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她借失忆之名,向小蕊将这具身体的情况问了个明白。
原来,这具身体的主人——若琢,原本是太子生母也就是当朝淑妃娘娘为太子挑选的一名侧妃,凭借美貌也颇受宠爱,但是家境普通,一直没有被贵妃娘娘看上要扶正为太子妃。直到两月前贵妃娘娘寿辰,一伙逆贼潜入寿宴,扮做舞姬刺杀太子。那时事发突然,利剑刺向太子之时侍卫来不及阻止,太子身侧诸妃皆避恐不及,只有若琢,推开太子,以背做挡,若琢后背被砍了一刀,却也为太子赢得的被救的时间。待刺客被御林军拿下后,惊魂未定的太子看到若琢倒在几步开外,身下是一大滩血。太子当时便哭了,他发着抖抱住若琢,吼着“太医呢!太医!!!”也是若琢命大,这一刀下来,昏迷了五天,竟然悠悠转醒。太医说只要醒过来,娘娘便能慢慢好起来。从此太子眼中再无其他女人,在若琢养病期间,太子向皇帝要了太子妃册封。因为救了太子,皇帝和淑妃娘娘也对她非常感激,养病期间赏赐不断,因此太子妃在整个皇宫,都颇受礼遇。
太子妃册封虽已下,但是由于若琢重病,册封仪式需要后面等若琢的身子好起来后补办。所以当今皇帝还真的没有见过若琢的脸。
距离那次刺杀,已过半年。本来太子携太子妃入宫,就是商讨补办太子妃册封仪式的,却遇上了皇帝突然晕厥,诸位皇子携自家正妃在宫中守了一个晚上,才等到皇帝醒来。
这几日皇帝的病情有些反复,要频繁探望,太子便干脆下令将政务书简从太子府搬回东宫。若琢便随着太子住在东宫。
“所以,是我为太子挡了一刀,太子才对我这般好?”她问完,脸上没有什么表情。
小蕊细细辨别着她的神情,见太子妃面无表情,觉得她一定是在尽力掩饰自己的失望,赶紧解释道:“娘娘莫要多想,您成为太子妃之前,就与太子很是恩爱啦。娘娘知书达理,多才多艺,又生的这样貌美,太子喜欢的不得了呢。”
一边说,小蕊一边指向窗边的琴:“太子殿下怕娘娘无聊,还命人将您常抚的那架琴也搬了过来呢。这琴,是您受封太子妃之前,太子送您的,为了这架琴,太子可是派人挑挑拣拣,找了半年之久呢!”
她走到窗边,纤细的手指拨过琴弦,流淌出几个好听的琴音。
“娘娘要不要抚琴一曲?”小蕊见她摸着琴弦又陷入了沉思,建议到。
她点头应允。
她在琴架后坐定,一手压弦,一手抚弦。琴音如空谷幽泉般淙淙流淌。
一曲终了,她才反应过来弹的是什么。她皱了皱眉,离开座位。
门口太子踏步而来,见到她即眼中净是笑意:“琢儿今日弹的是什么曲子,我竟然没有听过。”
她落寞地低眸,再抬首时脸上已见不着方才的落寞,“不过是即兴弹的曲子。”
“即兴的曲子也弹得这样流畅动听,娘娘真是琴艺卓绝,令人赞叹!”太子身后一位抱着古琴的男子向他行礼。
“六郎,这位是?”
“这是宫中教坊的首席琴师,陆沙,陆先生。孤担心你养病时会无聊,带他来,给你解解闷儿。”说罢示意左右摆好陆沙的秦。
陆沙在琴前坐定,微微颔首,男子修长的手指抚上琴弦,弹出的琴音,竟然正是刚才她弹的曲子!
这首曲子,她常常弹给三郎听。她忘不了他们二人在一起岁月静好,琴瑟和谐的时光,伴随着这些记忆,她也总是能想起三郎说夫妻缘尽,此生不见的样子。前尘像一根针,扎得她心口微微刺痛。
太子也发现了她脸上的落寞。眼中眸光渐深,似乎从哪一天起,她的琢儿,就心事重重的样子。
一曲罢了,太子扬眉,鼓掌到:“先生这过耳不忘的本事,真是厉害!”
陆沙笑道,“太子谬赞,臣实在是喜爱这首曲子,便忍不住抄了娘娘的佳作,博太子和娘娘一乐”。
她面上浮起了一个温婉的笑容。
陆沙陆续又弹了三首曲子,她细细听来,都是她不曾听过的曲子,确实琴音曼妙,余音绕梁。
“先生的曲子,都很新奇,本宫不曾听过。”
“陆兄啊,凭借这好记性,好曲子听一遍就能弹,他这儿,多得是从宫内宫外的红粉知己,春闺嫁人那儿搜罗过来的曲子。”
“殿下又拿我打趣。”陆沙笑着摇头。
她朝着太子捂嘴笑而不语。
“唉,娘娘也笑话我了。走了走了。”陆沙作势要去取琴。
太子道:“今日也麻烦你了,我便不留你啦,待明日下了朝会,我带琢儿去教坊拜会你,看看为父皇贺寿准备的节目。”
“是,陆沙明日就在教坊恭候二位啦,臣告退。”
二人起身相送。
待宫婢上前取琴引陆沙出去后,太子屏退左右,搂着她问道:“琢儿最近,是有心事吗?”
她感受到太子触碰她时,自己身体有些僵硬,便强迫自己的身体不断放松。
“臣妾只是,许多事情记不起来,对这里的一切,感到熟悉而又陌生。”她靠着他,喃喃地说道。
“傻丫头。我在这里,你只需记得,有我在,我会保护好你的。”看着怀中人美人含愁的模样,太子不自觉地凑近了她的脸。
欲亲不亲的距离,让气氛一下子变得很暧昧。
她有些不知所措。她无论如何都不应该拒绝太子的亲近,但是,这个陌生的时空,这个几天前还是陌生人的男子,她本能地抗拒这样快速的亲近。
就在她脑中天人交战的空档儿,太子的唇已翩然靠近。
那是一个温柔至极的吻。
她像是受了惊吓,停止了呼吸。等她反应过来,才推开太子,红着脸大口大口的呼吸。
太子看着她的反应,也没有生气,而是额头碰额头,用低沉的气音说道:“没想到,琢儿失忆之后,竟如此害羞。”
她本来就觉气短,这下两人鼻尖对鼻尖,更觉呼吸不畅,口干舌燥。她站起来绕过太子,逃到窗口,背对着太子狠狠地吸了几口空气。
太子也站起来想要走过去。
她猛的一转身,伸手向前,“你你你,你别过来!”
太子看着她这幅害羞到炸毛的模样,眼睛亮晶晶的,他说,“好好好,我不过去。”
他回到座位上坐下,抬首对这窗边的她说道,“我就在这里等你,我等你过来。”
她这会儿才不会过去!走过去被他亲亲抱抱举高高吗?待在窗边,才是安全的!她继续转过身背对着她。
房间里面一片寂静,两人都不说话,也不动。知道门外太子的侍从过来报时,“殿下,该去书房了,张尚书已经恭候多时了。”
太子叹了口气,看着还在窗边上别扭着的她,不情愿地站起来。他心想,坏丫头,今日便放过你。跨出内殿门的时候,还是吩咐了一句,“服侍太子妃早些休息”。
众侍从应道:“是,太子殿下。”
听到了太子出了门,她才放松下来。
她想,必须快点找到“鬼差”,把自己为何在此的问题搞清楚。这位太子殿下的给她的感觉太过温柔,她怕自己后面会不自觉地被吸引。毕竟,他与她,人鬼殊途,她,毕竟不属于这儿啊。
翌日太子下了朝会,便过来同若琢汇合,一同到教坊去。
若琢今日传了一身橘红底色绣凤穿牡丹苏绣齐胸高腰襦裙,站到穿着素底橘金色龙纹长袍配墨绿玉腰带的太子身边,两人看着对方都觉得十分养眼,移不开眼睛,两边的侍从也是觉得二人分外登对。
太子牵着她的手,一边引着她往轿辇走去,一边跟她咬耳朵:“太子妃今日穿着这身摆驾教坊,怕是要艳压群芳了。”温热的气息扑在她的耳朵上,引得她耳朵根马上就红了。
她觉察到自己被太子撩拨得心绪渐乱,稳了稳心神,面上仍是八方不动的模样,盈盈抬眸,回击到:“太子这般风光霁月的模样,才叫教坊的美人们神魂颠倒呢,到时候,怕是琢儿要多了很多妹妹。”
听到这话,太子收紧了环在她腰间的手臂,听下来对着她的眼睛蛊惑到:“那本太子的模样,可有让琢儿神魂颠倒?”
又。。。又靠的这么近了。她被他全在怀里,突然间问这样的问题,一下子手足无措了。她慌张得往后面望去,后面跟着的一大波侍从,包括小蕊,皆默默低头憋着笑意。
她无奈地想,这个太子,为什么这么喜欢大庭广众之下秀恩爱。。。就出个宫门这么五十步的距离,愣是让她走出了鹊桥相会的赶脚。她被他撩的心跳加快了不少。
她伸出手轻轻锤了一下太子的胸,“殿下又欺负人。”不去回应他。
太子看着她避开了自己的目光,心下略略失落。
走出宫门,门外只停了一架轿辇。
她回头看太子,太子无辜的眨眨眼。
又要共乘一轿了。她算是明白了太子的脾气,他对这个太子妃的宠爱啊,反正怎么秀怎么来就对了。
她心中突然就浮起了一个念头:“还好太子尚未登基,太子专宠太子妃,旁人倒不爱管,皇帝专宠一人,所有人都会来劝皇帝雨露均沾。”
太子扶着她坐好之后,也坐到一旁,闲闲适适地往那儿一靠,御辇便被抬起来开始往教坊的方向去了。
她坐的端正,闭幕养神,想装作边上没有太子这个人,奈何身边这位大哥不允许啊。走了没三里地吧,下面的对话已经重复了三遍:
第一次:
“琢儿你累不累啊,要不要靠在为夫的肩上?”
“多谢太子,琢儿不累。”
第二次:
“琢儿你腰酸不酸啊,要不要为夫帮你揉揉?”
“琢儿不酸,不用。”
第三次:
“琢儿前面的路有些颠簸,要不要扶住为夫的手臂?”
她睁开了眼睛,无语地看向他,用眼神告诉他:“不要”。
太子失望地低下了头。
她看到他低头不说话的模样,心理突然浮起了一点点异样的感觉,她有些动摇,要不,就靠一靠他的肩头好了?她正这么想着,眼见的余光又瞥见太子突然抬头,咳嗽了一声。
就像是在跟什么人发信号。
她猜对了,但她没有看见,走在太子那侧的太子的亲信小玉子,一台脚踩了他边上一个抬轿的宫人,那人脚下一歪,轿辇便堪堪向太子一次倒。眼看太子妃一声疾呼就这么扑进了太子的怀里,太子牢牢地护住她防止她被磕伤。小玉子又眼疾手快地一手扶住了他边上这个差点摔跤的轿夫,一手拖住轿辇。众人都停下来了。放下了轿辇跪倒了一片。
那个被踩脚的轿夫主动出声,确实一边抖一边带着哭腔说道:“殿下娘娘饶命,小的刚才脚下一滑,差点害殿下娘娘受伤,请殿下娘娘责罚。。。”
太子扶着她做好,抬眸看向她,她如何不知道是太子做了什么手脚,这个轿夫,可能就是个冤大头,见他可怜,她便跟太子说道:“殿下,您看您和琢儿都没事,不如就饶了他吧。”
“琢儿心善,我当然依琢儿的。”太子单手一挥:“起来吧,继续走,路途颠簸,小心些”。一手则牢牢的环住太子妃不撒手了。“前路依然可能颠簸,琢儿还是扶住为夫的好。”
被踩了脚的轿夫惊悚地看向小玉子,小玉子给他使了个眼色,又拿过一块银子在他眼皮下晃了晃,当着他的面儿塞进了轿夫的衣服兜里。
所有的轿夫都听到了太子用了两次重音的“颠簸”二字,于是把本来平坦的宫道,愣是抬出了颠簸山路的赶脚。
颠了三五十步,她大喊一声停。众人应声停下。太子才发现,这一番颠下来,她已经是挂在太子身上的状态了。太子用手把她扶开一点距离的时候,才看到她被颠得发髻都有点乱。
她抖着手指花容失色地指着太子说道,“你你你再这样我就不去了,小蕊,我们回去。”她作势要起身。却被太子拉了回来。
太子眸光暗了暗,说道:“我让他们不闹便是了,你别下去,你现在受不得累,好好坐着吧。”
再次起轿之后,两人各自坐的端正,一路无话。
等轿辇到教坊门口落地的时候,太子依然伸手去牵她,却也是扶她出了轿,便放开了她的手。早已在门口迎接的陆沙见他二人神色有异,便着两名舞姬引他二人入教坊,自己则拉着小玉子在后头磨磨蹭蹭地咬耳朵:“这二人怎么了?”
小玉子便将路上的情况与陆沙说明了。陆沙笑到,“太子追女孩子竟是这么不得要领”。
小玉子投来无可奈何的眼神,说:“陆大人您可要帮着出谋划策啊。”
陆沙连忙点头,“是是是,下官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