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估计很多人都和我一样,临近下班是最艰难的时刻,一分一秒都觉得无比煎熬,我真想将墙上的挂钟拨快几圈。还有半个小时,我给自己找了点事情做,把凌乱的桌面整理一下。大概是因为用力过猛,我刚拿起文件夹,眼角的余光便察觉到有一个黑色的东西从我的眼前倏忽飞了出去,糟糕,是我的钢笔,这可是我花了三千块钱买来的,我虽然财迷,但也不能步顾及自己的身份琮二楼窗户上跳下去。
我急匆匆下楼,祈祷我那根钢笔没有被别人捡走。我再草丛里仔细寻摸了许久,一无所获。倏忽之间,我发现一个树叶的影子有些奇怪,抬头一看,原来我的钢笔卡在了这棵树上。无奈,我只好向保洁人员借来了笤帚,借助笤帚的力量将这支钢笔打下来。
“这位医生,你在干什么?”身后传来一个男子都声音,听起来年纪不大,与我年龄相仿。
我有些不好意思的转身,尴尬地笑了笑。他穿着一身裁剪得当的西装,胸口处的口袋露出不足一公分的香槟金色的西装方巾,除此持外再无其他修饰,也没有喷洒香水,给人一种自然而然的感觉,赏心悦目,又无丝毫的做作之意,应该和孔雀男不沾边,我最讨厌孔雀男了,上次和我相亲的那个对象就是,在我面前炫耀自己的经济实力和强大的社会关系,还在佳士得等各大拍卖行买过哪些价值连城的文物,最后我实在是忍不住了,说他是个盗墓贼,他应该把曾侯乙编钟戴在头顶上。
“我在办公室整理东西,不小心将这支钢笔丢在了树上。”如果妈妈在场的话,肯定不乐意我这么说,让人听见了会嘲笑我是个傻子,竟然能把钢笔丢在树上。
他笑得温和,并无嘲笑之意,“你在这里等我一下,我这就去帮你想办法。”
我站在原地等他,烈日当头,我站在树下避阳,他去得快,来得也快,腿长的人果真占优势,他竟拿了一把弹弓过来,“我还以为你会去拿梯子。”
他摇了摇头,向我说明以下两点原因,“梯子太沉,而且目标体积太大,容易被人发现,一直钢笔而已,用不着这么大的阵仗。”我看到阳光透过缝隙,在他身上留下跳跃的光斑。
他捡来地上的石子对准钢笔被卡住的地方,只听飕的一声响之后,枝丫剧烈地抖动,我下意识地身手去接那支钢笔,没想到这人的速度比我还快,就这样我和他的手握在了一起,他温热地掌心覆盖在我的手背上,我像过电似的抽回了自己的手。都是成年人了,无意中的肌肤碰撞,我竟然这么大惊小怪,其实,我只是不想他认为我是个轻浮毛躁之人。看这人表情,他应该没有多想,“还给你。”他将钢笔举在我面前。我看到他的指甲被修剪的很是整齐,是个讲究人,霎时,我对这人的好感又增添了几分。
“谢谢。”终于拿到了自己心爱的钢笔,这钱可不能打水漂。
“陆医生,我也是这家医院的医生。”男子自报家门。
“这么巧,你是哪个科室的?”我也只是随口一问,毕竟人家也帮了我的忙。
他看了一眼我胸口处的牌子,“等下次见面的时候,我再告诉你,我相信很快。”我愣了,这人是在愚弄我吗?我长得有这么蠢吗···“我先不跟你说了,我得不弹弓还给那个小男生。”他手向门诊一楼处一个穿着黄色T恤的小男孩,“拜拜。”
我有些敷衍的嗯了一声,拜拜就拜拜。
我回到办公室,想起方才西装男的笑,隐隐透着一丝狡黠,这人是想表达什么呢?墨迹了许久,终于到了下班的时刻。才一出门就看到了付院长,他的发型,我不会认错,地中海加波罗地海,硕大的后脑勺还反着正午太阳的光亮,见到他准没有好事,保不齐又找我麻烦。我慌不择路,竟然被堵在了一个死角处,因为楼梯间要整修,所以通往一楼的右侧过道被锁住了,这也就意味着付院长有充足的时间发现我在这里,果不其然,他叫住了我。
“陆无双啊!”付院长是上海人,不知道为什么,他每次叫我名字的时候都用牙齿紧咬着舌头,重音全在我的姓氏上,有一种想要掐死我的感觉。
“怎么了?”我转身,意外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那个西装男。
“我是栗浩扬。”栗浩扬,原来他就是栗浩扬,难怪他方才会说那番话,这是在向我宣战吗?他这么快就回来了,我一点心理准备都没有,办公椅的椅子我都还没有捂热,这么快就要退位让贤了,若是让家里那两位知道我没了工作,还不得闹翻天啊!
我也真是不争气,手提包掉落在地,栗浩扬很绅士地将我的包包捡起,继而取出自己的西装方巾擦拭干净上面的灰尘之后才递给我,“有什么话,等下午上班的时候再说吧,现在下班了,该吃饭去了。”
在领导面前真的是太会表现了,这话说的滴水不漏,是啊,好饭不怕晚,就像一只羊,反正都是要宰了吃,动手之前总得思考一下是烤着吃还是涮着吃吧···
“我先走一步,拜拜。”我拎着包,落荒而逃。
我稳定住心神,感觉自己这份工作有可能保不住了,虽然院长让我暂时留在这里,但我不想吃嗟来之食,太没骨气了,不过在我离职之前我要把刘静静的事情顺利解决,当一天和尚撞一天钟,她走时,我们互加了微信,我按图索骥,终于找到了刘静静的老公范磊开的这家炒鸡店。
“好香的味道,是土豆和玉米。”我加快了脚步,才一进门就看到刘静静和范磊在生气,刘静静正在切葱,也不知道范磊在她耳边说了些什么,刘静静一下子将不锈钢盆打翻在地,两人在看到我之后便开始演戏,一团和气,我隐隐觉得事情并非刘静静所说的那样,也许这当中另有隐情。
“几位啊,想吃点什么?”
我尚未来得及开口回答,就被一个人抢先了,竟然又是栗浩扬,他还真是阴魂不散啊,哪里都能遇到他,不过也是,这家店就在医院附近,他能找来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中份大盘鸡,不要辣椒,多放土豆和玉米,再来一些莲藕。”他转过身看向我,寻求我的意见,“陆无双,你还想吃什么?我请客。”他和我说话时的语气依旧自然,也不知道是不是受了西方文化的影响。
“不用了,等吃完了再下一些烩面就好了。”我也不客气,他既然都已经放马过来了,我就来个借坡下驴,民以食为天,而且他选的配菜都是我喜欢吃的菜。他换了一身衣服,牛仔短裤,粉色的T恤···这是什么骚气的操作?不过,还挺适合他的,比穿西装时年轻了许多,显得朝气蓬勃,倒有几分像是刚毕业的大学生。
栗浩扬对我挺照顾,又是拿碗,又是倒水,整得我都有些不好意思了,刘静静还发信息问我,这人是不是我的男朋友,这顿饭吃得我真别扭,相比之下,我更喜欢照顾别人。
“陆无双,我没有别的意思,你不用觉得别扭,我只是想请你吃饭而已。”栗浩扬已经看出来我心中的别扭之意,我刚啃了一口鸡腿,话说到这里我却咽不下去了,“我相信你是一个很好的医生。”他对我这样肯定,也不知道是谁给他的自信。我心里的防备有所松动,他一个镀金的海龟,何必跟我这只草龟过不去,肯定不会是盐吃多了,咸(闲)的,难不成是对我有意思?
饭间,栗浩扬只顾着和我说话,我完全注意不到刘静静和范磊的动向,真是气煞我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