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魂落魄的吴过跟着张子言后面走出了永宁府，当他看着这条每天都要经过的街道的时候。他突然发现自己已经失去了一切。
这个永宁府衙一出，就再也回不去了。
张子言倒是一下都没停，拉着钟婉心就直接往城外方向走去，不料本是沉默死寂的街道远远的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张子言脸色骤然变冷，远远的望着声音传来的街口。
远远的，三名身着甲胄的军士骑着马出现在众人眼前。张子言认的为首的那人正是禁军统领辛归一的徒弟张从凯，最为辛归一器重，现任禁军六卫中的翊卫都统。
张从凯在马上俯瞰着张子言这一干人等，只见他不言不语，面无表情。就站在远处和张子言互相对视。张子言一时也不知如何处置，张从凯倒也是见过几次，也曾经聊过几句，眼下突然出现在此，也不知意欲何为。
片刻过后，张从凯的背后出现了一片一片的火把。今天的一切行动，他本来都是可以不参与的，只需要静静的在远处待命即可，毕竟擅动禁军袭击朝廷府衙乃是闻所未闻的离奇诡事。闹出的动静越小越好。只要不被抓个正着，不管他人信或不信都能被顾清贤用手中兵权暂缓处置。可惜他听到了那声号响。这代表着事情还是没有按照最完美的那一步走，自己还是走到了台前。
张从凯命令大部队紧随其后，自己带着两名贴身卫兵加速赶往永宁府衙查看。当他看到出来的是张子言后，就知道他的师弟，辛归一的另外一名徒弟廖俊严必是凶多吉少。几日前，正是廖俊严带人将张子言在望宁村处理村民的全部人马诛杀。随后顾清贤命令包括辛归一在内的禁军心腹全部处于紧急待命状态。
虽说军人以服从命令为天职，但是袭击朝廷官府毕竟是最为大逆不道，必死无疑之事。所以即使顾清贤控制了大部分的禁军，真正能为他所用做这种私密之事的人还是不多。满打满算也不过百十来人，这批人统一为廖俊严指挥，事先也已经摸清张子言还能使用的人手。谁知临到下午，顾清贤突然命令廖俊严调动了一半人马前往他处，而原定计划却不能更改继续执行。
果然，还是出了问题，廖俊严就这么死了，如今宁国人丁稀薄，可用之人少之又少。廖俊严师出名门，又是一身上好功夫，不出三年必能加官进爵。可如今就这样不明不白的死在了自己人手里，他日还有可能被加以谋逆之罪祸及家人。
张从凯想到此处，却是无可奈何，顾清贤对他恩重如山，又是军权在手，于公于私自己都只能惟命是从。他现在看着远处的张子言，知道自己做的事不是那么光明正大，索性也就客套都省了。看到跟在自己后面的大部队已经到的差不多了，他便策马往前走了两步，右手往前方一挥，说道：“大胆狂徒，夜袭宁府，众将听令，格杀勿论。”
“少主快走”张子言的手下看到官兵直接冲了过来，赶紧把张子言拉到了自己身后。同时那二十名带着弩枪的弓弩手已经排好阵型，先放出一轮箭雨。
街道上不比府衙内，地势宽阔许多，也有许多可以藏身躲避之地。一轮箭雨扫过只击中了数量不多的目标。未中箭的官兵看到那些中箭的同袍身染剧毒痛苦死去，顿时怒从心头起，不仅没有退缩反而更加气势汹汹的杀了过来。
吴过已经恢复了一点神智。他知道按照现在的形势，如果硬抗，所有人都是必死无疑。他对张子言说道：“我们后面的巷子道路狭窄，易守难攻，盘根错节，把所有人都带到巷子里去，也许还有一线希望。”
张子言急忙问道：“这巷子里有去东门的路吗，东门内有我安置在军中多年的耳目。若能去的东门你我都能离开永宁。”
吴过告诉张子言，这个他自然是知道的，多年的市井经验别的没有，穿街过巷那是探囊取物。张子言听到安排二十人留下拖延时间，其余人全部跟着吴过离开。
跟着张子言的人都进入巷口以后，张子言命人取来火石，点燃了两根本来带着备用的火把。吴过诧异的问张子言：“你想干什么？”而张子言对着路边的民居就是一丢，冷冷一句：“活！”
待火燃起来后，命令下属各自在取已经被烧起来的木头，衣物四处焚烧路边房屋。
没过多久，冲天的大火就印红了大半个永宁城。张子言一行人一路走一路扔，周遭是一边混乱，救火声，呼救声，孩子的哭闹声，妇女的悲嚎声络绎不绝。而张子言的手下也越来越少，他们中有的人被官兵追上，有的人纵火时被百姓发现扭打在了一起，还有的人在混乱中走散掉了。
当吴过带着张子言走出巷子的时候，发现剩下钟婉心和两名张子言的手下了。这里距离东门已经不远。
刚才忙着带路的吴过回头一看，这才发现，他们的这次逃跑行动，可真是轰轰烈烈。黑夜的永宁城被大火烧的如同白昼，即使离火场已经很远，滚烫的热气伴随着夜风一阵又一阵的冲击着吴过的皮肤。
造孽啊，这一片坊区有着十多条巷道，数百间房屋。这一下不知要有多少无辜百信葬身火海。
吴过吞咽了一口口水，他今天已经见识了太多。他本来以为自己现在会非常懊恼，却发现自己居然有些庆幸，至少现在自己还是活着的。
吴过突然感觉到自己有些可怕，自己怎么变成了为了自己活命而害死无辜的阴险小人了。他知道自己没时间在去考虑这些礼义廉耻，继续带着张子言赶往东门。只要出了城，天高海阔，忏悔也是以后的事。
没过多久，东门已经近在咫尺。吴过又回头看了一眼这熟悉的永宁城。结果这次，他看到了城内居然有两处地方都在燃烧，而另外那一处，居然是丁江月的家。
吴过一把就将张子言拉住，问道：“丁府是怎么回事，是不是也跟你有关。”
“放手！吴过，你知道我能找出这条路多难吗？这种惊天巨变不把水搅浑，我们谁都活不了。“
：”你为什么要把丁家拖下水，为什么？“
：”我从来就没指望光靠望宁府能就让我逃出生天，要是这么简单我早就逃出这城中了。我料定顾清贤知我尚在城中短期内不敢太过张扬，所以特意在昨夜布置五十名死士藏于望宁府附近。而在今天见你之前，我还特意去了一次丁家将祸水引去。丁知行这次战功卓越，军中也有不小威望，顾清贤必要把力量分散才能同时对付两家。“
：”你这是什么糊涂招数，我义父见你一天内左右奔走，必然认为你在四散消息，这不是逼他提前动手吗？“
：”错，你大错，我这叫置之死地而后生，这是我唯一想到的办法，我要活下去，活下去。“
张子言说着说着，竟然有些亢奋，甚至有些眉飞色舞起来。其实当他看到书信的时候，就已经决定要举家离去，可惜安插在顾清贤那边的人已经来报军中已有大动，他便知顺利出城已无可能。而在这有限的时间差里，他用为数不多的资源想到了今天所有的布置，而现在看来，他的计划成功了，顾清贤还是失算一步。望宁四门，唯有东门有他心腹，在不打草惊蛇的前提下顺利走到东门，是他计划的全部内容，为此，他付出了全部的家族底蕴和烧了小半座望宁城。
“原来你一直在骗我，那我算什么，这件事有我没我有什么关系，你那天晚上为什么不直接走，为什么要把我牵连到这件事里来。我刚刚才找到了可以携手一生的人，我已经决定回到家乡苦渡余生，为什么是我，我的一切都没了，都没了！”吴过有些崩溃了。
吴过才发现，这个计划里他没有任何作用，有他没他都根本不影响事态的发展，至于张子言为什么要把案子的真相告诉他，他都不能理解。或许是因为只是因为张子言在等待顾清贤动手之前的无聊吗？
可是现在这样，就算自己还能活下去，自己的一生也都被张子言毁了。
吴过怒上心头，一把揪住张子言的衣领，才说一句：”你。。“
“这个故事，你从来就不是主角。”就在此时，一把刀突然从吴过的背后穿透胸口，吴过胸口一阵剧痛，松开了张子言，回头一看，是钟婉心。
在钟婉心拿起弩枪之时，吴过就发现钟婉心和其他女子有着很大的不同，而眼前的钟婉心，一手将刀穿透吴过，脸色却与刚才并无二样，看不出一丝的害怕和生疏。
钟婉心用力一拔，将刀从吴过的胸口拔出，吴过的血喷溅出来，打了张子言一身。
吴过就这样倒下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