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爹——阿娘——不要啊,不要,不要,璃儿不要——”
郊外的一座破庙内地上蜷缩着一位姑娘,这姑娘似乎在做着噩梦,不停地低声呜咽。
她的手紧紧地抓住身下的茅草,不安地哆嗦着;她的脸显得极其苍白,脑门上更是淌着虚汗。
这,是怎么了?
庙外狂风肆虐,大风如同恶魔一般无情地搜刮着树林,发出令人毛骨悚然的声音。
今夜,无月,目光所及,一片漆黑。破庙周围除了她便再没有第二个人。
天气很冷,寒风穿过破庙的残旧的门窗,一点一点包裹着这个姑娘,试图催垮她最后的意志。
借着庙内一点烛光,细细瞧去,地上的人儿如同一条离了水的鱼儿,急切地想要大口呼吸,可又被卡住了喉咙。
她满头大汗,正发着高烧,远比白天厉害,甚至可能会有性命之忧。
她是谁?为何在此?
论起她的身份可不一般,此女名唤云璃,此前可以说是集万千宠爱长大的。
然不幸,一夜之间家国被毁,华缎罗裳,一切皆化作云烟。
云国亡了,她的国没了;父母亡了,她的家没了;兄长杳无音信,曾经的青梅竹马,如今却成了灭她国、杀她手足的刽子手之子。
呵,真是讽刺极了。
仅仅两天一切都变了,物是人非。
可笑,原来连他也背叛她了吗?
孤独,孤独。
泪无声无息地划过脸颊,最终隐没在发间。
“阿爹,阿娘,对不起。”无助地缩紧身子。
【回忆——华灯初上时】
今夜的朝云街上张灯结彩,到处一片热闹繁华景象,行人脸上带着喜悦的笑容,悠闲地谈论着这太平盛世。
路人甲:“都听说了吗?这今天的寿星小公主长得可水灵了。趁着她这次及笄宴的机会,有许多世家公子上宴席想谈姻缘哩。”
路人乙:“对对,我啊听说连隔壁彦国的二皇子也带着使团亲自来道贺了,说不定就是打算来谈联姻之事的。”
路人丙:“哎呀,连皇子都来了,那我看我们云国这些世家公子是求不到喽。”
路人甲:“那可不一定,她是当今帝后的独女,彦国如此偏远之地,帝后必定舍不得的。”
路人丁:“诶,听你这么一说,这岂不是说公主的亲事能由她自己做主了?”
路人丙:“那必须的,当今帝君如何宠她,我们可不都是深有体会的。”
路人甲:“就是就是,就拿她百日宴那天,帝君是大赦天……”
……
皇宫之外的声音传不到里面。
云国皇宫也是一派热闹景象,其中一处宫院内,装点得极为雅致。
“公主,时辰快到了,要不我们快些出发吧?”
“哎呀,我这不还在描眉,小丫,你怎么跟张嬷嬷一样话多了。”
“公主,您就别打趣奴婢了。”
“好啦好啦,知道了。出发吧……这头饰压得我脖子酸,真不知它有几斤重,还好也就三个时辰,撑一撑也就过去了。”
【现实】
后半夜风渐渐小了。云璃终是昏睡了过去。
往事不再有,所有的事物都处在不停的运动之中,有动有静。动的是云国的皇位,静的是百姓如一的生活。
或许对普通百姓他们来说,只要能基本吃饱穿暖便已然足矣,云国亡了也不过是换了个皇帝的事儿。
可还是一切都变了,几天前的晚上明明还……明明还那么好,为什么,为什么现在却成了这片光景?
【回忆——云燕宫(专设用于接待外国使臣抑或庆祝之宴的庭院)计谋】
“云璃参见帝君,参见帝后。”
“璃儿快快起身。”
“谢帝君帝后。”
行完正规的皇室礼仪之后,云璃走至皇后下方一席桌,落座。及笄宴由帝君宣布开始,一些珍馐佳肴依次被送了上来。时间差不多后,及笄仪式正式开始。
云璃按着步骤一步步进行着,面面俱到。
以酒敬神明,以茶敬父母,由帝后亲自拆下原来的发冠,散下三千青丝,再由帝后亲手盘发,插上笄与一支代表着身份的三尾凤钗,最后云璃以皇家礼仪喝下小杯及笄酒,便算是礼成了。
接下来便是送礼环节,只不过这环节需等主人公上台带来才艺后才能进行,从而获得父母的祝福,这既是皇室及笄礼的一部分,更是云国民间的习俗。
酒席上觥筹交错,殊不知城外却悄无声息的发生了某些变化。
云燕宫外的小道上,小丫掌着灯陪着云璃。
“公主你今天可真美。”
“难道我昨天不美吗?”
“公主,怪小丫嘴拙。公主每天都美如神女下凡一般。”
“哈哈,就属你嘴甜。”
主仆二人一前一后聊着话,突然有一女子迎面走来,行色匆匆。
她应是见到了公主才快步向她的方向走来。
云璃认识她,她曾是宫中的医女,因从事时间长、脾性也不错,便奉帝命照顾帝后起居,此后更是成了昭央宫中的大宫女,并由帝后亲自赐名张怡。
这足以见得帝后对此人的上心了,赐名、脱奴籍这两者对于像她这一类从小被父母卖进宫来的人,可都是莫大的殊荣啊。
“公主、公主,不好了!前朝事变,顾相谋反了!”
“什么顾相谋反?嬷嬷您慢点说。”
“顾誉顾丞相谋反,云燕宫已经被控制,想必皇宫内外也是如此。”
“那,那我阿爹阿娘……”
“帝君帝后仍在大殿之内,帝后命我带公主从小道离开皇宫,并且交给我一样东西,让我转交给七公主。”
说完她拿出一块牌子。
云璃只见牌子上面是刻了一个八卦太极图案,图案黑白分明,整个牌子是木质的,应是乌金木制成,握在手中很有份量。
云璃没有办法知道前殿的局势,这嬷嬷既是阿娘身边的张嬷嬷应是不会骗她的,可是……可是阿爹阿娘他们……
……
“公主,这里,穿过墙洞就快到宫外了。”
借着宫墙脚边草丛的掩护三人终于成功逃出内宫。
“小丫,公主就交给你了,好好保护她,即便你身死也不能让公主有事,知道了吗?”
“是,嬷嬷,小丫谨记。”
“张嬷嬷那你呢?”
“我自当在帝后身边,帝后身边总要有个人照顾着的。”
云璃稍稍一顿。“好,那阿娘交给你了,你自己也注意安全。”
“奴婢遵命。奴婢一定照顾好帝后。请公主放心。”
“公主快走吧!记得保管好那块牌子!奴婢回去了。”张嬷嬷决然转身向暗处快步走去。
云璃带着小丫准备钻过小洞出宫。
然瞬息万变。
“啊!”突然小丫肩胛骨处中箭往前扑倒。
“小丫!”云璃回过头见此,立即跑回去欲扶她。“小丫,你怎么样?”焦急的话语中带着哭腔。
“公主,你快走,别管小丫!”
“小丫,不要,小丫你坚持住,我带你出去!”
“公主,我,你快走,走啊!”
云璃将小丫扶起来,小丫却将她往洞口推去,自己却往来路走去,一步一步又一步。远处的火把越来越近,看来这里已经暴露了,一支支羽箭向这方射来。
“小丫!不要!”
云璃亲眼目睹小丫在身后倒下,可是她不能回去,不能回去啊。她快速地穿过洞,往暗处跑去,尽量掩了自己的身影。身后的官兵不知会不会追来云璃四处张望,跑进了一个深巷,躲了起来。
小丫倒下后的那决然的一笑,紧紧地揪着云璃的心脏。
夜逐渐深了竟下起了小雨。皇宫中仍是灯火通明,不,是火光冲天。
这注定会是一个不眠之夜,一个改朝换代的夜晚,又有几人能安然入睡。
【现实】
“阿爹,阿娘,我……”云璃在昏睡中呢喃。
“这可怜的孩子,唉。天明不可违,不可违啊。风芜,算了,走吧,我们另找地方。”
“是,师父。可是,师父,我们真得不管她吗?她烧成这样怕是熬不过今晚。”
两道人影来到云璃所在的破庙。
两人都穿着一身黑衣,其中一人是一位少年,背着一把剑与一个小包袱;而另一人是一位老妪,头发花白眼睛上蒙着一根黑布条,她拄着一根拐杖,左脚有些跛。
机缘巧合之下,师徒二人才来到了这个破庙想要宿一晚。
“怎么,你想管她不成?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走……风芜,你还站在原地做什么!”
“师父。师父,请师父先行,徒儿明早一定赶上师父,与师父汇合。”
“风芜,生而为人,尤其是我们这样的人,有些事不可为。一旦为了,就是错了那一步。一步错,步步错,这道理你可知?”拄着拐杖的老妪仰头望天,蹒跚地欲走出木屋。但当她快要踏出木屋之时,她的脚步再一次停下了。
“罢了,罢了,带上她吧。仅此一次,但必须记住我们的正事。”
“徒儿谢过师父。”
老头儿,我与你之间的债还能算清吗?呵呵。
老妪一时间心中思绪万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