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音从身后传来,十三停下伸出的手,转过身,发现一世家公子就在他身后。
被人发现行窃并不是什么光荣的事情,十三却没有表现出丝毫的羞怯。他将一只手放入怀中,一步步倒退着走出了人群。
随着十三走出人群的,还有三天。
“你和他是一路的?”十三问道,他说着话,手却从未离开过剑。
许是十三警惕的神色太过冰冷,三天先是一笑,方才说道“放心吧,我和他,可不是一路人。”
十三依然不说话,他的手依然握着剑。三天又是一笑“你可知,他是什么人?”
十三摇摇头,除非必要,他从不会关心一个人的身份,除非迫不得已,他也很少会与人交谈。
“你可知道铁鞭震八方张之远?”三天问道。
十三又是摇头,他从未踏足过江湖,江湖中的人物自然也不会清楚。
“这个人的东西不好拿?”
三天点头道“的确不好拿,你拿别人的东西,只需要提防一双眼睛便可。但你拿他的东西,却要提防着两双三双乃至更多的眼睛。”
十三扭过头,似乎想看看张之远是否真就有那么多双的眼睛。但显然,一个人无论如何神通广大,也不会生出四只眼珠子来。
“只有一对?”十三说道。
“确实只有一对。”三天说着,似乎觉得天气开始变热,摇起了手中的折扇。“一个人只有一对眼睛,但四周可不止他一人。”
十三望了望四周,果见四周有不少人的视线都放在张之远上。
“我曾听闻京都有一人可眨眼之移行换物而不触发物品下的机关,倘若阁下也有这般本领,大可一试。”
十三摇头“倘若有那般本事,也不会沦落至此。”说话间,他人已再次走入人群。他总得找一个人下手,弄到一点银两,否则可活不到明天。
可是,他的手却再一次被三天抓住。
十三转过身,眉宇间透着不快的神色。“又有什么事?”他问道,语气中已带上几分薄怒。
“你为什么一定要......”最后一个字,三天只做出一个口型,并没有将音念出。他知道,越是做某一行的人,对于这一行相关的字眼就越是避讳。
“饿,没银子。”十三说道。
人饿就得吃饭,吃饭就得花银子。
三天听后,看了一眼十三怀里的剑,一笑“我也一个办法,不但能让你吃饱饭,还会有花不完的银子。只是不知,杀人的活,你敢做不敢做?”
“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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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刻,时间已接近正午,喧哗的街市渐渐沉寂下来。离去的人回到各自的家中,而尚未离去的人群也三五成群的簇拥走向酒馆。
三天在开封最好的酒楼喝着最好的酒。白玉杯盛酒,八仙桌上,摆放着此间的特色名菜,他斜倚在危栏旁,手端着白玉杯。
寒风骤起,吹拂动三天绣有繁琐金边的衣摆,却吹不动他单薄的身形。
这里是开封最高的楼层,隔着栏杆可以望见开封的全貌。但三天却没有将一眼留给开封城,他站立在全开封最高的地方,眺望着更高的苍穹。
“开封遍地黄金,区别仅在于是否能抓住。”他说道,似在对十三言语,又似在对自己说话。
十三什么话也没说,什么事也没看,他低埋着头,将桌上的食物机械的塞入口中。等到三天从某种臆想中回神时,摆放在八仙桌上的瓷盘连一点汤汁也未剩下。
十三用衣襟擦拭去嘴上的油污,随后说道“要杀什么人?”
吃过饭就得去杀一个人,这是他们之前就说好的。
三天一笑,却并不急着说出一个名字,反而问道“我们一起吃过饭,应该算是朋友,世上可从来没有不相识的朋友。”说话间,三天向着十三伸出了一只手“我叫三天,你呢?”
十三并不喜欢交朋友,可他依然伸出一只手握住“十三。”他冷冷的说出自己的名字,同时也收回了伸出的手。
“哦,时鬖,不,时山。”三天念叨着点头,显然,由于地域的问题,三天听错了十三的名字。十三知道这一点,但也没有提出。
一个名字而已,随便怎么叫,只要知道叫的是自己,就没有问题。
“杀的人?”十三又一次将问题说了一遍。
三天从衣袖中取出白纸,纸上画着一人。十三瞧着画像觉得很熟悉。但不等他思量画像中的人到底是谁,三天已开了口“你要杀的人,就是张之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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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封,是一个很大的城市。
开封城里有各种人,有英雄豪杰,有文人墨客,有富豪贾商,也有贫穷百姓,还有两大帮派的帮助,三大门派的掌门都住在城里。
但无论谁的名声都比不上“张之远”那么响亮。无论谁的产业也没有张之远的多,无论谁的人脉也比不上张之远广,也没有谁的剑比张之远的疾风骤雨十八剑更快更狠。
张之远的金钱和财富都不是从天上掉下来的,所以他的仇家和他的财富一样的多。想杀他的人很多,真正刺杀过他的人也不少,可至今为止,他依然活着,而且还活的很滋润,而想要杀他的人,都无一例外的,变成了开封城小山包中的一处孤坟。
张之远的身边有四大金刚,十三太保,每一个人都是江湖上一流的好手,他们寸步不离在张之远的左右,一刻也不曾离开。
张之远的身上还穿着刀枪不入的软甲,削铁如泥的青锋。任何人想要杀他,都得先突破十七道防线之后一剑刺破张之远的咽喉,期间不能有任何的失误。
因为一旦失误,张之远不会留下刺第二剑的机会,而四大金刚和十三太保也不会让你有重来一次的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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梧桐里中栖息的不是凤凰,而是贫民。
再繁华的城市,也总会有贫民窟,梧桐里是开封城最大的贫民窟。这里肮脏,混乱,垃圾成堆,蝇子漫天,臭气熏天。似乎所有不好的词汇都被人毫无怜悯的遗弃在了这里。
很少人愿意踏足这里,甚至连提及些微的字眼也避犹不及。“梧桐里”三个字仿佛贫穷的象征,就算是稍许的沾染也会让人堕入无尽的深渊。
可张之远却是一个例外,他非但不畏惧“梧桐里”三个字,还会时不时的来到这里逛上一逛。他会到梧桐里来,却不是为了图新鲜,而是为了一个人,一个漂亮的不像话的女人。
贫穷会催生出混乱,而混乱恰好是青楼,赌坊等最好的温床。
梧桐里的青楼赌坊,未必是全开封规模最大的,却是整个开封进账最多的地方。这里的美人,倾国倾城,这里的赌坊,才是真正的一掷千金的豪赌。
张之远是这里的常客,也是这里花销最多的人,更是这里真正意义上的主人。当他踏上梧桐里时,天色已开始黯淡,空中也开始下雨。
淅淅沥沥,朦朦胧胧的小雨,似刀,似剑。北方的雨,比之南方,更加的冰冷也更加的森然。
张之远穿行在狭窄逼仄的小巷,前前后后都有人跟随,一人撑伞,一人持剑。四下无人,可余下的人却警惕的注视着四周,仿佛在看不见的地方存在着一双眼睛,注视着他们的一举一动。
这条路,张之远已不知走过多少遍,但每一遍,他的步子都格外的缓慢,也格外的小心。他的神情看似悠闲,可他的眼睛却在不断的转动,他的手也一直保持在距离佩剑最近的位置,一刻也不曾移开。
直到视野中出现了那座熟悉的小楼之后,他的眼珠方才不再转动,可他的手却依然不曾离开过剑。
他抬头望天,天色暗沉,雨依然在下,风依然在刮,冰冷好似刀割在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