集合等待着总队长下楼讲话,我站在第三排,左边站着张乐乐,右边站着刘光耀。我看着前面的战友,他穿的新式抢险救援服,橘黄色,还有那一道荧光绿的反光条。我感觉我有点晕,我轻声说了声报告,冯彪班长说怎么了,再坚持一下,我说我头晕,冯彪班长说再坚持一下,马上就要结束了。我感觉到我们班长和刘光耀换了个位置,站在我的右手边,张乐乐拽着我的衣服,我拽着我班长的衣服,我班长扶着我。
我看着前面那身抢险救援服,眼睛开始模糊,我觉得我是像透过一块毛玻璃一样看东西,想使劲看清楚,然后身子开始前探,开始打晃,我感觉到班长和张乐乐两人用劲拉着我,我轻声说了一句,“班长,我晕”,然后我是去了意识。这失去意识的过程可能也就几秒钟,因为我清醒过来时,张乐乐和班长用我们学过的救援搬运伤员的方法,抬着我,张乐乐抱着我的腿,班长抱着我的上半身,我脑子里至今还记得张乐乐的动作,很滑稽,像个小丑,左摇右晃的跑着,白色的抢险救援头盔下,汗流着,咬着后槽牙,神情紧张。
因为领导可能走正门,所以他们抬着我走侧门,因为领导来,所以侧门锁着,想进去只能翻窗。3班的战友,我忘了他叫什么名字(好像是叫王兴全),只记得他的外号“耗子”,山东家兵,他翻过窗,开了门,班长他们给我抬进去,也不敢上楼,只能找了个有窗的库房,让我先坐在里面。“耗子”和张乐乐,两个人一左一右站在我旁边,张乐乐紧紧抓着我的胳膊,“耗子”看着我的脸,不知道轻声说着什么。我见门外走过几个干部(因为我们都穿着抢险救援服、战斗服,只有来的干部穿着正装),然后有一个干部走了进来,我记得他,李林李参谋,把我们从太原接到忻州的干部。人总会对第一个人念念不忘,看到李林的时候,我反而更加冷静,好歹是一个我认识的人。李林看着我,他问我是不是晕血,我轻轻摇摇头,我听见张乐乐说“他血流的多了”,然后李林说“嗯,脸苍白,嘴唇都白了,血流多了。再坚持一会,领导马上就走了。”
我坐着,缓过劲来了,然后静静听着外面的动静,听见了掌声,我知道要讲完话了。大概又过了几分钟,我听见外面好几辆车的声音,我知道总队长和支队领导们都走了。然后我就看到参谋长和我班长冲进我坐的这个库房,参谋长说着“好兵,好兵”,然后我班长把我扶起来。参谋长让李林赶快带着我去医院。
班长把我扶进三中队司务长的“专车”,那辆十几年的普桑车,然后三中队司务长开着车,李林坐在副驾,班长抱着我坐在后排。我第一次进市里面,竟然是去医院,医院的人永远都是那么多。给我摄像的范班长已经在医院了,他的妹夫是医院的医生,也是准备给我处理伤口的医生。班长扶着我,我身上的抢险救援服,一半都是黑色的油,班长抬着我的右手,向前走着。走廊的两边都是看病的人,所有人都看着我,我低着头,我感觉他们都在说,这个是不是救火把自己伤了的。班长抓着我,说着“没事没事,马上就到了”。
医生看了我的伤口说“伤口开的太大了,太深了,得缝针”
范班长说“以后不会影响吧”
医生说“不会,最多就是难看点,总比少了这个大拇指强呀”
我们班长听到这,抓着我的手又看了看,医生说“大拇指上整块肉都起来了,这是什么东西割的”
范班长说“液化气罐”医生看着我,说“缝针,怕不怕”我摇了摇头,我不怕什么缝针,就怕我家里人知道了怎么办。
我进了一个小小的“手术室”,医生给我手打了麻药,然后我就感觉他在我手上缝针,我能感觉到线穿过我手上肉的过程。不是说打了麻药什么感觉都没,还是会疼,我“啊”了一声,我就看到简单的隔间玻璃墙那,一个橘黄色的身影,是我班长,我班长说“没事,没事,马上就好了,别怕,我在门口呢。”
我刚过完17岁生日,我的大拇指缝了7针,我想起看过的一本书,上面有句话是“身上的伤疤,那是战士的荣誉”。好了,我也有了荣誉,我应该是个战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