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人,用力啊!看到小少爷的头了。”
“快端热水来”
“不行,这个头出不来啊”
“管不了那么多了,去请刘大夫”
宋群醒来的时候就听到嘈杂的响动,心中一阵不耐烦,正想开口呵斥,却发现周围一时安静了,而且……从自己口中传出的怒吼变成了一阵啊啊呀呀的声音。不等探究,她就被一床厚棉被裹住了。
“夫人,是个小姐”
“闭嘴”床上的女人挣扎着抱起襁褓里的婴儿,神情严肃:“将军牺牲在战场上,满院女眷无依无靠……就算她是个女儿,自今日起她也只能是宋家大公子。”
宋群慌忙闭上眼,“妈的,刚出生就遇上这么劲爆的秘密。”
“安嬷嬷,老夫人来了。”
一道声音打破了屋内的严肃气氛,屋外的拐杖声越来越近。宋老夫人听到儿子战死的消息就晕了过去,多日后才醒,这一醒就听身边的嬷嬷说儿媳妇要生了,心下着急,立马就到中庭院来了。
宋群被安嬷嬷捆的严严实实,抱出了屋。
“老夫人,是个少爷。”安嬷嬷把她抱在怀里,煞有其事的给老夫人行礼。
“恭喜老夫人,恭喜夫人”满院的丫鬟小子排成列的给老夫人道喜,心下也是松了一口气,夫人生了个男孩,这宋家后继有人,对下人们来说也算是后半生安稳了。
宋老夫人大笑两声:“好,叶氏为我宋家立了功,我宋家有后了。”说完又是一顿急促的咳嗽。
“老夫人,天凉了,你身体还没好,奴婢扶你回屋吧。”李嬷嬷是老夫人身边的老人了,见宋家有后心里也是高兴,可是更是挂念老夫人的身体。
宋老夫人在宋群脸上摸了两把,不舍的说:“嬷嬷说得有理,如今我病着,不好叫孙儿过了病气,小公子还麻烦安嬷嬷好生照料。”
安嬷嬷见老夫人如此郑重,心都在发颤,可是她也明白,开弓没有回头箭,事已成定局。她低下头答“是”,掩盖下此时的心慌。
宋群出生一个月来,宋家将一群近身伺候的婆子送到了田庄荣养,内院闹得沸沸扬扬,外面却是一点风声都没漏,宋府的下人自此老实了起来。
宋老爷去世不久,宋家还在丧期,宋群的洗三也没有大办。这对宋群来说也算是一件好事,刚到异世,一无所知,安静总比混乱要好。宋群在亲娘叶氏身边待了一个月,对宋家的事也有了一些了解。
宋家世世代代为将,宋老太爷,三逐匈奴,五讨女贞,为大贞朝开疆拓土,被先皇封为定北侯,直至去世也是恩宠无二。
宋老爷,宋群的便宜老爹,五岁被选为太子伴读,十五岁成为天子近身侍卫,十六岁天子赐婚娶了叶氏,二十岁任北疆副将,二十五岁任北疆镇武将军,三十岁袭定北侯爵位,三十五岁战死沙场,追封护国大将军。
这无上荣耀,却是遭遇难题——宋家阴盛阳衰。
宋老太爷只有宋老爷这一个儿子,宋老爷更是艰难,妻妾数十人,年年有孕,年年生子,却是一个接一个的小姐。
对于武将世家,战场上最值得信任的就是兄弟,故而嫡庶之分并不明显。叶氏深知此理,对后院妾氏更是厚待,可是这十几年来,后院小姐一大筐,却是没有一个女人生出儿子来。
为避免朝堂分权,大贞朝的侯位有限制,分别是:定北侯、镇西侯、东江侯、南翼侯。众大臣对定北侯的爵位收回与否争论不休,天子为此头疼不已,大手一挥下了一道圣旨,大意便是:听闻定北侯夫人有孕,不久就要生产,此胎若是儿子那定北侯的爵位就按例世袭,此胎若是女儿,那就封为郡主。
一家荣辱皆系胎中,家中女儿九个,皆未婚配,侯位一旦收回,宋家也只能归为没落,这逼得叶氏不得不冒着砍头大罪去欺君。宋群欲哭无泪,上辈子选择体育生的道路,一路高歌进入国家队,练得一身腱子肉,从此与裙衫无缘。如今又要周而复始吗……
叶氏出了月子,宋群也顺利的获得了全家人的喜爱,姐姐们一个接一个的来探望这个刚出生的小弟弟。
“娘,弟弟怎么一直在睡觉。”宋玉珠不停的用手拨动弟弟的小脸,看着圆滚滚的肉脸,咯咯的笑个不停。
叶氏看着女儿的笑脸,心里一阵慰藉。宋玉珠是叶氏嫁入宋家第二年怀上的,当初年少不懂事,以为怀孕了就要人参燕窝补身体,怀胎十月吃了不少珍贵的补品,女儿生出来确实强壮,可是生产时因为胎儿体格过大伤了身子。此后虽然与老爷感情深厚,却也一直没有再怀上。
“玉珠,谢家昨日来提了亲,婚事定在明年开春。”叶氏摸了摸女儿额前的刘海,心中更是不舍:“谢家大郎是嫡长子,你嫁过去就要掌管全府事务,心里可害怕?”
“娘,你为什么要我嫁去谢家,谢家大郎手不能提肩不能扛,区区一书生……”玉珠看着严肃的神情,也不敢再说了。
叶氏轻轻的叹了口气:“玉珠,你是宋家的嫡长女,自小陪着你爹处理军帐政务,应该知道战争不是儿戏,娘自己受了苦,又怎么能将你也送进狼窝。”
叶氏这话并不作假,虽然她与丈夫感情深厚,但是二人相见次数屈指可数,如今更是不到三十就守了寡,她不怨自己命苦,却也不想自己的女儿和自己一样。
玉珠看母亲一脸落寞,心中也是不好受,低声安慰起来:“娘……女儿知道你的心意”
“嗯……哇……”宋群早就醒了,只是装睡听着母亲和姐姐的对话,此时看两人陷入悲伤,才用哭声引起两人注意。
“娘,弟弟醒了。”玉珠看着小脸憋得通红的弟弟,阴郁的心情一扫而光。叶氏也匆忙擦了擦眼泪,把宋群抱在怀里哄。
后院里,胡氏也叫了女儿回屋:“简儿,娘问过夫人了,夫人同意你的亲事。”
玉简愣了愣神,低下了头,过了许久才抬起头问:“娘为什么同意我嫁给胡钦。”胡钦是胡氏出了五服的侄子,年纪轻轻就中了进士,又自荐到边塞成了宋老爷的军师,此次更是不顾安危,孤身带宋老爷的灵柩回城,可谓是宋家的恩人。
玉简与玉珠先后一个月出生,自小就跟着爹出入军营,相较于玉珠整日操心军营政务,玉简更喜欢舞刀弄枪,也是机缘巧合之下遇上表哥胡钦。
胡氏握紧女儿的手:“简儿,你爹爹战死了,你弟弟刚出生,朝廷就算此刻不派人来接管军队,过上一段时间也会派人来接管,胡钦原本就喜欢你,又有你爹的香火情在,他日你弟弟成人,还需要他的扶持。”
玉简淡淡的抽出手,站起身来拍了拍裙摆:“那就这样吧!”
她施施然离去,她此时心情复杂。想当初胡钦上门提亲,胡氏不顾血脉情,把他打出门去,还说她身份高贵,不是小小军师能高攀的起的。想想这才一年,胡钦一跃成为了副将,她宋玉简便如此不值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