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吃午饭的时候，林家爷仨溜溜达达地往家走，一路上笑声不断。林峰肩上背着个羊皮口袋，前面有一个大兜，后面也有一个大兜，此刻都装得满满登登，看上去林峰变成了健美运动员，比美国某个电影演员还要魁梧。
林远山扛着一条肥硕的羊腿，羊腿冻得邦邦硬，远看倒像是扛了块门板。而林洋则拿着根糖葫芦，蹦蹦跳跳地跑前跑后。
林峰这次回家把存折带了回来，上面存有一万多块钱。他出门的时候，把这事儿告诉了林远山。林远山惊讶地张大嘴，“小峰啊，你可别干什么犯法的事儿，咱们家是穷一点儿，但你要是缺钱，跟我说，我可以再出去打工，你可千万别走弯路。”
林峰瞧着父亲夸张的表情，笑道：“爸，我的钱都是正道上来的，你可别把你儿子想成坏人。”林远军还是半信半疑，“那你咋能挣这么多钱？是不是没好好学习，都出去挣钱去啦？”说着脸色又严肃起来。
林峰赶忙解释，“没有，我和肖哥给许总做粮食贩运，又在云阳代理了牛肉干销售，都没怎么费精力就挣到钱了，不信等期末成绩出来了你看。”林远军仍有些不放心，态度温和下来劝道：“小峰啊，你上了大学就要把学习学好，旁的先别做。你可是村里第一个大学生，全村人可都看着呢，我和你妈可不想你上大学去混日子，回了家让村里人笑话。”
林峰忙点头再三保证，直到林远军脸色好转，这儿才又说：“那一会儿，我跟我妈说，你在旁边帮我解释解释，可别把我妈吓坏了。”林远军却又严肃地说：“小峰啊，你一个人在外边，自己可要当心，凡事要走正道，千万别走歪了。”
三人推开院门，林洋就蹦跳着跑进屋，“妈，妈，我饿了…”可话儿没说完，却变了音调，“妈，你怎么啦？”林峰和林远山一惊，急忙挑门帘进屋，只见赵玉芬斜坐在地上，皱着眉头，满头是汗，很痛苦。一旁的地上还放着水瓢，地上还有未干的水迹。
林峰和林远军急忙俯下身，“孩子他妈，你这是怎么啦？”赵玉芬捂着髋骨，“这儿疼得厉害，本来要做饭的，半天爬不起来，真是越来越没用了。”“妈，没摔坏吧？骨折了吗？”林峰急得出了一头汗，赵玉芬强露出微笑，“没事儿，我能感觉出来，骨头没断。”
把赵玉芬扶起来，林峰的心都提到嗓子眼，就怕赵玉芬突然喊疼。“别耽误了，你这腿得去医院，汪老四是个半瓶醋，以后别找他了。”林峰说着就要去借三轮车。赵玉芬却不依，“去什么医院，去了又要花冤枉钱，那些大夫也是半瓶醋，还是汪老四知根知底，不会糊弄咱们。”
林峰倔脾气上来了，“今天必须去医院，钱的事儿你别管，我有钱。”说着就把一本存折摔在炕上。林洋好奇拿起来翻看，“个，十，百，千，万，哇，一万三千元。”赵玉芬愣住了，睁着大眼看着林峰，“小峰啊，你哪儿来的这么多钱？千万可别做坏事啊！”
林峰不想解释，扭头看向林远军。林远军不想妻子着急，赶紧安慰她，“小峰他在学校做着生意，还开了公司，这些你都知道，挣些钱也容易，他都这么大了，能管好自己，你别担心啦！”
听了丈夫的话，赵玉芬看向林峰的眼神才逐渐变成了自豪和满足。“这会儿可以走了吧？”林峰又准备出门借车。“别去啦，大过年得去医院，不吉利。”赵玉芬欠起身拉着林峰的衣服袖子不让他走。
“可你这个样子，这个年怎么过？要是你正月还是这样，那不也得去医院吗？”林远军担心着妻子的身体，帮着林峰劝起赵玉芬来。
赵玉芬的态度有所松动，但仍犹豫着说：“那，要去也行，不过总得吃了饭吧！”这下提醒了众人，林峰帮着林远军三下五除二地下了面条，一家人草草吃过面，林峰便出门借车。
林远军收拾出一套铺盖，林洋也懂事地烧了壶开水，又往篮子里放了几个碗。和林峰一块儿回来的还有二愣子，他和小霞是放假回家过年的。今天，他穿了一件黑色的羽绒服，原本的黑胡子茬也刮得干干净净，显得很是精神。听说赵玉芬要去医院，他便也主动跟过来帮忙。
三个男人把赵玉芬搀到车上坐好，林洋又把暖壶和篮子放在三轮车上。林远军把棉被给赵玉芬盖好，转头对二愣子说：“科学啊，这边儿人手够了，你回去吧，跟你爸说，你姨没事儿。”说完，便骑上三轮车往村外走。
林峰和林洋跟在后面走，原本赵玉芬不想让林洋跟着，可林洋不肯，说什么都不听，赵玉芬也只依了他。
村长许林茂嘴里叼着烟，从村委会大门出来，见林峰一家，忙问：“咋了？”林远军停下车，“玉芬腰腿疼，去医院看看。”许林茂点点头，“快去吧，嫂子这个病得去根啊！哎，林峰回来了，过年上家里哇！”说完，吸溜着烟回家去了。
到镇里时，镇医院已经没什么人了，院子里面静悄悄的。大年二十八原本医院安排了几个值班大夫，可大夫也是人也要收拾家过年，所以还没到下班时间，值班大夫走得也差不多了。
林峰把三轮车直接推到急诊科的平房前，房门上吊着条油渍麻糊的棉门帘子，上面画得“十”已经变成了黄色。
此刻，一男一女两个大夫正坐在炉子边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眼见着一个小伙子带着股冷风进来，那个女大夫便皱起眉头，“冒冒失失的，慢点儿！”林峰一怔，不好意思地点头笑着说：“大夫，你快给看看吧，我妈腰疼得厉害。”
女大夫很不情愿地站起身，“进来吧！”至始至终，那个男大夫就没起身，专心地翻腾着炉沿上烤着的两个馒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