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0年8月25日
新的世纪,新的学期,筱梵也来到了这新的环境。
上午十点不到,大伯,爸爸,筱妍和筱梵一行四人,就已经站在了这里,这所市里唯一的职业学院的大门口。
上学期临末,筱梵现在也已记不清楚是家里的谁最先提起来,主要是家里人因考滤到筱妍的学习成绩,依她当时的成绩,要想考上高中肯定是没希望的,所以家里人就在商量她中考后的去处。
商量着商量着,就想到了姑姑家的大表哥。
姑姑一共育有三儿三女,除了大表姐和二表姐因排行老大老二,又是女孩,所以都是上完小学后就退学在家帮着干农活并照顾弟妹外。其他四位,个个都是出类拔萃。
大表哥大学毕业后就进了市里的技术学院当副校长,二表哥从名校大学毕业后进了一家知名的国营药企,现如今也已是那家药企的二把手;三表哥跟大堂哥骁平同年,俩人一起上的小学,中学,中考时骁平比三表哥还高出了不少分,所以骁平就读了市里的一级重点高中,而三表哥上的却只是市里的普通高中。但命运弄人,高考时骁平发挥失常,落了榜,三表哥却金榜题名,考上了一所不错的大学。大学毕业后又进了部队深造,现在也是前途一片大好。而姑姑家排行最小的三表姐,大学上的是医学院,现如今也是在一所很不错的市医院工作。
家里人想到筱妍初中毕业后年纪毕竟还小,不可能让她像隔壁邻居叔叔家的玉莲一样,这么小就去镇上的私人作坊里学做衣服,且初中文化水平,太低的学历了,这对以后筱妍想找一份好的工作是有很大影响的。
所以,大伯他们一合计,就找上了大表哥。
大表哥一听大伯他们的用意,二话没说,就答应可以帮忙,并告知说今年他们学校刚好要扩招,所以对中考分数也会有所放宽,不会有太大问题。让大伯他们放心,只要决定好要去那读后再告知他一声就行,他到时会跟学校打好招呼,直接过去报道即可。
大伯他们听大表哥这样的答复后,这才完全放下心来,筱妍中考后的去路也总算有了着落。
七月份,中考分数下来后,果不出所料,筱妍没考上高中。可喜的是,骁滨考入了市一级重点高中,因为骁滨的成绩,再加上对筱妍的成绩本就是心里有所准备,也已跟大表哥说好了可以安排进技术学院就读,所以对于筱妍中考考了那么低的分,大伯他们也没多加的责骂。
而新学期该升入初三的筱梵,在学校本就呆的非常不开心,自从好朋友晓丽在初二下学期开始办理退学后,更加觉得上学特别的没意思,再加上她一直也讨厌上课,成绩跟筱妍比只有更差。
有一天,筱梵在和家人聊天时,无意中说道“要是我现在也能去技术学院上学就好了……”。
就是这句话,说者无心,听者有意,妈妈一听就真往心里去了。
“这倒是个主意啊,反正你也学不进去,升上初三后要增加一门化学课程,你更是跟不上。要不我再找你大表哥问问?可以的话你就别上初三了,跟筱妍一起去技术学院学门专业?”
……
就这样,在2000年的8月25日的今天,大伯和爸爸拿上行李,领着筱妍跟筱梵,早上八点不到就从家里出门,转转坐了近两个小时的车后,站在了这所技术学院的大门口。
学院的大门很气派,筱梵他们站在大门口可以看到大门进去是一条宽大的绿荫道,道的两边种着两排整齐的高大的不知名的树,但从大门口这望不到绿荫道的尽头,只能看到陆续有人从这条大道往深处走,估计沿着这条大道一直走进去,才能到达教学楼和教室。
“进去吧我们。”几人站在大门口看了一会后爸爸说道。
爸爸提上行李,在前面走着,大伯也提上几件行李,随着爸爸的脚步走进大门,筱妍和筱梵赶紧跟上去。
“是新生来报道的吗?要过来登记一下!”几人刚跨进大门,就听到从大门边上的一间房里传出了说话声。
几人停下,往房里看去,原来是学校门卫室。
“哎哟,是大舅和三舅你们啊!快进来快进来”站在门卫室门口的几人还没看到里面说话的人呢,就又听到那人叫道。
大伯和爸爸一愣,这一愣神之间,就看到从房间里的最里面一侧闪出来一个人,原来最里侧那还有一个门,通往里间。那人快步走到爸爸和大伯身前。
“呀,原来是小吴啊,哦,想起来了,之前听姐说过你是在这上班的!”
“老大,这是伍娣的老公小吴……”
筱梵只听爸爸边走上前边招呼道,并提醒着还未认出此人的大伯。
“哦……小吴啊,你好你好……”
“表姐夫好”
“表姐夫好”
经爸爸这一提醒,大伯认出了此人,筱梵她们也想起来了,这是大表姐夫,大表姐伍娣的老公,以前跟表姐一起有来过家里几次的。
隐约想起好像是听姑姑跟妈妈她们说过,大表哥安排大表姐夫在他的学校当门卫。
“来来来,快进来坐一下,休息一下……”
大表姐夫迎出门,把大伯和爸爸手上的行李接过去,想提进门卫室。
“小吴,先别客气,我们今天来是领着筱妍和筱梵来学校报道的,现在都十点了,怕等下人家老师下班,所以还是先不坐了,先领她们去报完道我们再来聊。”大伯忙说道,又从大表姐夫手上重新拿回了行李袋。
“是啊是啊,小吴,你不要客气,我们先去办完手续先,你这也先忙着,忙完我们再聊。”爸爸也说道。
“…………”
“好吧,那你们先去办手续,从这一直往里面走进去,就能到教学楼,都在那办手续。对了,我妈知道你们今天要来的,应该在准备午饭了,她在女生宿舍那边,你们走到那肯定就能看到了……”大表姐夫见大伯和爸爸都那样说,只好把行李袋还回给大伯和爸爸的手上,并介绍道。
姑姑跟姑夫现在跟着大表哥在带她的小孙子,住在学校里的家属房。
待几人办完手续,分配好宿舍,已近中午十一点半了,几人提着行李,赶紧往教学楼前的宿舍走去。
刚进入宿舍区,就看到前面有一排低矮的红砖房,有一个胖胖的五十岁上下的女人手里拿着一个脸盆,正从其中一间屋里走出来。
“呀,哥,邦伟,你们终于到了啊,这么晚!筱妍筱梵,你们的入学手续都办好了吗?”
那人一看到提着大包小包的筱梵一行四人,就大着嗓门招呼道。
她,就是大伯的妹妹,爸爸的姐姐,筱梵她们唯一的姑姑。
“姑姑”“姑姑”“都办好了,现在只要拿行李上宿舍就行了……”筱妍筱梵看到姑姑后忙叫道,爸爸和伯伯也扬起笑容应道,并走到姑姑的跟前。
原来这一排红砖房是教师家属们的厨房。
“好好好,你们先把东西拿上宿舍去,菜都切好了,就说等着看到你们来了再开始炒,你们放完行李就赶紧下来啊……”姑姑边对着几人大声说着话,边拿着盆走到厨房边上的一个水龙头处接水。
姑姑的声音十分宏亮,像奶奶,说话大声,笑也是大声的哈哈笑,家里人和熟悉筱梵他们家的人都说,姑姑像奶奶,而筱梵,不管是长相还是性格,有八分的像这个姑姑。
在这一排厨房的一侧,立着一栋三层高的外墙刷着灰的楼房,从外面看起来,很老旧,这,就是学校的女生宿舍了。
几人提着行李,准备走上楼梯,去筱妍和筱梵她们在三楼的宿舍。
“是邦伟吗?“还没上到二楼,就听到从楼上有人在问道。他叫的是爸爸的名字。
几人抬头一看。
“呀,是老杨啊!这么巧?“一看清站在二楼的一行几人后,爸爸就惊喜的叫道。
筱梵和筱妍也认出来,那是隔壁村的,站在那里的俩位与筱梵爸爸差不多年纪的男人,是筱梵爸爸的同学,也是筱梵和筱妍就读过的村里小学的老师,一个教语文,一个教数学,都曾给筱梵和筱妍上过几节课的。而她们的女儿,在小学时都是跟骁滨和筱妍同一个班,上初中后才分散在不同的班。
原来,这俩位老师今天也是领着他们的女儿来报道的,很巧,她们选的专业跟筱妍筱梵是同一专业,也都分在同一个班,自然,也就在同一个宿舍。
他们来的比筱梵他们早,已收拾好床铺和行李,正准备去学校食堂或外面吃午饭。
“我姐那里已经做好饭了,我跟她说一下,帮再去食堂打几个菜,中午我们一起在她那吃,我们也好久没见了,难得碰上,趁这顿饭的时间也可以聊聊,饭后我们再一起坐车回去。“爸爸一听他们正准备去吃饭,忙说道。
俩位老师客气了几句后,架不住爸爸跟大伯的一再邀请,他们只好答应。并接过爸爸和大伯手上的几件行李,一起回到了筱梵她们的宿舍。
宿舍不大,长方形,在进门后两侧靠墙各放着四张上下铺铁架床,中间过道并排放着有六七个用脸盆盖着的水桶,宿舍门正对着的最里面靠窗放着一张长方形木桌。
一个宿舍住满正好16个人,在办理入学手续时听老师说,她们所在班上就是16个女生。看宿舍里这情形,估计住这宿舍的已有一半左右的人办好了入学手续。
但宿舍里却没有一个人,估计这时间都去食堂吃饭了。
“老杨,你们先坐着,我帮她们整理下床铺先,等下我们就下去我姐那里……”一进宿舍后,爸爸放下手中的行李,就朝着俩位老师他们说道。
“不急不急,你们先忙,现在时间还早”俩位老师在里面的两张下铺坐下后答道,大伯也在一张下铺坐了下来,跟俩位老师闲聊着。
不一会,在爸爸的帮助下,筱梵的床铺已整理好,她选了进门右侧第二张床的上铺。此时筱妍也已整理好她的床铺,她选的是筱梵对面左侧的下铺。
爸爸看筱梵已整理好,把筱梵叫到宿舍门外。
“筱梵,要住在学校了,以后凡事都得靠自己,你还从没住过校呢,以后自己各方面多注意点……“
站到宿舍门外,只听爸爸叮咛到,并见他从上衣口袋里掏出一张什么东西。
“筱梵,这是我自己存的50块钱,你拿着,学校食堂的大锅钣可能不太好吃,如果没吃饱饿的话就去买些东西吃。“原来爸爸从口袋里掏出的是一张50元钱。
他边说着边把这张钱递到了筱梵手上。
“爸,我不要,你自己留着吧……饭卡也充好了,我到时没吃饱的话会再去打饭吃的……“筱梵心里一酸,忙把钱塞回到爸爸的手里。
“拿着吧,离家在外身上怎么可以没有钱呢,万一要买个什么东西也才好有钱来买……“爸爸说着又把钱塞到了筱梵的手里。
“爸,我真不要,妈妈有给我十块钱防身的,够用了!”筱梵坚定的说道,并把钱塞进了爸爸的口袋里,双手握紧他的口袋,让他不能再把手伸进去把钱掏出来。
“十块钱能干嘛?听话!多放点钱在身边总不会错,万一哪天要用钱身上却掏不出来怎么办?“爸爸一用力就把筱梵的手掰开,把钱又从口袋里掏了出来,并塞进了筱梵的衣服口袋。
“……“
这钱肯定不能拿!筱梵知道家里的情况,这几年爸爸冒着危险辛辛苦苦的在煤矿工作,这才让家里经济稍稍好转了一些,但50块,对于这个家来说,也是一家人好久的生活费了……
“你爸给你的就拿着吧,收好不要乱花就是了,遇到真要花的时候再花……“
筱梵正想着要怎么劝说爸爸,就听到已走到他们身边的大伯说道。
“你爸也是心疼你,怕你在外面委屈了自己,这是你们第一次离家,以后什么事都要靠你们自己了……来,筱妍,你叔给了筱梵50块,那我也给你50块,以后在学校记得俩个人要互相照顾……“大伯边说着,边从口袋里也掏出了一张50元的纸币,递向刚走到他们身边的筱妍手上。
大伯说的没错,爸爸是心疼她。
自从家里决定好让筱梵跟着筱妍一起去离家那么远的技术学院上学后,远在煤矿工作的爸爸就开始计划准备着要请假回来,好送筱梵去新的学校报道……
在筱梵的心里,在这个家中,真正疼爱自己心疼自己的长辈只有奶奶和爸爸,自从奶奶去世以后,爸爸成了这个家里唯一会心疼晓梵的长辈。
筱梵还记得,刚升上初中那学期,爸爸回家过年,筱梵跟爸爸抱怨过一次,说妈妈偏心,骁滨小升初考试那天,妈妈早早的就起来做骁滨喜欢吃的早餐,还给了他五元钱带到学校,让骁滨在考完一科后可以去买饮料或零食吃。但在筱梵小升初考试那天,妈妈却没有起来做早餐,让筱梵自己热了前一天晚上吃剩下的饭菜吃,也没给她钱让她可以去买零食吃……爸爸在听了筱梵的话后,非常的生气,当着骁滨和筱梵的面,指责妈妈怎么可以这样做?那一次,妈妈被爸爸指责的一句话都不敢说。
从那以后开始,妈妈对筱梵的事都很上心,并经常会开玩笑式的问筱梵“这段时间对你怎么样?没偏心吧?不能再向你爸告状了吧?“……
所以,在筱梵的心里,对爸爸是无比的敬重。
可是,50块钱,这对于大伯家来说肯定不算什么,因为大伯现在已退休,每月都有不少的退休工资可以领,大堂哥骁平也已参加工作,每月有工资领,在附近几个村里,大伯家的经济条件,能排的上是数一数二的。但,对于筱梵家来说,这50块却是不小的数目,这是爸爸在煤矿上辛苦工作一天?两天?还是三天才有的收入……
“快点放好,不要掉了,我们该下去了,估计你姑已炒好菜……“爸爸看到筱梵手里捏着那张钱,低着头站在那里,又笑着说道。
看到爸爸那坚定与疼爱的眼神,筱梵只得听从爸爸的话,把手里的50元钱整齐的叠好,小心的放进了上衣口袋里。因为,她想到了,她接了爸爸这50元钱,爸爸肯定能对她在学校的生活更加的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