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升月落,日落月升,不知不觉间便到了为苏奕接风洗尘的日子。
是夜,月华如水,夜色如墨,更衬得庭中灯火阑珊,笙歌四起,一片繁华。
筵席上,文帝一身明黄,神态温和却自有一股不怒自威的帝王风范,端坐于正上方的高台上,左边则是着绯色刺金五凤吉服,戴五彩鎏金步摇,明艳动人的璇妃。只见她一双柔荑掩嘴在文帝耳边说了些什么,顿时逗得文帝爽声大笑起来。
如此这般软玉温香,玲珑剔透,也难怪能一直独享圣恩。
文帝下首,坐着以大皇子容峥为首的各皇子,王爷及朝中大臣,而苏奕也在其中,且坐在容峥旁,可见文帝对这个年轻护国将军的赏识;而在璇妃下首,各嫔妃则按名分位于坐上,然后是公主,宗室福晋,其次是大臣家眷。
筵席在文帝对苏奕“年少有为”“护国有功”“有大昭男儿本色”的赞赏声中拉开了序幕。
侍女们粉衫罗带低头碎步缓缓而入,手上捧着白玉盘,盘中尽是珍馐佳肴。宴会中央,舞姬只披薄纱扭动着曼妙的身姿,惹得众人都看直了眼;歌妓十指青葱拨出乐阙朦胧,混合着一片酒杯玉器相撞的觥筹交错之声,很是热闹。
在一干公主女眷群里,有一颗小脑袋支得高高的,竭力往皇子大臣们这边瞅,美目盼兮,明眸皓齿,顾盼生辉,格外引人注目,而这颗小脑袋的主人却浑然不知。
灼蕖揉了揉发酸的玉颈,皱眉嘀咕道,“奇怪,人呢……”又用手扯了扯碧衣的衣袖,疑惑道“碧衣,苏奕真坐在容峥哥哥旁?为何没人?”
碧衣往那边望了几眼,也是一脸不解,道“昨日,负责筵席安排的掌事姑姑的确说苏将军的座位是在大皇子旁边的啊……”
灼蕖摆摆手,泄气道,“罢了罢了,来日方长。”顿了顿又道,“这筵席也够烦闷的,尽是些阿谀奉承之词,我出去透透气,你不必跟来。”语罢,便提裙翩然而去。
随意走了约莫一柱香的时辰,阵阵喧嚣已然远去,隐隐只闻得汩汩流水之声。灼蕖循着水声而去,入眼的是一个庭院。
庭院深深,布局精巧;珠帘重重,回廊曲折;雕甍绣槛,十步一亭台,亭角如飞燕,半隐半现于葱郁之中;两侧是石山清泉,一带清流自石缝间泻下,颇有流觞曲水之境。
如此美景,灼蕖的心情也不禁大好。
“啧啧啧,”灼蕖咂嘴道,“有山有水,是个幽会的好地方。”默然片刻,又摇头叹息道,“唉,眼下就差一个美男让本公主轻薄轻薄了。”语罢还做痛心状,十分遗憾地叹了口气。
在院内闲逛了一翻,想到出来也有一段时辰了,便准备提步往回走。不料,刚一转身便与一人的胸膛撞了个满怀:质坚,色白,至于这味嘛……灼蕖嗅了嗅,萦绕鼻尖的是一股清香,不似容峥哥哥身上的檀香,更像是空谷幽兰,若有似无却偏偏撩人心弦。
当灼蕖还兀自沉浸在这是什么香味时,这人的胸膛震了震,头顶响起了一声轻笑,酥酥麻麻,似是微风拂过耳畔,在这夜里格外魅惑。
心中一阵电流划过,灼蕖愣了愣,刚想抬头,便又听那声音悠悠响起,“幽会?美男?轻薄?”微微上扬的语调,似是心情不错。
那人又低笑了一声,继续道,“早闻安平公主心性豪爽,全然不似小女儿般矫揉造作,今日一见,果真名不虚传,臣佩服,佩服。”
读懂了他语中的戏谑,灼蕖不禁面上一红,脖子一梗,猛地推开他,抬头道,“本公……”话刚起便生生卡在了喉咙。
有美人兮,见之不忘;一日不见兮,思之如狂。
本是形容女子貌美的诗句,用在面前这个男人身上不仅没有丝毫违和,反而觉得这首诗就是为他而写。
月夜下,只见他长发如墨,只用一根素白玉簪随意别于脑后,长眉斜飞入鬓,凤眸睥睨生辉,鼻若雪峰,肤白胜雪,此时唇角微扬更是凭添了一份邪魅,只身一件普通白衣,却偏被他穿出了“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的风华。
饶是灼蕖身为一国公主,平日里见过的美男不少,更何况还有容峥哥哥那般如切如磋,如琢如磨的佳公子,却也仍被眼前这美得难辨雌雄的男人给惊艳到了。
苏奕居高临下,颇有些嫌弃的瞥了眼目瞪口呆,就差没流哈喇子的灼蕖,薄唇轻启。
“公主,看够了么?”
“不够。”
“……”
于是,二人大眼瞪小眼地又望了一阵,准确的说,是灼蕖目光灼灼,如狼似虎地盯着苏奕。
“唉。”
苏奕蹙眉,不解眼前这女人为何突然叹气。
又闻得她惋惜道,“卿本佳人,奈何做贼。”
“……贼?”苏奕不觉来了丝兴趣,生平第一次被人见面便说是贼。
“未经本公主应允,便窃听本公主说话,不是贼又是什么?”灼蕖理直气壮道。
“哦?”苏奕不禁好笑道,“那未经臣应允,便一直盯着臣的脸,可算贼?看来公主这是打算,贼喊捉贼了?”
灼蕖一听,不乐意了,继续胡搅蛮缠,嚷嚷道,“你图谋不轨,以美色蛊惑本公主,不仅如此,还出言不逊,污蔑本公主为贼,该当何罪!”语罢,还向他抛了个十分欠揍的眼神以示挑衅。
未料对方对她的挑衅熟视无睹,悠哉悠哉地道,“蛊惑?不知臣为何要蛊惑公主?”
灼蕖毫不吝啬地送了他一记白眼儿,得意道,“哼,这还用问?还不是因为贪图本公主的美色。”
贪图美色?苏奕用挑青菜萝卜的眼光上下打量了她一翻后,口中飘出了几句能气死人的话来。
“算来公主已过及笄之年了吧。嘶,这脸算是跟上了,只是这身材嘛——”瞥了一眼胸前一马平川的灼蕖,“还没我手下兵卒凹凸有致。不知公主为何会说是臣贪图美色?”长眉微拧,似是十分不解,但那道薄唇却是止不住的上扬。
灼蕖早已脸如黑锅,火冒三丈,正欲开口打算扳回一局,却见迎面来了个紫衣侍女,这侍女灼蕖认识,是容峥哥哥的贴身丫鬟,紫绡。
紫绡低头行至二人前,行了个礼,道,“将军久久不归,大皇子便差遣奴婢前来说一声,大皇子与将军一见如故,想添酒再续几杯。”
苏奕点了点头,转头对灼蕖似是遗憾道,“臣有事,恕不奉陪了”顿了顿,唇边噙起一抹戏谑的笑意,道,“这小院偏僻幽寂,且又是月黑风高夜,正是软玉偷香时,还望公主多加小心,可别让那些个贪图公主美色之徒给占了便宜。”语罢,便转身离去,背影挺拔,衣袂翻飞,美得如仙似画。
只留下憋得一肚子火气无处撒的灼蕖,对着那道背影张牙舞爪,呲牙咧嘴。
这梁子,算是结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