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嘤嘤嘤——”
孩子啼哭的声音在园子里格外清晰,不论楼月如何费尽心思,都是白做功。
孩子油米不进,不管是什么奶都无法进食。
楼月的眼里是挣扎,她看到这个明明无法救治的孩子是深深的自责。
就像父亲痛苦不堪的时候,母亲在身边抽搐的时候,她只能看着,如当年一样也救不了这个孩子。
“小姐……”
三月见小姐心力交瘁的模样,一阵心疼。
昨天才好了些许的身子,楼月本是对她说不用来房里的。
可,三月的目光是显而易见的担忧。
三月不知道这孩子怎的了,只觉得和平常的孩子不同罢了。
“小姐——我们把这孩子送回去吧——”
三月还没说完,看到楼月的眼神是那样的清冷,像是冬天的大雪一般,没有一丝的温度。
不是那样柔和的月光了,三月只觉得浑身一颤,便闭上了嘴巴。做好本职的工作,做个安静的丫头。
楼月的背挺得笔直,没有一点歪斜的姿势。
楼月闭上了眼睛,她的耳边是孩子的啼哭,以及——窗外的梅花落了。
梅花坠落在地上的声音,沉闷有短促。
她还听到了人来人往嘈杂的声音,有市井的喧闹也有孩童的嬉笑。
她房里的那个孩子,只能不停的向楼月索求着她的“母亲”。狰狞的面孔、抽搐的身子,无一不让楼月感到泪目。
每一次孩子都是纯真的,这些孩子出生不应该患有任何苦痛,可上天偏生觉得幸福的孩子太多了。
所以,就有了他们。
他们带着苦痛出生,身不由己,却又无能为力。
可,楼月听到了孩子痛苦的呻吟。似乎在埋怨着,这个残酷的世界。
明园上下都在忙活着今天过年的食材,明园上下热热闹闹的。腊梅独立寒冬,凛冬已至。
无人知道这个生命被楼月紧紧的攥着手里,一点点抓住它即将逝去的生命。
可,孩子的生命像是破碎沙漏一样。纵使楼月死死攥着这命运的琴弦,却无法阻止琴弦的崩断。
空悲切。
“掌柜的,过年了吃点啥呗。”
情诺坐在板凳上,手里摆弄着算盘,一手吃着冰糖葫芦,嘴里说出的话都有些模糊。
“吃鸡翅?今儿吃点好的。”
方望岳平淡的说出这话的时候,情诺的眼睛“噌”的一下亮了,迅速咀嚼完了口里的冰糖葫芦。
“吃吃吃!!!掌柜的难得请客,可得吃顿好的。”
情诺有些清瘦,脸上笑起来的时候却意外的暖暖的。
原本无生气的一双眼睛,变得生动起来。
看的望岳轻笑出声,拍了拍自己鼓鼓的口袋子,拍了一下情诺的头顶。
“你掌柜的有钱,带你去吃。”
情诺顿了顿,然后看了看四周忙碌的小子丫头们,压低了声音凑到方望岳的身边说道。
“只带我一个人吃?”
方望岳似乎觉着这个算账的不太聪明的样子,又是想给她后脑勺一个温柔的“暴击”。
但,终究还是收回了手。
“你掌柜的钱这么多?”
情诺了然的笑了笑,笑的灿烂,然后又坐回小板凳上,继续算账。
“那我可得好好回报掌柜的鸡翅。”
望岳笑着摇了摇头。门外是绚烂的阳光,迎面吹来的风也并不冷冽。阳光正好,微风轻柔。
算账的情诺在望岳的眼里。
“唉——”
钱叔在钟离的身边叹了口气,钟离听了停下了手里的动作,望向钱叔。
“钱叔,怎么了?”
钱叔看了一眼钟离,然后将手里的单子递给了钟离。
这是明园春节这日晚上的菜单,钱叔指着最下方的一道菜,说道。
“这小姐是江南生的人,这似乎是江南的糕点叫双炊糕。”
钟离看着这道菜,嘴角逐渐勾起一抹笑容,眼里含笑的看着钱叔。
“这糕点我会做。”
“我也是江南人。”
周灼面前对峙着的是蓝色眼睛的洋人。
洋人手里的盒子精美,细工雕刻,周灼一看这箱子便知这洋人不简单。
“修恩·艾伯特。”
男人吸了口眼,缓缓吐出口。周灼却能闻到那令他生厌的味道——侵略者的滋味。
“我每月给你提供一箱烟。”
周灼的目光越发深沉,面上的神色冷若冰霜,却没有一句话。
“我不做洋人的勾当。”
周灼甩袖,站起身准备离去。身后的修恩却不慌不忙的坐直了身子。
“楼月长得真漂亮。”
这话让周灼顿在了原地,原本波澜不起的眼神,被修恩激怒,从口袋里掏出了随身携带防身的手枪,迅速上膛对准了修恩。
修恩周围的手下也掏出了枪,对准了周灼,对准了太阳穴。可周灼的眼里没有慌张。
周灼的眼里,是楼月的安危,是他的承诺。
“别碰她。”
修恩却轻笑了一下,修恩仍记得楼月挡在男人面前的那一幕。
楼月也是修恩见到过的,最让他惊艳的东方女子。
在这乱世之中,一轮干净的明月。
“那我们,就坐下来,谈谈我们的生意。”
修恩翘起了二郎腿,叼着雪茄,整个屋子都是烟味,这让周灼感到厌恶。
“就谈生意,不谈美人。”
夜深了,今儿个是春节。楼月能听到,外面的烟花炮竹“噼里啪啦”的声音。
孩童欢笑的声音萦绕耳侧,而楼月面前的孩子也哭闹够了睡着了。
外面喧闹,而里面一片死寂。距离新的一天,只剩下半个小时。
楼月给孩子轻柔的盖上了一件青色的衣裳。
那是楼月的衣裳,楼月最喜爱的一件衣裳,也是楼月母亲给楼月最后的一件物品。
外面的梅花落了,身后的大山轰然倒下,她的身后只留得了一阵凉风。
无声的沉默,孩子再也不会醒来。
楼月的脸上沾上了温热的血液,楼月抬起左手,左手上是狰狞的伤疤。
布满伤疤的手轻轻覆盖上孩子的眼睑,她睡得很安详。
再无折磨,再无苦痛。
楼月收起了刀子,擦掉了脸上喷射的血液。
她的声音这样轻柔,无风无雨也无晴。
“孩子,晚安。”
她,终于可以睡个好觉了。
孩子终于回到了她的桃花源,她应该是幸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