯拐角处堆放着大量废弃物品,覆盖着厚厚的尘土,散发着霉味。楼梯的棱角坑坑洼洼的,有的地方干脆塌下去一块,女孩动作轻盈一跃三四节台阶,很快就下到一楼窜出了楼门。
正直盛夏,天已经完全黑下来了。
贫民窟的生活大都枯燥乏味,就连楼道口旁边趴着的花猫看到女孩突然出现也丝毫没有挪动身体的意思,只是懒懒地看了她一眼便又把头埋到臂弯里去了。
路灯下支着破旧的四方桌,几个穿着跨栏背心的老头聚在那里打着背面花色已不统一的纸牌。
穿过排水渠的近路再拐一个弯,‘乐昌百货’的牌子就在‘街’对面。贫民窟人口中的‘街’并非一般人想的那样,它只是形容‘可容一车通过的路’,毕竟其它的路全是违章搭建,根本过不了车的。‘乐昌百货’亦是如此,说是百货,实则是住在一楼的人家通过窗口贩卖的小卖部,规模虽小,却是附近唯一了。
此时‘乐昌百货’的小窗口已经拉上了窗帘,但窗口旁的电灯泡还亮着,一只蛾子正用头孜孜不倦地奋力撞击,女孩拉了拉窗边连接着屋内铜铃的粗绳。
「来了!」随着脚步声临近,很快一个光着膀子浑身晒得黑黝黝的少年一把拉开了窗帘。少年看上去比女孩大一点儿,但也只有十六七的样子。
「阿绯,是你!要烟还是酒?」少年打开推拉式的小木窗问道,瞳中光彩熠熠。
「啤酒,四瓶,凉的。」女孩眼中却是淡淡的。
由于女孩是短发,少年很快注意到她脸上的红印,道「脸怎么了?你爸又…」
「快去拿,我很急。」
看到女孩的掴痕,少年眼中难掩怒气,却没有多说什么,转身去拿啤酒了。
女孩将推拉木窗推上,伸手从兜里掏钱,空空如也。洗完澡换的这身衣服,根本没放钱…少年很快回来了,将装了啤酒的塑料袋递了出来,「拿好。」
「宁昊,我…忘了带钱。」
「先拿着,下次再给!」
女孩有些不好意思,「婶呢?」
「我妈洗澡呢!」
「替我谢谢她。」
「喂!你怎么不谢谢我?」宁昊语气透着不满,眉头也皱了起来。
女孩被逗得轻笑了一下。见她笑了,宁昊自己的心情也突然好了许多,柔声道「快回去吧!」女孩点了下头转身消失在街角。
一路跑回了家,片刻不敢耽误,一开门却见男人已经在沙发上鼾声大作。女孩轻轻打开冰箱把一瓶瓶啤酒放了进去,放到最后发现袋子底有一个‘珍宝珠’,草莓味的。
刚拿了一条被单给男人盖上,没几秒就被睡梦中的男人一把扯开扔到地上,口中呢喃「靠边儿!你这酒量只配靠边儿!」
女孩叹口气,把被单捡起来搭在沙发靠背上以便男人夜里随时扯下来盖,接着又去倒了一杯茶水放到沙发旁边茶几,男人伸手能够够到的位置。再又去厕所用凉水冲了冲脏兮兮的拖鞋,才回到房间睡了。
清晨的雾气还没有褪去,麻雀就已经在窗台上扰人清梦了。夏日清晨凉爽的时间有限,男人还在睡,女孩已从外面轻轻地关上大门。
「贞子来了!贞子来了!」
早就守在早市巷口的几个菜贩家的小孩子,看到女孩来了纷纷四散逃跑,口中嚷着「快跑啊!贞子要吃人啦!」
这是他们每天的必修课。
一个还穿着开裆裤的小娃娃被男孩子们一撞跌在地上哇哇大哭起来,女孩扫了一眼没有去扶,若靠近那孩子,只会令其哭得更凶。
「小绯,今天买点啥?」摊主是个中年女子,对待常客颇为热情。
「芳婶早。」女孩接过摊主递来装菜的塑料袋正挑选,脚上突然一凉,她下意识地往后一跳,只见摊子下面,一个小男孩正拿着滋水枪往她凉鞋上滋水,女孩眉头一皱。
芳婶见状,赶紧把男孩从菜摊下面揪了出来,口中骂道「找打是吧!找打是吧!」一边夺过滋水枪,一边打着小男孩的屁股,小男孩一边躲闪一边喊道「妈,不要卖她菜,她是女鬼!」
趁着这当儿,女孩挑了菜放在袋子里,她兀自不说话也不拦着,等芳婶打完孩子才递到她的手中,芳婶找钱的时候男孩仍在旁边执拗地冲着她喊「贞子!不要来了!」
到家时男人已经醒了,正靠在沙发上掐着印堂穴,「饿了。」
「这就做。」女孩先倒了一杯蜂蜜水给男人解酒,接着把冰箱里昨晚预留的饭菜拿出来做了烫饭,端到男人面前。男人不紧不慢地吃着,期间还在不断地揉印堂。
「严留山,我留长发怎么样?」女孩假装不经意地说着。
「留什么长发!短发挺好!」男人略显不耐烦。
「说的也是。」严绯自顾自地收拾着厨房。根本不知道此时男人已收起宿醉的倦容,用一种复杂的眼神看着她。
「你头发长了,一会儿给你剪剪。」男人道。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