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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逐出报坛

“流放”东北的日子

1961年春节刚过,父亲终于没有能够逃脱被“清理”的命运,下放到黑龙江省偏远的安达(今天的大庆),去做他从未接触过、也根本不了解的土特产供销和商业会计工作。从此,他彻底离开了大公报,结束了22年的记者生涯。他也成为抗战时期大公报记者中最后被“驱逐”的一个。五年后,“文革”爆发,曾经在大陆存续了64年的大公报也彻底关闭了。

父亲下放时,正是“三年度荒”中最困难的时期,我读小学二年级。也就是从那时起,我们父子开始建立通信联系。每次,父亲都会把我写的信,从遣词造句,到标点符号,一一做了批注寄回给我,成为我的课外语文教师。

关于这段经历,父亲自己留下的文字很少,只有在“文革”中写下的以下简单记录:

1961年4月,我由北京大公报下放到黑龙江省新兴的工业城市安达(后来的大庆)。当时,我并没有意识到是被清洗。当我要离开工作二十多年的大公报时,有些留恋的心情,同时听说到安达后要转业,我也舍不得自幼喜爱的新闻工作。但我能够理解,新闻战线是阶级斗争的最前线,编辑、记者都需要政治上最坚强可靠的同志,而我在政治上落后,又是旧记者,不宜再做党的报纸工作,所以才调动工作,转业是应该的。现在才认识到,这实际上就是党对阶级队伍的清洗。

党组织谈话一周后,我和同行者就去了安达。

因为大公报是财经报纸,我被安排在松花江地区土特产采供站,负责业务科。这个站成立不过一年,有干部职工五十多人,原来曾经营过商品,后因地处偏西,商品倒流,我到站后即改为对松花江地区12个县市土特产采供站的业务指导机构。我所在的业务科十四五个人,经常到各县市去配合当地工作,我先后去过台东、青冈、庆安、伊春等县市的二十多个公社,推动基层的收购工作。1962年冬初,松花江地区的8个采供站全部撤销,我又被安排到安达市贸易货栈,负责计划财务科。我表示,自己根本不懂商业计划、财务,做不了这个工作,但上级安排,也不得不服从。不久,安达撤市改县,许多机构要撤销,北京下放在安达的两千多名干部中一大批要回原籍安排。我回到北京,请前辈李烛尘(时任轻工业部部长、民建中央副主委,我加入民建的介绍人)、杨东莼(时任国务院副秘书长、中央文史研究馆馆长,我的大学老师)两位先生,通过中央统战部介绍我回天津工作。天津方面接洽的是王光英(时任天津市工商联副主委兼秘书长)、李定(时任天津市委副秘书长、统战部长,曾任大公报记者)。1963年7月,我调回天津,参加民建、工商联的文史资料工作。

在黑龙江下放这段时间,父亲对文字工作依然恋恋不舍,他写不了新闻,就写见闻;报纸上不能发表,就在内部刊物上用。我现在能够找到的,有他1962年为《黑龙江商业通讯》写的两篇文章,印在很粗糙的单页纸上(当时正在“度荒”,物资极度匮乏,连我们用的作业本都是夹杂着草梗的“再生纸”)。其中一篇《学问·礼貌·修养——和青年营业员谈售货工作》写道:

……我不是营业员,然而我是商业工作者,有很多机会临时参加售货工作,因此我深深感到做好营业员的工作是不容易的,没有点真实学问,干脆不行。因为,商品都要经过营业员的手卖出去,营业员没有普通商品学的知识,不懂得他所经营的商品的性能、规格、质量、使用方法以及简单的修理技术,在营业中就会发生许多困难。我就遇到过这样的营业员,有顾客买袜子,他弄不清袜子的大小号码,拿出一双又一双来,叫顾客比了拳头又比脚,彼此都感到十分麻烦。还有一次,我在庆安县丰乐公社供销社帮助售货,那时正是春节前夕,好多小学生来买横笛,他们叫一位年轻的营业员替他们挑选,那位营业员拿过横笛看看,只要是竹子不裂,他就说“这个好。”然后随手把横笛递给孩子们。那些孩子们大概只是喜爱横笛而不会吹,他们接过横笛好像很发愁的样子,左看右看,又把横笛递给营业员,没有精神地说:“给你吧!”他们都不买了。我在旁边悟到孩子们让营业员给挑选的意思是吹一吹,听听音响如何,我虽然也不懂吹横笛的技巧,但能勉强吹响,知道七个音阶的位置,于是我替孩子们挑选,1、2、3、4……一吹,孩子们立刻笑了,嚷着说:“我要这个,我要这个。”当我又吹半曲“东方红”之后,要买横笛的孩子更多了。营业员的工作不是那么简单吧!你真有点本领才能做到“一手收钱,一手交货”,只会说个价钱,我敢说那是做不好生意的。为了丰富我们的学问,做好生意,就要学习,向书本学习,向周围的人学习,向老营业员学习,在工作中学习。

老营业员做生意的经验有一条是“见什么人说什么话”。年轻的营业员说那是世故、圆滑、庸俗。老营业员有“两副面孔”,笑脸迎接顾客,而点货、记账时又绷起脸来,严肃、认真。年轻营业员又说这是“两面三刀”,不足为训。老营业员给顾客点烟、倒水,他们认为那是“低人一等”。所有年轻营业员的这些看法,我都不同意。要知道顾客有老有少,有男有女,论职业有工人、农民、干部、学生……,他们的习惯、性格、需要,都不会完全相同,因此接待他们的方法也应有所不同。儿童来买东西,营业员说话的腔调要逗趣一些,对老年顾客则要尊重。这不是见什么人说什么话吗?如果见什么人都用一个腔调接待各种顾客,他们一定会感到不大得劲。为了个人的私利,见什么人说什么话,那是“阿谀奉承”,是世故、圆滑。为了使顾客满意,服务周到,为了把社会主义的商业工作做好,见什么顾客说什么话,这绝不是世故、圆滑。一副笑脸迎接顾客,使顾客来到商店感到温暖、热情;一副面孔严肃、认真点货、记账,对国家财产负责,这也绝不是“两面三刀”。至于给顾客点烟、倒水,更不能说是“低人一等”。商店就是营业员的家,营业员是商店的主人,顾客来买东西,到了我们家,我们给客人点烟,倒水招待,这是主人应有的礼节。

最后谈谈营业员的修养问题。顾客来自四面八方,他们的性格固然不完全相同,购货时的心情也是各式各样的,有的急于买到一件东西就走,有的翻来覆去挑选,有的看看不买,有的只打听打听价钱。顾客的情况是这样的复杂,我们就必须处处留心,钻研接待顾客的学问,要有耐心、和蔼、容让的修养,永远以饱满的热情接待他们,使各种各样的顾客都高兴而来满意而去。

至于见闻,他在报刊上发表的大多是知识性、趣味性小品,如1963年他写的《猎熊记》:

小雪这天,我来到小兴安岭南麓庆安县桃山公社的石长狩猎队。他们以开枪见血专打“红围”闻名于远近,捕猎的主要对象是黑熊和野猪。队长刘文是一位有三十年经验的老猎手,死在他手里的黑熊和野猪在百只左右。听说刘文要带着他的徒弟进山猎熊,所以我特地赶来准备与他们一道进山。

小雪的第二天早晨,刘文带着他的四个伙伴和我进山,五只猎狗做“尖兵”先行,奔向东北的马鞍山。

林海雪原里那么寂静,一片树叶落下来也要哗啦啦地响。这里没有人行路,雪没脚踝,脚下高低不平,一走三晃,猎人们一面走,一面“挂号”,即把背后的树皮用斧子砍掉一块,以便将来出山时,迎面的树疤可做引路的标志。

大约是正午的时刻,我们在一个山坡地方发现了两条“底踪”,可惜是“陈踪”,上面又蒙了一层雪,踪迹模糊不清。刘文和大家蹲在踪旁研究,有人说是两个人的脚印,可能他们砍柴从这里走过。刘文却说不是,他指着踪前踪后的两片“闹瞎塘”(即灌木丛)说:“人不会从‘闹瞎塘’里钻进钻出,只有兽才不会挑路乱趟乱钻,是两只熊踪,不是人踪。”他的判断,使大家信服。可是两只熊往哪里去了呢?刘文沿着“底踪”跑到两片“闹瞎塘”去检查,他把灌木丛上的积雪抖掉,发现地上长出的一种短矮的“锉草”(即国药木贼)都向西北方向倾倒,因此刘文断定两只熊从这里趟过,向西北走去了。

一切判断准确之后,刘文用手拍了拍他那为首的猎狗“大黄”的头,又用脚点了点“底踪”,聪明的“大黄”带头沿踪便向西北奔上山去,我们在后面小跑前进。跑了三四里路的工夫,忽然听到狗叫,根据猎人经验,这是猎狗发现了“敌人”之后向主人发出的“信号”,于是我们一口气又跑了一里多路,来到一个平坝地方,五只猎狗正在对着一棵两抱多粗的榆树汪汪叫。走近看,发现树上有个大洞,离地约有七八尺高。刘文走到树跟前,摸摸树皮,看了看,见一面有熊爪的印子,回过头来对我们说:“里面有老黑”,便开始从容地布置“战斗任务”。我很高兴,一场杀熊的搏斗就要开始了,可是精神也有些紧张。刘文似乎很理解我此时的心情,他先把我安排在一棵大松树的背后,并且嘱咐我说:“你就在这里看,千万别离开这棵树,听我的招呼。”

刘文指挥他的四个伙伴举枪站成扇面形,把“仓子”包围住,然后他自己绕到“仓子”的背后,抡起斧子,砍掉了几块树皮。“准备好”!他又提醒一下他的伙伴,随后就用斧子敲擂剥去树皮的树干,只听到咚咚地山响,再加上狗的叫声,一只小黑熊首先沉不住气,从“仓子”里窜出来摔在地上,未容得猎人们开枪,五只猎狗就像一窝蜂似地把它围上了。刘文没有理会这些,他继续用力敲擂树干,擂几下停一停,把耳朵贴近树干上听“仓子”里的动静,擂擂听听,连续三次,第四次刚一敲擂,一只大黑熊便“唬”的一声窜了出来。说也凑巧,那仓口上宽下窄,大熊被卡在洞口,头和前掌露在外面,挣扎、吼叫着。这时,刘文也跑到前面来与他的伙伴一起开枪打这个“活靶”。那只大熊从仓口挣脱,血淋淋地掉在地上,它已经中了十几枪,居然还能站起来扑人。我紧张得眨了眨眼睛,只见刘文他们毫无惧色,一步不让,向着迎面扑来的大黑熊又打了十几枪,它这才应声倒地,大口地喘气,呻吟。

胜利了!我擦去头上的汗珠,向刘文他们投过去庆贺的目光,刘文向我招了招手。

这些,“文革”中都成为他“顽固坚持资产阶级新闻观”的“罪证”,他“检讨”说:

我写过一些宣传资本主义经营方式、道德观念的毒草,如《卖啥要懂啥》《走出柜台做生意》《与商业人员谈学问、修养、礼貌》等,都是资本主义那一套,毒害了社会主义商业人员。

解放后到“文革”前,我给北京、天津、上海、武汉、哈尔滨等地报刊写过二百多篇文章,歌颂社会主义,介绍先进人物,或谈思想改造问题,对自己的改造也有帮助。但同时,我的资产阶级的新闻观点亦常作祟,就是赞成报纸的“多样性、知识性、趣味性”。所以,我不仅喜欢读报纸上这种资产阶级的东西,而且也给报纸写这样的文章。记得五十年代末,我曾给北京晚报的“五色土”副刊写过《北京的公寓》(介绍三十年代北平学生的生活)《北京的鲁班馆》(介绍北京做硬木家具和装饰品的手工业作坊)《北京的花市》(介绍北京手工业绒绢假花及花市简史)。六十年代初,给大公报、天津晚报的副刊写过《银浪小记》(介绍黑龙江一个养羊农场的发展)《猎人的语言》(介绍猎人在与自然搏斗的生活中创造的各种专用术语)《红色草原来去》(介绍黑龙江西部一个大草原的建设与发展),等等。现在检查,这些脱离政治、宣传游山玩水、追求兴趣的所谓“知识性”短文,适应了资产阶级的口味,腐蚀了社会主义的报纸,也毒害了读者,因此是对社会主义建设的一种犯罪。

1961年我就已经离开了新闻界,但我并没有放弃资产阶级的新闻观和资产阶级的趣味,继续利用所谓“多样性”的报纸副刊,散布我的观点,可见一个资产阶级知识分子的思想改造,如果不遵照毛主席的教导,“下决心,经过长期的实在是痛苦的磨炼”,改造是无望的。

改行文史研究

1963年8月,父亲调回天津工作。两年后,我们也从北京搬回天津,一家人再次团聚,父亲亦从此定居天津。到1965年9月,他做了两年多天津工商业史料的征集、编辑工作。1965年10月至1966年9月,他又到津郊大沽参加渔业公社“四清”工作队,直到“文革”全面爆发。

由于史料的征集、编辑需要大量第一手资料,父亲曾经访问过许多天津工商界知名人士。工作之余,他也写了一些文章,其中最大的一项“工程”,即以他多年搜集的有关资料,于1964年化名“高山风”,为香港大公报写了长篇纪实《绿林元帅张作霖》,连载近三个月,累计逾十万字,这在当时有关张作霖父子及东北军的研究中,尚属罕见。也同时说明,那是他自1949年以来,生活最稳定的一段时间,因而能够安心写作。此前此后,他都没有再写过这样的长篇。还记得他到北京全国政协访友,偶遇末代皇帝溥仪和杜聿明、郑洞国等老朋友,回来后讲述他们交谈情景,说可以写篇文章。可见那时的他心境不错。可惜他没有写,具体内容我也记不清了。

不过,幸亏他没有写,否则,“文革”中又会增加一条“罪证”。他“检讨”说:

我在史料的征集、编辑工作中,积极执行了全国政协文史委员会的错误的组稿原则——“不拘观点”,“给予稿酬”。我觉得,如果非要一些老年资本家用无产阶级的观点来写他们的亲身经历,事实上是办不到的;若不给一点稿酬,他们也不一定愿意写,所以我在组稿中完全依靠资本家,没有请有关工人、店员审查,结果使《天津工商史料》成了资本家的功德簿。我还曾替王光英、周叔弢写过对台广播稿,犯下为资本家效劳的错误。我给天津日报、晚报写稿,给香港大公报写《绿林元帅张作霖》,也骗取了一些稿费,反映了我的资产阶级名利思想。

“文革”前两年,父亲公开发表的有关文史研究的文章,现在能够查找到的只有一篇,即1964年4月22日天津日报所载《“洋油”在天津》,摘录如下:

“洋油”指的是煤油。大约在十九世纪七十年代前后,在当时中国反动统治者的怂恿、勾结和支持下,美国和英国便从沿海各通商口岸向中国输入“洋油”,以后逐步向内地发展,进口数量也逐年增加。据海关统计:1881年到1883年,煤油进口17651.3915万公升。最高的年代是1929到1931年,进口75205.5135万公升。1947年,蒋介石发动了大规模内战,国内交通多中断,运输困难,这一年煤油进口还有37982.2154万公升。

天津是美英两国推销“洋油”的中心之一,当时的河北、山西、河南、绥远、察哈尔、热河、陕西、甘肃都纳入天津为中心的推销网之内。

“洋油”进天津

1904年,美国洛克菲勒财团的美孚油公司是第一个来天津的“洋油”托拉斯,推销它的鹰牌和虎牌“洋油”。1906年,英国的亚细亚石油公司也来到天津,推销它的铁锚牌和元宝牌煤油。1914年,美国摩根—洛克菲勒财团的德士古公司又来到天津,推销它的幸福牌和银箱牌煤油。这三个公司(当时人称“三行”)就是中国“洋油”时期的霸主,它们操纵中国煤油市场达半个世纪之久。

最初“三行”到天津推销“洋油”,先由其他帝国主义国家的洋行代理,自己没有设立分公司。亚细亚是由德商世昌洋行代理,德士古是由日商三井洋行代理,美孚也是由别人代理。1912年前后,“洋油”销路打开,美孚和亚细亚才在天津正式成立分公司,德士古1919年在天津设立分公司,它们在中国的总公司都在上海。“三行”的经理称为“总办”,中国买办商人称他们为“大东家”。天津著名的洋油“大东家”有美孚的克立斯,亚细亚的罗萨姆,德士古的卜德兰等。帮助“大东家”推销“洋油”的是中国买办,一般称为“总账”。曾经显赫一时的天津“洋油”买办有亚细亚的黄颂坛、美孚的秦秀章、德士古的张绍堂。

“洋油”进入天津以后,豆油灯几乎全被“洋油灯”所代替,马路上(外国租界除外)也都挂起了“洋油”路灯,夜晚照明,由当时的公所管理,分段按户按月收费。

布满“吸血管”

第一个来到天津的美孚油公司,为了通过“洋油”掠夺中国人民,先虚伪地采用了免费试用“洋油”的办法,同时酌送一种特制的铁油壶座玻璃罩螺丝口的美孚牌“洋油灯”。人们一试,“洋油灯”比豆油灯明亮很多,而且当时“洋油”比豆油价钱便宜,从此“洋油”便打开了销路,并深入内地。

“三行”只经营批发,一切直接推销“洋油”的事务全交给经理处或代理店办理——大部分是粮栈或大杂货店。这样做,“三行”的打算是:粮栈在农村有人“坐庄”收购粮食,又与城乡的粮店普遍有业务往来,而大杂货店则与农村的小杂货店有普遍的业务往来,利用它们的商业网(零售“洋油”的是城乡的小杂货铺、粮店和串街串巷的小贩,它们一律向经理处或代理店购进“洋油”,然后卖给消费者),便能把“洋油”推销下乡,这样,没有几年工夫,“三行”的洋油吸血管遍插天津以及华北和西北城乡了。

建造大油库

“洋油”最初到天津时,全是小白洋铁桶装5加仑(约等于中国30市斤),两桶算一对,每对钉在一个木箱里。

1920年前后,“洋油”输入进入极盛时期,销量大增,小桶运来,数量少,运费贵。于是美孚和亚细亚计划在天津建造储油罐设立油库,准备大量销售。它们前后以中国买办或总账的名义,在海河东岸大王庄、大直沽一带连买带租搞到二百来亩土地,分别建起大油库,并且在油库里修筑了铁路,可直通火车。同时还进口马口铁,在油库里建立了制桶工厂,这就节省了一大笔运费。德士古在1932年在大直沽修筑成的油库最大,占地七十亩。

市场上的“厮杀”

美孚来天津最早,起初没有竞争对手。两年后亚细亚来了,要求与美孚利益均沾,在这种情况之下,两公司随时议定“洋油”牌价,不许随便更动。对代理店一律给予2%的佣金,不许抬高或降低。

资本主义企业间一贯是尔虞我诈,任何协议也不过是互相欺骗。亚细亚暗中对代理店奉送“洋油”,代理店每卖一百对“洋油”,外送五对,等于提高了佣金。代理店对零售的小杂货铺或小贩也奉送“洋油”,但比例小一些。这样一来,代理店和小商小贩在利的引诱之下,便积极为亚细亚推销“洋油”,排挤美孚。同时,亚细亚还专门选择大粮栈为代理店,希望把它的“洋油”迅速打入内地。不几年的工夫,它就从美孚手中抢走80%左右的“洋油”市场。美孚自然也不肯示弱,暗中对代理店多贴补“洋油”的“漏耗”,也等于提高了佣金。两者竞争的结果,美孚还占优势。亚细亚就另运来了一种石油加工产品僧帽牌“洋蜡”,在华北和西北城乡推销,又拉走了一部分美孚的“洋油”市场。

1914年,德士古又来到天津,与美孚、亚细亚展开了“三角竞争”。它在表面上也接受两个老手提出的互相制约条件,然而它在推销方法上,比美孚和亚细亚又高出一筹。美孚和亚细亚的“洋油”各有两种牌子,代理店可以同时代销两种。德士古的“洋油”也有两个牌子,但一家代理店只许代销一种,目的是叫它的代理家也互相竞争,谁多销了“洋油”对它都有利。凡是销油多的代理店,它暗中给佣金或漏耗补助。同时,它还大量推销汽油和各种机器油,为此,不惜花很大的成本,印制精美的各种机器用油示意图,分发给各代理店,向用户宣传什么机器必须用什么油,否则要损毁机器。其实都是巧立名目,抬高价格,欺骗中国人。

死亡前的疯狂

解放战争时期,“三行”借着最后的时机疯狂地对中国人民进行掠夺。那时,工业生产萎缩,各地断煤,天津电灯也往往停电,“洋油”和“洋蜡”得手,大量倾销。“三行”对各代理店或经理处一律取消了收押金寄售的办法,全部改为现钱现货,一手交钱一手交货。

1945年到1948年之间,“洋油”每个月几乎涨价一倍,每斤“洋油”的价钱能买四五斤大米。每当“洋油”求过于供时,三家“洋油”公司又暗中协议“洋油”不开价,即没有一定的市价,这是帝国主义故意制造市场混乱,以便进一步压榨、搜刮中国人民。那时,粮贵“洋油”更贵,害得人民付出高价买粮食,付出更高的价钱买“洋油”。

改革开放以后,父亲在天津政协负责文史资料研究工作期间,重提民建、工商联以及天津工商史料工作,才写了更多的情况和他的意见、建议:

1949年天津解放后,最早开始活动的民主党派,就是民建会天津分会(后称民建天津市委),这符合天津的历史地位。天津是我国第二大工商业城市,当时的民族工商业者就超过了四万人,有大量的工作需要民建会去做。例如,中共建政初期,各行各业人员都需要不断学习,以加深对共产党、人民民主专政、社会主义等新事物的认识,以更好地“改造思想”。为此,民建天津分会多次举办“新世纪座谈会”,邀请京津专家学者讲述有关党的政策、国家大事、国际时事等,颇受会员欢迎。施复亮先生几次到天津主讲劳资关系,对民建会员正确处理这个问题有很大帮助。我经常被邀请去担任座谈会的记录,因为要细心听讲才能记录完整,事后再做文字整理,等于学习两遍,所以收获很大。

我与民建会最密切的联系,是参与整理工商史料工作。

1963年8月,我调到民建天津市委,负责天津工商史料的征集、编写、出版工作,先后两年时间。这项工作是周恩来总理1959年在全国政协六十岁以上的委员座谈会上提出的,希望各界老年人“把亲身经历记录下来,传之后代”。天津两会(民建、工商联)的史料小组就是在1963年夏成立的。

60年代“极左思潮”盛行,“阶级斗争”严酷,知识分子动辄得咎,搞工商史料工作是要冒险的。而且,我们史料小组成员中,有两个摘帽右派,一个旧律师,加上我这个旧新闻记者,基本上是一个不被“组织”信任的队伍,更谈不上尊重。我们做工作都是提心吊胆,生怕白纸黑字被人抓住什么“辫子”、“把柄”,落下莫须有的罪名。为了防患未然,我经手征集、编写的工商史料,每篇都要“骂”几句资本家剥削成性,写几笔工人的血泪史,否则似乎便不符合资本主义工商业的本来面貌,不这样也不能被批准刊出。写史料的工商业者同样顾虑重重,怕白纸黑字成了“为自己贴金”或“有意翻案”的罪证,所以写作时放不开笔,甚至讲些有悖事实的违心话。如此战战兢兢,我们还是编辑出版了八辑《天津工商史料选辑》,一册《天津私营工商业厂规店规汇编》,而且是我们自己打印、装订的,每期印二三百册,分送各有关部门。应该承认,其中不少篇章是很有史料价值的。

“文革”期间,我果然未能逃脱“为资本家树碑立传”的罪名,被机关“造反派”命令捧着《天津工商史料选辑》,接受对我的批判。事后,“造反派”便把那些史料当做废纸胡乱撕毁了,我家保存的也被处理掉,免得被误会“准备翻案”。

拨乱反正后,很多历史和经济研究部门都要查阅《天津工商史料》,说这些史料很有价值,而且作者大多已经谢世,成了绝笔。但虽经多方查找,原有的九辑也没有找全,甚为可惜。那时,我已离开了民建天津市委。

新时期,两会的史料征集、编辑工作又恢复了,我希望它有所创新和进步。既可以发动会员写个人经营工商业的履历,也应该有计划地组织各地两会抢救工商业史料,特别是大厂大店、名厂名店、与国计民生有密切关系或有地方特点的行业(如天津的外贸、洋行)、私人工商业社会主义改造以及有代表性的工商界人物、帮派等史料,总之,大有文章可做。征集和整理史料是国家文化建设的一部分,也应该是民建会的重要工作任务。

“四清”中的思想检讨

“四清”,又称“社会主义教育运动”,可谓“文革”序曲。

父亲在“四清”中,虽然不是“对象”,却也必须接受教育,包括清理自己的思想,并参加工作队到实际工作中去经历“阶级斗争”。他在津郊“四清”工作时筹办“阶级斗争展览”,负责写解说词,倒有了一个额外收获,即完成了一篇史料性质的“大沽渔业小史”,虽然初稿通篇不免阶级斗争术语,却也保留了一些历史资料。“文革”后重新整理成文,作为史料发表了。

关于他自己,父亲全面、系统地检讨了自己的思想:

解放后十五年来,多种重大政治运动我都经历或亲身参加了,既受到教育,也有错误的思想活动和行动。

抗美援朝初期,我先想到美国有原子弹,心里恐美,不能理解毛主席的“一切反动派都是纸老虎”的英明、正确论断,担心打不了美国,反而惹出麻烦,对我们建国不利。同时也不懂得什么是国际主义精神,觉得我们何必去管朝鲜的事情,自扫门前雪岂不很好?后来美国被打败,我又觉得扬眉吐气,懂得了决定战争胜负的是人不是武器,懂得了如何区别正义和非正义的战争。

镇反、三五反运动给我最大的教育是,“阶级斗争”这个政治概念在我的脑子里具体了。过去是抽象的。但在运动中,我有资产阶级温情主义思想,看到一些问题不大的人被斗,觉得过火了一些。听说个别较熟悉的人是贪污分子,也产生过怀疑。例如听说我的老师、天津水产学校校长张元第病死在监狱;我的中学老师、天津通澜中学校长齐通侯自杀,便感到惋惜,认为他们一生办教育,何至于因贪污致死。说“自杀是有罪不认,是与运动对抗的手段”,则更不理解。其实我完全不了解他们的具体罪行。那种所谓的“惋惜”,全是凭师生关系而产生的资产阶级感情。

肃反运动,我才开始正视自己在抗日战争时期为国民党军服务的反动历史。虽然详细做了交代,还是疑神疑鬼。因为“运动不是绣花”,不能保证自己不被斗。又想,纵然不被斗,今后组织是否还能相信我,叫我做记者呢?在严肃的政治斗争面前,我也在患得患失,不相信党。

在1957年整风运动中,我险些跌入右派泥潭,犯下严重错误。社会上右派乌云乱翻,牛鬼蛇神大量出笼,这我全看不见,只是对他们的言论关心。我最“欣赏”的是“党群之间有墙”和“外行不能领导内行”等反动言论。大公报楼里也是乌云乱翻,暗藏的一些右派也曾鼓励我鸣放或写大字报,我没有照办,甚至连一张大字报也没贴。他们联名写的反党大字报,我也不去签名。这倒不是我有阶级斗争觉悟,而是从个人主义出发,认为他们中有些人是投机分子,不屑与之为伍,保持我的“清高”。

在这期间,尚未被揭露的大右派、光明日报总编辑储安平企图拉我去光明日报工作,这自然是因为我们的资产阶级臭味相投。储拉我,正好说明我有“能力”,可以抬高我在大公报的“身价”,所以在反右前,我曾去看储,表示目前我无理由要求离开大公报,但也未彻底封门不去光明日报,目的是希望他再把我拉紧。我还给他写过一封信,表示对他把党群关系问题提出请党中央注意的赞许,实际上是支持他“党天下”的反动言论。在此同时,我还给当时尚未被揭露的另一个大右派、上海《文汇报》总编辑徐铸成写过一封信和一稿(未刊用),赞成他所提出的“党群之间有墙”的反动言论,而且说“大公报党群之间也有墙,正在拆除。”徐当年曾任桂林大公报编辑主任,那时他很“欣赏”我写的新闻,我给他写信是买好于他,想在新闻界多一个为我捧场的人。如果不是反右斗争迅速开展,党拯救了我,我怎能不坠入右派泥潭?至今回想起来不寒而栗,辜负了党对我多年的教育。

1958年,全国人民高举“三面红旗”建设社会主义,我先感到工作、生活紧张,后来对党的方针、政策又产生一些怀疑。农村人民公社如何,我没有看到也没有感受,只是对“卫星田”、“卫星猪”等不大相信,一头猪怎么能生三十头小猪呢?谷子地里连麻雀也进不去,可能也是夸大。城市搞人民公社,我怀疑是否过早?家家去吃食堂怎么行?阴天下雨,我还得扶老携幼,不去又怕人说落后,真不好办。所以那时我全家吃大公报食堂是不得已。土法炼钢,一会儿一炉,我就不敢相信那是钢,否则“超英赶美”太容易了。担心白浪费人力和财力。这些错误思想的产生,是因为用资产阶级世界观看待新事物,必然格格不入,表现出右倾保守情绪,也反映了我在社会主义道路上的摇摆不定,不是坚决地跟党走。

在三年节粮度荒期间,我也有错误的思想活动和违反政策的行动。当中央宣布我国遭受史无前例的自然灾害时,我立刻想到1942年我在河南所见到的大灾情形,是那样的惨不忍睹,到处是饿死的人,社会秩序全部混乱。现在灾情远远超过当年的河南,可是党和政府保证了每人有足够的粮食定量,不叫一人饿死。今昔对比,社会主义的优越性使我感到无限幸福。但到后来物资供应日渐紧张的时候,我又对灾情发生的原因产生了怀疑。市场上不见水产品,难道江河也闹了灾?其中必有人的因素。我虽然找不到任何根据,却很肯定自己的这种论断。后来听报告说,三五年内形势能够好转,我认为时间或许还要长一些。我表现的是不相信党的话,倒相信自己毫无根据的主观臆断。还认为,纵然是三五年好转,这日子也不算短,于是我为自己和全家做了打算,要熬过艰苦的日子必须保持住身体,所以我主张“活命哲学”,着眼于全家吃的问题。凡是市场上有卖的,在不借债的原则下,我尽量买来,以增加所谓的“营养”。我和孩子们经常排队买东西,也买过非法小商贩的东西。在北京、天津的“自由市场”就买过葱、姜、蒜、鸡、鸭、兔等,在长沙买过三斤腊肉,在黑龙江庆安县买过一对野鸡、四斤肉、两斤榛子,我还把自己的自行车卖了,钱也买吃的了。以上这些行为,说明我经不住艰苦的考验,为了个人享受,不惜违反党的方针、政策,破坏了社会主义经济,支持了资本主义泛滥。同时,这种行为也对子女造成很坏的影响,在他们纯洁的心灵里撒了一把资本主义的秽物。

为了“彻底革命”,他连帮助朋友这样的小事,都要上升到“阶级斗争”的高度做出“交代”。在他的检讨中,有这样一段“我从物质上支持在押反革命分子的错误”:

1954年,抗战时期与我同在国民党军抗敌宣传队,抗战后继续在国民党军服务的×××突然从江苏某农场来信,说他劳改期满留场做文化教员,希望我寄给他几本有关养鱼养鸡的书,发展农场副业,并说这是经过领导同意的。我想,这大概不至于犯错误,就买了寄给他了。他有个女儿,很小时我就认识,解放后在山东师范学院读书,给我写信说,生活困难,希望我每月能够给她几块钱,维持到毕业。我想,既然国家允许她上大学,毕业后还能为国家服务,我给她寄点钱大概也不算什么大错误,于是每月资助她几元,并写信告诉她,这不是因为你父亲的关系,而是因为你有困难。还嘱咐她要与她父亲划清思想界限,好好读书,不辜负党的培养。后来她还是没有能够坚持到毕业就工作了。这两件事我当时都没有向党组织报告。1956年肃反时才交代,组织上也没有追问。现在认识到,我当时只念“老同学”、“老朋友”的感情,没有恨的意识,没有一点敌情和阶级斗争观念。

父亲的这段思想检讨,颇有总结的意思。他大约以为,经过这次“社会主义教育运动”,自己可以告别旧我,安心于文字工作了。那时,他决不会想到,一场更大的“革命风暴”在等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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