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情终于唤回了宁文强的生存意识,他开始意识到自己不能这么不负责任地甩手一走了之,把千斤重担留给了孱弱的妻子和未成年的孩子。他长长地叹了口气,面对三张满是企盼、乞求的脸,十分歉疚地说:“我答应你们,不管往后的日子有多难,我都会好好活下去的。”
“爸——”宁玉莲的泪水更加汹涌,激动地喊着扑过去,抱住宁文强的一只胳膊左右摇晃。宁玉胜也飞奔过去,抱住了他的另一只胳膊,姐弟二人一遍又一遍地叫着:“爸—爸—我最亲最亲的爸。”他俩一边喊一边用脑袋在宁文强的胸前摩擦。宁文强一只胳膊搂住一个孩子,眼泪横流:“孩儿啊,孩儿。”张桂花更加激动,不管怎么说,他们还是把他从阎王爷的门口拉了回来。她扑上去搂抱住宁文强的脑袋,用她光洁的脸去摩擦宁文强脸上那个蚕大的伤疤,深情地说:“他爸,我好高兴,真的好高兴好高兴,咱们一家人哪怕吃糠咽菜,只要能团团圆圆在一起,比什么都好。”四个人紧紧搂抱在一起,许久许久。
宁文强抬眼在母子三人脸上扫视了一番,口气坚定地说:“我答应了你们的要求,你们也得答应我一个要求。”
张桂花愣了一下,抬眼望着宁文强:“你——要求,什么要求?”
“对。我先声明,你们如果不答应,那我答应你们的话算作废。”
“那你说。”
“马上给我去办出院手续。”
“爸,你有什么要求我都答应。可是出院的事急不得呀,你做了这么大的截肢手术,早出院伤口感染了怎么办?”
“不就是输输液喝喝药吗?回家小尚也能输了。住在这里,一天单住院费和护理费得花多少,还得你们几个人守在这里,什么也干不成。听我的话,马上去办出院手续。”
“爸,不是我们不听你的,实在是——”
“别往下说了,你们不听我话,等于把我往绝路上逼。那好,这液我也不输了,等你们一出去。我就用输液管勒死自己。”
“爸,别别别,咱这不是商量吗,我马上去找主治大夫,在医院里,咱得听大夫的。”
“莲丫头,你什么时候学会了耍滑头。叫大夫说,我再在这住一月也不算多。不行,这事得听我的,你马上去找大夫办出院手续,他不给办,我就自杀。”
张桂花知道宁文强的倔强脾气,只好摆摆手说:“好好好,他让你们办你们就办去。回家把输液的药带上,在家里咱们一样照顾他。”
“不对,有你一个人在家就行了,让他俩赶快出去挣点钱去。我算了一下,离开学的日子不到二十天了,家里的钱都让我糟蹋了。开学没学费怎么整。”
宁玉莲很快办好了宁文强的出院手续。医院知道他们家情况,很同情他们,答应主治大夫隔两天去查看一下他的伤口,叮咛他按时输液、喝药,一切都准备好了,就等着宁玉莲回来,准备回家了。
工夫不大,宁玉莲回到了病房,吩咐道:“玉胜,把褥子抱出去,铺在担架上,护士马上就过来,咱们把爸抬上担架。妈,你把病房东西收拾一下,救护车送咱们回家。”
一听救护车,宁文强马上问:“救护车送一趟多少钱?”
“五十块。”
“五十?这不宰人吗?玉胜给人干一天活才挣五块钱,送一趟足足得卖十天苦力。再说,咱家也等着筹钱办紧事,哪有闲钱摆阔气去。这救护车咱用不起,玉胜,你背爸回去。”
“那怎么行?玉胜还是个孩子,瘦得体重没有一百斤,这么远的路程,他怎么背得动你。多少天的住院费都省了,哪里还在乎救护车这五十块。别倔了,就坐救护车回家吧。”
“不行,这里出五十,那里就得多筹五十。时间不饶人,还有不到二十天的时间。钱难筹啊。”
说心里话,玉莲、玉胜也希望能筹到钱。到时候他们能如期走进大学的门槛。爸不坐救护车的心情他们理解。宁玉莲斟酌再三,退而求其次地说:“要不,咱和医院商量一下,不坐他们的救护车,用用他们的担架,咱两个人把爸抬回去。”
张桂花也正为救护车的五十块钱发愁。母子三人搜遍了所有口袋,分分毛毛算上,才凑了一块多钱。他们买了一碗饸饹面和一个饼子,给宁文强送进了病房。他们只向店主要了三碗面汤喝了,对宁文强说,他们已在饭店吃过了,这才勉强哄他吃下。如果救护车把他们送回家,走时必定要把车费带上,她从哪里弄这笔钱去。此刻,她顺水推舟:“不用救护车也行,咱们三个人哩,换班抬,抬累了就歇歇,悠悠荡荡就到家了。”
救护车恰巧有个重症病人要去接,医院便答应了宁玉莲的请求,把担架免费借给他们用。于是,他们用担架抬着缺了一条腿的宁文强,向花儿疙瘩村走去。天是那么蓝,日光是那么明媚,热气在将熟的庄稼上跳跃,也钻进了姐弟俩的衣服里,让他们燥得浑身发痒。
母子三人早上只喝了一碗饸饹面汤,肚子里早就咕噜响,本来就饿得前心贴后背,头晕眼花。如今,两个人抬一副担架,宁文强尽管少了一条腿,少说也有一百斤出头,对两个身架骨并不十分壮实的孩子来说,确实难为了他们。张桂花左手提着一个包袱,右手拿着一个装了杂七杂八东西的布兜,走在担架旁边。她看到一双儿女抬着担架的腿越来越抖得厉害,心里明白是怎么回事,但嘴上不敢说出来,怕宁文强听了难受,便吆喝道:“昨晚没睡好,累了吧。来,把担架放到路边,你俩歇歇。”
玉莲玉胜早已腿软得无迈动之力。听言,赶快把担架放到路边,玉莲怕爸看到他们疲惫不堪的样子心疼,便连忙从妈手中布兜里取出一块方围巾,盖在爸脸上,柔声说道:“太阳明晃晃地耀眼,我给你盖个围巾,我去方便一下,马上过来。”宁玉胜也紧跟着走:“我也去。”
姐弟二人不约而同地走进一块玉米地,他们实在饿得不行了,玉莲首先找到一个皮还发绿的玉米棒子,双手掀开外面的玉米皮,还好,一排排的玉米籽儿还发着亮,证明它还嫩着,她朝玉胜招招手:“来,这个。”宁玉胜的嘴唇已挨着了玉米籽儿,但还是叫:“姐,你先来。”
“你吃,我另找一个。”
宁玉莲很快又找了几个玉米皮还发绿的玉米棒子,撕开外面的玉米皮,像只狗似的,转着圈儿把玉米籽吞进肚里把棒子包好。他们一连吃了好几个生玉米,本来还想再吃几个,但地里的玉米籽儿大都成熟咬不动了,这才作罢。肚子虽未填饱,但毕竟不那么咕噜咕噜着叫了。宁玉莲说:“玉胜,把嘴唇擦干净,别让爸看到了心里难受。”
宁玉胜说:“咱们不那么饿了,妈怎么办?她早上也只喝了一碗饸饹面汤,此时也一定饿得受不了了。”
“我这不正在玉茭地里找着吗,看看还有没有能咬得动的玉米棒。可惜没有了,不过,即使有了,咱拿过去妈也没法吃,当着爸的面,让他知道咱们三人早上没吃饭,那还不难受死。”
“那怎么办?我们好歹肚子里还填了一点东西,咱妈啥都没吃。”
“不要紧,那边不是有块萝卜地吗,我们去拔几个萝卜。爸那里也好交代,说吃萝卜为解渴,妈吃进肚去,反正解渴解饥是一回事儿。”
于是,姐弟俩走进萝卜地,拔了五个大萝卜,用秧子把上面的泥巴擦下来,提着萝卜,相跟着从玉米地里往出走。宁玉胜肚子里填上了东西,立刻有了精气神,他一手提萝卜,一手拍了拍那被他们啃掉了玉米籽,又原封包装好青玉米穗,边蹦跳着往外走,边哼哼嗒嗒唱起来:“我爱你,爱着你,就像老鼠爱大米。”他走出玉米地,姐姐已在地边等他,意味深长地笑道:“这也不知是谁家的玉米田,往回收玉米时主家一定会奇怪,怎么玉米穗外面包皮还好好的,里面籽儿却被什么啃吃光了,没准儿得骂咱几声,说咱是狗。”
“管他骂狗骂猫哩,反正东西进了咱肚子,咱压住了饥,过会儿抬担架有精神。”
说话间,两人来到了担架停放地,宁玉莲拿过一个大萝卜,这个萝卜足足有一尺多长,青核桃那么粗,玉莲在一块石头上一磕两节,萝卜皮利利索索剥下来递到了张桂花面前:“妈,你一定渴了吧,来,吃节萝卜打打渴。”张桂花的肚子早已饿得前心贴后背,她一把拿过萝卜,咔嚓咬了一大口。一边吃,一边嘴里含糊不清地说:“好甜,好甜,我从来还没吃过这么甜、这么好吃的萝卜。莲,给你爸一节,也让他打打渴。”
宁文强的食量大,半斤大的窝头他最多一次吃过八个。早晨,那一碗饸饹面一个饼子,其实刚够他填牙缝。只是他明白,自己花了那么多的钱了,能省就省点,便佯装自己没胃口,不想吃饭,只把那碗饸饹面吃了,一个饼子他也只掰了一小半,便嚷道:“吃不下了,撑死了。莲,胜,你们几个人谁还没吃饱,把那块饼子吃了,扔了可惜。”
宁玉胜咽了几口涶沫,别说一块,即使如今有三五个饼子,他也能一股脑儿将它吞进肚去。可他知道,妈在给他们两个去向店主要面汤时,有意给了他一大碗,妈把那最小的一碗喝下去。要说饿,妈其实最饿,这块饼子该给妈吃。宁玉胜拍了拍肚皮:“我肚子饱饱的,还是妈把这块饼吃了吧。”张桂花自然不会去吃,便将它推给了玉莲。玉莲又将它推给玉胜,母子三人推来推去,谁也没吃。后来,宁文强实在饿得不行,截肢处又一阵阵钻心般的疼,觉得自己都快撑不下去了,便将它塞进肚去,暂时压一压那钻心般的伤口疼。此刻,他马上接过来宁玉莲递上来的半节萝卜,装模作样地说:“渴,我渴极了,吃节萝卜打打渴。”
不知不觉中,五个萝卜只一袋烟工夫,张桂花吃了两个,宁文强吃了三个,姐弟两人坐在旁边,看得直流口水,他们本来还想着等爸妈不吃了,他们再吃一节,可五个萝卜睁眼间便没了,他们真后悔刚才没多拔一个,想再拐进萝卜地去拔,可看到萝卜地头来了一男一女两个人。不知是地主儿,还是和他们一样来偷吃萝卜的。总之,做贼心虚,姐弟俩再没敢拐进萝卜地。宁玉莲一阵心酸,自己还幻想着筹下钱当学费去上大学的,如今,连填肚子的钱都没有了,还上什么大学。
当宁文强一家回到花儿疙瘩村,已是月上柳捎头时,母子三个尽管累得腿无迈动之力,但还是挣扎着做了一大锅的汤面片,把每个人的肚皮都撑得鼓鼓的。
次日,天刚蒙蒙亮,宁文强便推睡在身边的张桂花:“喂,你去南墙根把埋在土下的那捆荆条给我拿回来。”
“哎呀,困死了!”张桂花翻了一个身,又睡了过去。宁文强知道昨晩她睡得晚,不忍心再叫她,便把被子拉了拉,盖住她的腰部,自己却仰靠在那里发愣。他扳着指头算了一下,离开学时间仅有十七天,这十七天里,他从哪里给两个娃弄这么多的学费去?心里直后悔,自己怎么那么不小心,一脚踩空,把一个娃的学费丢了不说,还丢了一条腿,如果时光回到出事之前……
他正想着,张桂花起床了,满含歉意地对宁文强说:“你看我多么贪睡,饿了吧,我去给你做吃的。”
宁文强摇头说:“不饿,只是想让你把埋在南墙根土里的荆条给我拿回来。我坐在这儿没事,反正坐也是坐着,不如编个筐也多少卖个钱。”
“你刚刚做了手术,就安心养养伤吧。”
“你以为我不想养吗,可不能因为让我养伤就不让娃上学吧。”
张桂花犹豫再三,她既想让丈夫安心养伤,又想让娃儿去上大学,想来想去,却怎么也想不出个两全齐美的办法来。正想着,宁玉莲和宁玉胜也都先后起了床。
昨晚睡觉前,姐弟俩就目前家庭状况与上学问题进行了沟通。
宁玉胜首先说:“姐,我看爸一出事,咱俩这个学谁也别想上了。”
“不一定,爸做了这么大的截肢手术,为什么连线都没抽,就急着出院,那不明摆着还要咱们上学吗。”
“上学拿什么上?那要花钱!咱家现在可以说连一个钢镚儿都拿不出来了。爸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了。”
“这不离上学还有小二十天嘛,爸肯定有安排,他昨天不是已明明白白地说了,他从医院回来,由妈一个人照顾他,咱们得设法出去挣钱。”
“到哪里去挣?眼下能看得着的就是坡上种的那些红薯、土豆,那能卖几个钱。姐,要不,咱俩还上山捋连翘去。哎呀,不行不行,你们女娃娃干不了这活。”
“我确实捋不了连翘,首先爬高上梯的路我走不了,再说,即使捋下了,我也扛不动。回家的路上我就琢磨,明天上县城去,安刚家在县城,看他能不能给我介绍个旁的类似缝扣眼一类的活儿,我手快,干这是强项。”
“那能挣多少钱,连我捋连翘一伙算上也挣不够咱俩的学费。”
“我也想了,咱们家能有一个人上学就不错了。”
“要是咱俩只能一个人上的话,那你去上。姐,为上学你比我付出的更多,应该你上。”
“你是家里的男孩子,应该你上。”
“连你也重男轻女?”
“不,如果咱俩非得有一个留在家里的话,我比你更适合在家料理一切事务。”
“姐,如果你留下来,就得继承爸的事业,终生与黄土为伴。我算看透了,爸虽残疾,却没少出力流汗,一年三百六十五天,他有三百六十天待在地里。结果,生产的东西,也只能糊住嘴。姐,咱得学文化,学知识,挣巧钱,挣轻省钱。”
“谁说不是呢,可咱家这个情况,能供一个就不错了。”
“咱们共同努力,出去挣钱,只要能把学费交上,至于其他,到时再想办法。”
“我也是这么想的,说心里话,不管再苦再累,我还是希望咱俩都能去上学,留下来只是迫不得已。要不这样,离开学的时间只有这几天了,咱俩都出去挣。加上家里的红薯、土豆,如果不是差得太多,咱出去借点。借钱咱打欠条,到时按高利息还他。”
“即使还高利,也没人借给你啊!”
“我翻来覆去想了好多遍了,有能力借给咱钱的只有安刚家和咱妈那个表哥。”
“咱妈那个表哥已经借给咱家五百块了,这个口也确实不好再张了,要说有把握的,还是安刚。他是你的男朋友,你们将来要在一块生活一辈子,他当然希望你能上学有出息。”
“安刚那里当然不会有问题,凭我的感觉,他是那种为我可以牺牲一切的人。只是,在他们家他还是个孩子,经济权还是他爸妈掌着,他当不了这个家。”
“那怎么办?他父母会答应借给你钱?”
“我感觉他父母那人特好,尤其他妈,待我比咱妈待我还亲。不过,说实话,平时和安刚相处,我都不想花安刚一分钱,向他妈借钱实在是出于咱家眼下这个状况,万般无奈,到时,我会向她说明白,明年暑假挣下钱还她。”
“那好,明天吃过早饭,咱就出去。姐,那就这样,我实在累了,得去睡了啊。”
整整一个晚上,宁玉莲没睡踏实,翻来覆去地想这个问题。窗户纸刚刚发白,她听到妈屋里有了动静,便翻身起床。她刚走出屋门,见妈正烧火准备做早饭,爸见她起来了,便喊她:“莲,你妈忙,你去南墙根给我把那荆条扒一捆拿来。”
“爸,你要荆条干什么?”
“我坐也是坐着,我想用荆条编筐。”
“爸,你做手术线都没有抽,还是歇歇吧。”
“不行。”宁文强口气强硬,发起火来:“咱在医院说得好好的,你妈还说她的腿就是我的腿,我要她给我扒一捆荆条回来,她都推三阻四,叫你拿,你也这里那里的,你们这样做不是明明白白告诉我,我是个废人,什么也干不了,那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真不如死了,眼不见为净。”
宁玉莲来到爸身边,抱住他肩头,撒娇道:“爸,我们这是心疼你,干吗要发火啊。”
“莲,如果你真心疼爸,那就赶快去抱一捆荆条过来。我手闲得发痒。能编几个筐换回几块钱来,看着你们姐弟走进大学校门。爸心里别提有多高兴,能满足爸这个心愿,那你才是真心疼爸。”
宁玉莲知道爸是个吐口涶沫一个钉的人。如果不按他的意思办,说不定又会发生什么枝节。便扭回头来,看着他那条截肢的大腿,一本正经地说:“爸,你坐在这儿用手编筐,必然得把它放到大腿上,那还不得和伤口来回摩擦。伤着伤口怎么办。”
“不要紧。”宁文强赶快从旁边拉过一个褥子,铺在了大腿上面,用手拍了拍道:“你看,没有问题吧。”
宁玉莲没法,只好到南墙根刨出了埋在土下面的荆条。荆条埋在土下面,一可以防止荆条的水分跑掉,湿荆条编起来可以随心所欲,想让它成什么形状,就可以成什么形状。二是湿荆条经土一埋,只需用手轻轻一捋,它的那层表皮就可以很轻松的褪下来露出里面雪白的条骨,这样编出的筐漂亮,好出手。宁玉莲很麻利地将一小捆荆条从土里刨出把皮褪了下来,然后将它抱进屋,放到爸身边的炕头上。宁文强像得到宝贝,将它们抚摸了又抚摸,然后按粗细将它们分类,便开始编筐。他编起筐来灵巧自如,不到半支烟的工夫,一个筐底已经完成。宁玉莲见爸编筐并没有伤到自己的大腿,这才长长地出了口气,去厨房和张桂花做饭。姐弟俩匆匆吃过早饭,宁玉胜背着口袋上大峡谷去捋连翘,宁玉莲满怀希望地去涑源县城。
姐弟俩刚走出院门,徒然见宁文全两口子一脸沮丧,脚步蹒跚着从那边过来了,宁玉莲赶快喊叫:“哟,三叔三婶,你们这是干什么去?”
何苹还没开口,泪已流了一脸:“玉焕玉倩跑了。”
“跑了?往哪里跑了?”宁文强和宁文全分家另过之后,两家住得较远,彼此之间的消息也不是很灵通。宁玉莲听言,吃惊地瞪大了双眼:“你们——打她俩啦?”
何苹没好气地瞪了宁文全一眼,“还不都是你叔,两个妮子不爱上学,他成天逼的叫上。上上上,你能把她人拴到教室里,还能把她心拴住了。老师说她俩一节作文课没上完,借口上厕所跑了出去,也不知她俩现在在哪里?”
听言,姐弟俩也急了,宁玉胜叫喊:“叔、婶,那咱们赶快去找啊。”
宁文全长叹一口气:“哪里去找?该找的地方都找了,连个人毛也没见到。”
何苹又哭:“唉,她俩出去这都五天了,我啥也不怕,就怕她们叫人害了。”
宁玉莲连忙安慰:“叔,婶,别着急,两个小孩子,谁会害他们。现在关键的关键是咱得赶快找电台,让他们广播寻人启事。”
何苹长叹一口气:“唉,学校老师、省里、地区电台都让播了,没用的。”
宁玉莲:“两个小孩子,那能跑多远,没准儿在邻近哪个村里转呢。”
宁玉胜也接着出主意:“咱再写些寻人启事的小广告,到各个村里去张贴,谁能给咱提供她俩去向的消息,咱重重谢人家。”
“对对对,”宁文全立刻赞成,“何苹,你快回家取钱,多买一些纸张回来。胜崽莲丫头,你俩负责写,我去张贴,各个村口路口都贴上,她俩就是麻雀,飞过去也有个影儿呢。总会有人给咱提供信息的。”
宁玉莲连忙说:“那好,我和婶去商店买纸。玉胜,你回家把那两只毛笔拿来,咱们两个写,写完之后,你帮叔婶去各村张贴,我带一些去县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