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土抟成的战士,用战刀夺取口粮。不要再顾念家乡,爷娘已死在战场。”
“沙土磨成的战士,用皮盾遮挡阳光。不要再想象厅堂,你已经习惯流浪。”
“沙土雕成的战士,饿了就喝点酒浆,不要再指望银饷,你是吃肉的苍狼。”
“沙土埋葬的战士,忘掉身旁的姑娘,不要再议论洞房,战马驼你见冥王。”
“沙土养成的战士,牢记热血的渴望,不要再回忆梦乡,快把长矛掷向太阳!”
……
苍凉的歌声响起,十四个沙陀战士仿佛回到了当年马踏中原的日子,他们不在乎汉人给的承诺与背叛,自会用战刀得到自己想要的一切。
周德威在里面一点也不感觉别扭,他曾经因为崇拜这种游骑兵文化而加入其中,甚至不惜屠杀自己的同胞,他用自己的农耕民族的智慧积极的帮助这个兵团成长,即便失败了,也无怨无悔。
他很想高歌一首《诗经?秦风》里的“岂曰无衣”,却发现自己不会,只好静静听人家的歌。
下面的年轻人已经杀无可杀了,除了一个清丽出尘的宋国女子。大家都主动忽略她,因为每多看她一眼都会让他们想起自己不过是个傀儡。
他们就这样自由地飞在天上,像年轻时候的梦里一样。
可该来的终究会来。
他们忽然脚下一空,几千只乌鸦纷纷维持不住妖形,化作了乌云。
他们跌落下来,以高超的武艺让自己很帅的落在地面,颇似体面赴死。
落地后他们看到了刘世昌。
刘世昌正在“卡卡”得掰着自己的脖子,用心地倾听自己骨节里的爆鸣,他非常享受这具肉体——果然还是活着好啊。
不可一世的沙陀兵团绝对的精髓看着这个提了一把锈烂西瓜刀的小商贩,感觉上天和自己开了一个天大的玩笑。
像这样的“两脚羊”,自己曾经杀过多少,又吃过多少?真是记不得了。
可是心头的那种战栗,却又明明白白地告诉他们,这就是来收割他们生命的人。
死在这种人手上可真是屈辱啊,那么便拼死一战吧!
虽然已经死无可死。
他们飞出长矛,把眼前的刘世昌戳了个千疮百孔;又急驰而过,用手中的战刀一刀一刀砍着他的脖子;又纵马从他的尸体上踏过,粗大的马蹄,坚硬的蹄铁,将刘世昌的身体采成肉泥。
最后一只马蹄更是陷在肉泥里将他拖了好长一段路程。
然后那匹马发出了凄厉的嘶鸣。刘世昌的血肉沿着马蹄向上吞噬,所过之处只余下森森白骨。他们不断用刀剑砍向肉尼,可除了让肉泥更加稀烂,没有半点用处。
马成了骷髅架子,马上的骑士也成了骷髅架子。
见普通飞虎兵攻击没有效果,他们派出了幽虎兵。
这些已成为猛鬼的飞虎战士,一靠近那团血肉便已崩散,比其他兵种还不如。
他们又尝试着将这堆血肉切成碎块,抛向远方。他们错了,这些血肉如同打蛇随棍上的蛇,分裂成无数小块仍有之前的效果,吞噬的效率大大提升了。
李克用不得不拿出他们学会的一点神仙之术,以天子龙气凝成兵器的锋芒来攻击这些血肉。
这种特殊的攻击终于奏效了,那些血肉虽然也吸收这种气息,但吸收之后都如同一个个吃撑了的大肚汉,掉在地上一动不动。
但随着时间的推移,他们再次陷入了绝望,因为还没等将这些血肉全都瘫痪,他们这种气息已经用完。
他们没有放弃,他们仍然拼命地攻击,奋力的挣扎,努力地拼搏。他们的身行是那么的健壮,他们的姿态是那么的阳刚,他们的武艺是那么的精湛,每一个动作,每一次出刀都是千锤百炼。
可是那些血肉却像是非要吃到天鹅肉的癞蛤蟆,不管受到怎样的攻击都绝不松嘴。
只有一个人例外,那就是李存孝。
没有受到任何攻击的李存孝比其他人都要拼命的去砍杀这些恶心的血肉。他用禹王槊捶打,用鹰爪楇抓撕,见没有效果后,甚至把这些血肉往自己身上贴。
可在所有人中,相貌最英俊的李存孝在这些恶心的血肉眼里却像是东施一般,让“肉”提不起半点兴趣。
到最后李克用和他的十二太保以及周德威,累了,打不动了,最关键的是心累了。他知道这就是自己的宿命,在抵抗已经毫无意义,只会让自己变得很丑。
死,可以;丑,不可以!
他们坐在地上,任已经硕大无朋的血肉将自己裹起来,就这么无声无息的消失在了世间。
李存孝发了疯地砍杀这些血肉,要将自己曾经的父亲、曾经的兄弟挖出来,他成功了,也失败了,不论他挖出多少人,血肉都会将他们重新吞没。
最后她瘫坐在地上,双目无神地看着那团巨大的血肉上慢慢的长出一个人,是那个平庸得不能再平庸的小商贩刘世昌。
他仍然提着那把锈迹斑斑的西瓜刀,只不过刀柄成了一截长长的颈骨连着那团血肉,而那巨大的血肉也变成了一个肥蠢如猪,硕大如山的臃肿大汉。大汉无头、颈,他的头颅是刀身。
刘世昌慢慢悠悠地走到李存孝身旁向他递出一刀,就如同他生前每次过城门递给守城小吏一点进城税一样。
李存孝没有半点反应,他已心如死灰,他知道自己的任何反抗都是无意义的,他闭上了眼睛,静静的等待生命的最后时刻。
无尽的血肉精华随着鬼头刀的刀身涌入他的体内,李存孝欣喜万分,不是为这些血祭,而是为随之而来的他那些兄弟、父亲、战友的神魂,他从里面看到了沙漠,看到了戈壁,看到了战马,看到了牛羊……
李存孝欣喜地奔向他们,拥抱他们,任他们将自己的灵魂冲垮,他欣慰的与他们融为一体,成了一团无意义的魂魄,而后被某个角落的一点幽暗的星芒吞噬。
“营养过剩”的李存孝,浑身燃起血火,连烧三天三夜。刘世昌早已回到现世,躺进了乌盆,一直在旁边“烤火”的是宋国选手曹醴。
待血火熄灭之后,威风凛凛、不可一世的飞虎神将已经变成了一个手掌大小的雕像,曹醴捧着它,好像圣女捧着圣物。
她觉得融合了李克用与诸多太保、将领的李存孝已经不再是十三太保,或许可以称之为“盖世太保”,但又觉得冥冥之中犯了什么忌讳,也就把这茬给放下了。
天空中垂下一道光,曹醴的肉身散若飞灰,只余一个魂魄捧着神将冉冉上升……
然后捧着捧着……就捧没了……
曹醴的魂魄回到她原本肉身,她的肉身也做出了一个捧着圣物的动作。她满含欣喜的睁开眼睛看向自己的手中,然后目光变得呆滞。
她惊慌失措地看向出云子,出云子此时已经恢复成了那个低调的小办事员。
他面无表情,实则内心慌乱得像没头苍蝇:
“丢了!
又丢了!
怎么都查不出来!
和上次一样!
一定是唐国人!
不对,这次来的元国人里有不少上次也来过。
他们会拿出来彰显胜利吗?
不会,肯定不是选手干的,他们都死在图里,神魂受创。肯定是高手隔空取物!
该死!真以为我大宋没有术算大师吗?以为我《皇极经世书》的传承是摆设?
等等,他们不拿出来,我们就可以做个假的“十三太保”先顶替一下,事后再慢慢算账;要拿出来了,那找此人“理论”的方式就更多了!”
想到这里,他心中已是拿定了主意,从袖中取出一只神将,略施法术,将其变成了自己师父设计图中的李存孝模样,然后将其轻轻放入了曹醴手中。
曹醴一颗悬着的心,这才轻轻放了下来,八成是被上面拿去认主了。真是的!就不能提前说一声吗?吓得自己小心肝儿扑通扑通跳!