邓艾夹在人流中在城中穿行，这里的街道和二十一世纪还真是不一样。街道边上别说商户门面，就是连开门的地方都几乎没有，也没有沿街叫卖的小商小贩。两边都是光溜溜的泥墙，走好一会儿才能遇到一个像是牌坊样式的大门。
这种格局他在水镜老头那是听说过的，叫做“里”，据说是出于便于管理的原因，这个时代所有的城镇里，都用街道把一块块区域分割开来。其中，居住的地方叫“里”，做买卖的地方叫“市”，再分别用坊墙围起来。
这种制度非常严格，甚至苛刻得有些变态……不仅各自有规定的位置，所有的买卖都必须在市坊里进行，绝对不许乱来。
除此之外，更有宵禁一说。天黑后，所有的人，不经允许，必须回到家中，或是在外借宿，总之绝对不允许在街面上行走，否则就是重罚。
早些年有个非常有名的例子，年轻时候的曹操便是以此事一战成名。当年他初次闯官场，担任的是洛阳北部尉，相当于地方公安分局的局长吧，算个不大不小的官。
可就是这么个不起眼的小官，就敢用五色棒杖毙了一个犯宵禁的家伙，这个蠢货名叫骞图，他似乎不算个什么了不得的人物，不过这家伙有个侄子就是权倾一时的太监头子蹇硕。
这种做法据说是为了防盗防乱，不过作用不大，因为许多案例表明，即使是时时有更夫巡夜，街道有铁栅上锁，还是常发生盗贼洗劫民宅的事，其中不少被证实是更夫勾结外贼，或者他们直接就是盗贼。
不管怎么说，这一制度让邓艾十分不适应，倒不是他怀念曾经在夜市摊上吃过的烤串和啤酒，而是让他想起了另一个场所。
那是小时候参观过的一个养鸡场，乌泱泱成百上千的母鸡被关在一个个小小的鸡笼里，除了吃饭就是下蛋，然后等死。
扯得太远了，等邓艾把思绪拉回来的时候，他已经随着人流来到了一处市集，随即人群一哄而散，扎进一条条小巷，遍布每一个临时摊位。
邓艾茫然地随意向前走着，这市集还真够热闹的，熙熙攘攘，卖什么的都有。左边一个老大爷守着自己打造的木器默默等待客户上门，右边一个大娘热情洋溢地推销着自家的手工银饰，前边一个小贩双手张开一件单衣正口若悬河……
走着走着，他的注意力被路边的两个人吸引住了。其中一人看似十分年少，生得却是又高又壮，肩上挑着一副担子。另一人獐头鼠目，浑身精瘦，一边与那少年低声说着什么，一边四下张望。不一会儿，他引着那少年进到边上一条无人的小巷。
邓艾觉得那俩人有些异样，忍不住悄悄跟了过去，靠在巷口偷偷向里看去。
只见那獐头鼠目的瘦子说道：“刚才咱可说好了，粟米一石一百八十钱是吧？”
那少年答道：“是。”
那瘦子晃了晃一个钱袋：“好，这是整整一百八十个大钱，大爷看你可怜，帮你要一袋了。”
那少年从担子里拎出一个大袋子道：“好，这袋给您，刚好一石，您给我钱吧。”
邓艾见了眼前一亮，这袋子落到地上时发出一声沉闷的声响，看似十分沉重，可那少年居然一只手便轻描淡写的随手拎起来，这份臂力当真不小。
那瘦子把钱袋刚要往少年手上一放，忽又收了回来说道：“才想起来，家里人多不够吃的，你还有多少？”
少年一听也十分高兴，立刻又从两边担子里拎出三袋粟米来，都放在地上说道：“好，一共四石。”
这四袋就是四石，每石换算过来差不多30公斤，加起来就是120公斤，这少年竟能轻松拎起来，担在肩上到处走……邓艾看着眼前一亮，是个人才啊！
“看你也不容易，大爷给你要两袋吧，钱给你。”那瘦子看了看说道，“之前这袋不要了，要边上这两袋。”
说着把钱袋仍在少年手里，弯着腰费劲的将两袋粟米拖走。
少年打开钱袋数了数，忙叫住他：“哎，这钱不够啊！”
那瘦子直起身来，不满地问道：“怎么不够了？”
“这是一百八十钱，您拿了两袋，还差一半的钱。”少年认真地说道。
瘦子一脸不容置疑的样子：“怎么不够了，我给你一百八十钱是不是？之前这袋米给你了，也值一百八十钱是不是？加起来不是正好？”
那少年急了：“之前这袋您也没给钱啊。”
瘦子不耐烦了：“这袋我又没要，给什么钱？”
“可是……可是……”少年觉得不对，可又说不上为什么，他是第一次替父亲来城里卖米，一点经验也没有。
“可是什么，你自个儿好好想想，大爷不会亏了你的。”那瘦子丢下一句话，拖着两袋粟米就要走。
眼见那人要走，邓艾看不下去了，跳出来大喊一声：“等一下，你不要走！”倒把街边不少路人也吸引过来。
瘦子吓了一跳，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干什么？少管闲事。”
邓艾知道现在不是犯怂的时候，他高声喝道：“你骗了人家东西，还敢张狂。”
嗯？有骗子？这一下，更多的路人闻着声响涌进了巷子，好奇的站在邓艾身后。
那瘦子眼见围上来的人越来越多，想要跑，可拖着两袋米又走不动，只得嚷嚷道：“胡说，谁骗人了，我……我给过钱的。”
邓艾喝道：“你就给了一份钱，想骗走人家两袋米。”
“胡说，还……还有一袋是用东西换……换的。”瘦子急了，人多了事情就更不好办了。
邓艾看出他的窘迫，更是胸有成竹：“不管你怎么狡辩，事实就是，那少年一共只拿到一份钱，你却要拿走两袋米。”
那少年也反应过来了：“对啊，你统共就给了我一百八十钱。”
“怎么回事啊？”人群中有人问道。
那少年大声地向众人将事情经过说了一遍。
“你被骗了。”
“眼下一石粟米可是值二百二十钱。”
“癞老五，又是你在这骗人。”
“这个坏怂，成天不干人事。”
众人七嘴八舌地冲着那叫癞老五的瘦子骂道，这年头，人们还是有正义感的，特别是打落水狗的时候。
癞老五急着想走，可拖着两袋米半天又挪不动，被骂急了，一咬牙将袋子甩在地上：“老子不买了，你把钱还我。”
那少年早已气上心头，将钱袋向他身上重重一摔，大声说道：“不买就不买，给你。”说完大步向前，一手拎一个，轻轻松松地将米袋提了回来。
那瘦子被钱袋打了个踉跄，恶狠狠地瞪了邓艾一眼，灰溜溜地从巷子另一头跑掉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